乍試夾衫金縷縫(13)
乍試夾衫金縷縫(13)
西餐廳外,風馳云涌,雨水漸盛,嘩啦啦抽打瀝青路面,如激起無數道箭矢,冰冷而鋒利。 我打聽到七夕那夜,少帥為了一個女人去了音樂學院,還在臺上給她唱了一首歌。 凌靜宜臉龐匿在雨意昏沉中,辨不清神色,唯聽得出那抹聲音是低落的,消沉的。 曼卿將刀叉重新置在蛋糕盤上,指腹不安地捋了記發絲,然后迅速轉移到桌底,緊緊絞著餐布垂落的波西米亞流蘇。 小姑娘吸了吸泛紅鼻尖,聲息愈來愈輕,曼卿,你七夕那夜應該也在學校吧,有見到少帥和那個女人嗎? 說完,她抬起雙眸看向蘇曼卿,恰好這時,柜臺西崽啪一聲打開日光燈。 宛城電力向來不是很充足,暗光浮影,整個咖啡廳緩緩流動一種秾炙的菊紅調。 借著這份不算敞亮的光線,曼卿方辨清凌靜宜此時神色,往日靈動純凈的小鹿眼,現在竟滿是凄楚與哀怨。 這還是第一次瞧見她這般傷心。 曼卿想到初見凌靜宜時,是凌靜宜回到宛城那日。 白星公司的越洋輪船早已??看a頭,自己卻因臨時有事姍姍來遲。 等她趕到時,整個碼頭的人早都散光了,本以為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鐵定會大發脾氣。 誰料,甲板上一個圓圓臉兒姑娘朝她不住揮手。 黃昏流動,彩霞滿天,如定格的電影鏡頭般唯美。 小姑娘提著行李箱,蹦蹦跳跳從輪船舷梯一路跑下,親昵拉起她手,臉龐沒有半點不悅。 好怕你找不到我,所以特地站在甲板上。這樣你第一眼就能看見我,不用費心費力地找來找去。 這是凌靜宜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從那以后,經過更深入相處,曼卿越發覺得她像是童話故事里才會出現的公主,未曾見過世間險惡,永遠歡歡喜喜,對他人抱有最大的善意。 凌靜宜見曼卿遲遲沒有回答,雙頰肌rou微微痙攣,垂眸道,其實我和少帥結婚這么久,他都沒有碰過我,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心疼我??墒乾F在細細想來,大概外面早就認識其他女人了。曼卿,是我不在的兩年里發生了什么事嗎?如果有,能不能請你告訴我。 她想知道她離開的這兩年,究竟發生了什么。除了來問蘇曼卿,沒有其他辦法。 別說凌子風不在宛城,就算在宛城,他也不會告訴她,從小到大,只要有任何會讓她難受的事情,他都不會說,情愿當個啞巴。 有時候她都不知道這種過度保護,對自己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 雨勢驟弱,雨簾變成雨霧,朦朦籠在彼此臉龐。 蘇曼卿震驚,沒想到凌靜宜同赫連澈成親許久,竟還無夫妻之實。那赫連澈明明是個隨時隨地都可以發情的禽獸。 怎會這樣? 她思忖片刻,準備據實相告,說不定還能勸靜宜早日離開那個人渣,長痛不如短痛,再說接下去赫連澈還不知會做出什么有違天理,背棄人倫的事情。 就算把以前那些事挖出來,公布于眾,她也不怕。 因為那并不是她的錯! 況且,現在的她更了解凌子風,他愛她,絕對不會嫌棄她的婚前不貞,知道真相后,只會愈加心疼她。 我不知道該問誰,所以只能來問你。如果可以,請你告訴我。凌靜宜繼續喃喃請求。 蘇曼卿舌尖舔了下唇瓣,深吸一口氣,那天晚上我確實在學校禮堂遇見少帥了,那首歌他是對 靜宜! 曼卿只覺身邊驟然刮起一股濕冷旋風,映進眼簾的是男人武裝帶上的棕色真皮槍套。 男人戎裝筆挺,在曼卿對面入座,高大身軀投下一片落落深灰。 他伸手,一把將小姑娘摟進懷里,笑著問,是在和弟妹說我么?懷疑我七夕夜背著你去約會其他女人? 