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眼梅腮(5)
柳眼梅腮(5)
放學鈴響,其他同學漸漸走光,唯剩曼卿留在班級做值日。 驀地,只聽啪嗒,一本暖粉色相冊簿子,從課桌翻落,掉在地上。 曼卿揀起相冊,只見上面貼滿從報紙剪下來的照片和報道,全都是關于絕命獨狼凌子風的。 由于凌子風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超乎永軍新聞部的想象。 他們趁熱打鐵,放出大量凌子風的私人照片,每一張都足夠讓全城少女瘋狂,令報紙加印,加印,再加印。 更有甚者,會將它小心地剪下來,做成剪貼本,以便永久保存。 曼卿抿了抿唇,忍不住翻開相冊,細細欣賞。 只見照片上的男人身穿制服,于一群西方面孔中,愈顯亮眼英挺。 下面一行小字寫著: -圖為凌子風校尉在德國漢薩飛行學校接受高級飛行訓練,他曾在此先后cao縱飛行23種不同型號的飛機- 翻過去,下一張則是nongnong黑煙的蒼穹半空,零星綴著幾架飛機。 -射擊訓練中,凌子風校尉駕駛的Bf109D正朝錐形風標射發子彈,命中率為76%,這是國外最優秀的戰斗機飛行員也難以取得的佳績- 再下一張男人身穿運動服,笑得稚氣未脫,嘴角還咬著明晃晃獎牌,裁判抓起他右手,高舉頭頂宣布勝利。 -凌子風校尉衛冕成功,蟬聯柏林拳擊格斗比賽冠軍- 男人手執馬鞭,兩腿分跨騎于馬背,正沖鏡頭俏皮地閉起右眼。 -駿馬輕裘正少年!凌子風校尉在馬場試騎名駒回頭望月- 照片上,一輛飛機幾乎貼地飛行,場面驚心動魄。 -戰機突發失控,凌子風校尉憑借卓越飛行技巧,迅速將戰機拉起,最后成功降落- 男人和機械師站在飛機機翼,手捧香檳慶祝,白色氣泡從瓶口噴涌。 -凌子風校尉在我軍兵工廠制造的首架Me773n運輸機前留影- 少女不嫌累地一張張看過去,這個男人果然比她認知中的還要出眾優秀,她說不清心里有種什么感情,只覺有無數小氣泡,漲漲悶在胸口。 小曼曼,沒想到你這么愛我,居然偷偷存我的照片。 不知何時,男人已斜坐在教室課桌上,手里轉著太陽眼鏡,露出一排白哚哚凈齒,正壞笑看著她。 曼卿被抓包個正著,面上有點不好意思,嘟噥道,你少臭美了,這才不是我的。 她合上相冊,撣撣封皮塵埃,方將冊子重新塞回同學課桌。 沛州女校的桃心湖旁,有一片小小芳草地,植的是外國運來的冬性禾草種子,因此雖近交九,仍草色青青。 蘇曼卿和凌子風兩個人,并肩躺在草地上,瞇眼看咸蛋紅落日,在溟濛暮色中,一點子一點子往西沉去。 小曼曼,我要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曼卿舒服得迷迷糊糊要睡著時,男人磁性的嗓音將她猛然震醒。 她側過臉,不可思議啊了聲。 少帥派我回宛城飛行學校任職。曼卿見男人本桀驁的臉龐,浮現出罕見的落寞,似蘊藏無限心事。 她張了張嘴,聲音很輕,你不想回宛城? 不想。他微揚起下頷,認真道,我想同你在一起,同噴火在一起。比起陸地,我更喜歡藍天的純粹與自由。 他揉了把發酸的眼眶,指骨間濕意蒸騰。 那為什么不和少帥說?她轉過臉,望向天空浮動的彩云。 凌子風閉起眼,任由晚風吻過臉龐,眉心微微地舒展開來,淡笑回,他也是為我好。 為你好,卻做出違背你意愿的決策? 蘇曼卿不理解,她又想到上次裁縫鋪里的一幕,半晌,方低低說了句,少帥這個人很古怪。 男人撲哧樂了,他抬手擰了把少女臉頰,我第一次見他,也這樣認為。 每次下課我們男生都會拿著木棍木槍,在教室里亂喊亂跑。只有他像個小姑娘,坐在背陽角落,安安靜靜對著圖紙搭積木,但凡錯了半點,就推倒重來。被人欺負了,也只會低下頭,不吭聲。 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自己應該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即使后來知道他是堂堂聯軍總司令的侄子,身邊有那么多衛戍近侍,我還是想保護他,想在他受到傷害時,第一個沖上去,義無反顧擋在他面前。 男人嘴角往下牽了牽,又往上揚了揚,一臉正色,你和澈都是我想守護的人。 哈哈,好像說的有點矯情。凌子風突然大笑起來,隨意拔了根青草銜在嘴里,視線射向遠方,不再說話。 曼卿望向男人,只見黃昏的微明與薄暗,交織成影,模糊地落在他臉龐,暈開堅硬深邃的輪廓。 不知怎么,她竟很害怕他會突然消失,遂情不自禁將左手貼住他的臉頰,想要努力觸碰這份真實。 下一秒,愈加guntang的溫度烙印她手背,男人大掌裹住她綿軟的小手,如同稀世珍寶般,緊緊攥住。 他執著少女左手放在嘴角,溫柔地吻了吻,問,這么多些日子,你有沒有喜歡上我? 日頭落盡,云影無痕,光亮在給黑暗讓位。 我不懂什么是喜歡,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曼卿將柔荑從男人手心抽出,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關系,我會等你喜歡我。一年不夠,那就十年,十年不夠,那就一百年。小曼曼,天涯海角,我追定你了。 蘇曼卿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熾烈地喜歡過,她只覺這些情話如最綿密的膠水,一絲一絲滲進心尖,將那里積年累月的傷口,慢慢粘合起來。 夜色漆靜,月光西斜,竹葉縫隙疏落,一如殘雪點點。 經過小竹林時,少女驚呼,竹子開花了! 細細的,金黃色的竹子花,像漫天星斗般怒放。 有那么稀罕?從前送你玫瑰,倒不見你這般激動。 竹子很少開花的,因為 因為什么?男人替她將外套攏得嚴實些,黑眸微深,好奇凝視她。 曼卿搖搖頭,勉勉笑道,不記得,想不起來了。 小迷糊! 曼卿跟著男人往校園門口步去,走了幾步,鬼使神差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竹子花在朦朧月色中,迎風輕晃。 想起姨媽常說的那句竹子開花,必有大難,心臟竟驀然狠狠漏跳一拍。 她整個身體朝男人靠去,似尋求安全感般,依偎得他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