凌靜宜圓臉微愣,旋即反應過來,楊安興告訴你的? 你看你,我要是不來解釋,還不知道你會怎么想我。這不馬上要到你生日,我想準備一首歌送給你,偷偷請弟妹給我譜了曲,填了詞。七夕夜在司令部忙完后,去學校拿歌,順便進行試唱。不過之后我多喝了幾杯烈酒,醉得迷迷糊糊,回家凈說胡話,就害得你誤會了。 男人的話說得又急又快,如同方才天上胡亂傾瀉的雨水。 凌靜宜聽得一愣一愣,眼巴巴問曼卿,是這樣嗎? 我 曼卿剛張口,男人冰冷眸光便徑直朝她射過來。 他在警告她。 背脊一凜。 她可以無視赫連澈的警告,但她不能無視凌靜宜的眼神,那里面充滿期盼,期盼她點頭說是。 少帥說要給你驚喜,所以我剛剛一直沒說。曼卿竭力讓自己笑靨燦爛。 小姑娘長呼一口氣,霎時像變了個人似的,神采奕奕,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呢! 回頭把我深情獻唱這段加進你拍的電影里,觀眾肯定會大受感動。 男人很溫柔地凝視她,眸間像是閃著兩簇火花,熾烈而又堅定。 你少臭美了。凌靜宜斜睨他一眼,再說我的電影都快拍完了。 傻瓜,那就下部戲再加,哪有只拍一部戲就收山的導演。我可是等著以后陪你去外國電影節拿獎。 曼卿抿了口茉莉香片,實在瞧不下去這份虛情假意,便隨意扯了個借口去餐廳盥洗室。 盥洗室。 冰冷自來水順著金屬浮雕龍頭淅淅瀝瀝往下流,滴滴濺落曼卿心頭。 她立在那兒,心里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幫助赫連澈欺騙凌靜宜對不對。 可是她受不了靜宜那么純潔無辜的眼神,要是知道真相后,她的整個世界應該都會崩塌吧? 要不還是先等風子回來,把這件事告訴他。 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可以完全放下心來,一切事情都會得到妥善解決。 曼卿想著,伸手旋上水籠頭。 一股清涼薄荷煙草氣混著淡淡硝味,卻由背后漸漸繞來。 她來不及驚呼,便被男人砰一聲,粗暴抵在藍白色的冰涼馬賽克瓷磚。 我要是晚來一步,你是不是就準備在靜宜面前詆毀我? 男人瞋目怒視,挺拔寬闊的身形如同一張驚天大網,將她罩得無處可逃。 詆毀?曼卿強忍反胃作嘔,冷聲回,把你做過的事情說出來就是詆毀?三歲稚童都明白的道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少帥當初做的時候怎不考慮清楚后果? 男人低下頭,語帶威脅,蘇曼卿,我警告你,我不準你傷害靜宜! 只要還沒到那一刻,他就要好好守護靜宜心目中的理想愛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赫連澈,傷害靜宜的是你。如果你真為了靜宜考慮,就不要再來sao擾我,好好對待她。做個對婚姻忠誠的丈夫。 男人眸間是心碎的痛楚,啞著嗓問,sao擾?呵呵蘇曼卿,我為你做這么多事,你居然一點都不感動?還說它是sao擾! 你到底喜歡風子什么?我不是也送你花,為你唱歌了嗎?風子做了你就不知廉恥地接受,我做了你就說是sao擾。蘇曼卿,你覺得這樣子對我公平么? 曼卿宛如看瘋子一樣看著他。 她奮力推開他,邁開雙腿,就要奪門而逃,卻被男人伸手一把拽住長發,力氣大得簡直要將她頭皮扯裂。 他將她重新撈回懷里,俊龐壓著她瓷臉,粗沉沉喘氣。 他冷厲的聲音軟了下來,甚至涌現出一絲乞求。 曼曼,到底怎樣,你到底怎樣才能心甘情愿愛上我?比愛風子更加地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