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美人(3)
將軍的美人(3)
初來乍到,半點依靠沒有,見蔡玠第一面,還差點惹他生氣,青蓮就很忐忑。蔡mama把青蓮安排在主屋后面的一個獨立小院子,離蔡玠很近,卻不在他的地盤。 本以為第一晚就要伺候的,福大命大逃過一劫,青蓮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穩。天剛亮起來,她睜開了眼睛。就有人來敲門,小丫頭剛剛留頭,名叫萍兒,是蔡mama給她使喚的。 萍兒端了盆熱水放在架子上,青蓮試了一下水溫,有些燙,想說叫她打點冷水來,萍兒一臉懵懂。算了,她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能做的事情自己做就好了。 青蓮微微一笑,勞駕,哪里有冷水? 姑娘客氣,姑娘要冷水做什么?是要喝還是用? 這洗臉水有些燙。 萍兒道:咱們院子沒有井,最近有井的院子便是將軍的院子。要么就得去大廚房拿,大廚房遠著呢,這一來一回,等姑娘過去主院伺候,將軍都起床走了。 青蓮聽萍兒一通話,明白自己無權無勢,就不該多事。不再多說什么,將就著熱水洗漱好。蔡玠雖然是匆匆打進燕京的,也不乏下頭人識趣地孝敬,他院子里沒有主事的女眷,胭脂水粉、彩妝騾黛堆在箱子里,種類又多,數量又客觀。 青蓮不知是蔡mama使人一股腦送進來的,還是怎么著,好多東西都是燕京有名的鋪子出來的,帶著獨特的標志。她家清廉,月例攢一年才能買一盒上好的口脂,如今突然擁有一大箱子,天降橫財似的。青蓮將口脂胭脂眉筆各拆了一樣,其他的照樣放在箱子里收起來,等她收拾好,梳妝臺上還是空蕩蕩的。 萍兒等在門外,看她出來,匆匆行了一禮,甩手朝外走。昨晚打著燈籠走過來,對院子看得不真切,白日里才發現住處的精巧美觀,樹木又整齊又茂盛,院子進門廊下是一片丈長的花壇,碗大的繡球花開得熱鬧團圓,紅的粉的紫的藍的,青蓮喜歡這個花壇,多看了兩眼。 等她們走到蔡玠院子門外,里頭已經有丫頭在走動。蔡玠有早起練功的習慣,他打拳的時候不準人在旁邊,主要嫌棄伺候的人聒噪,張捷不在,這一次是一個護衛打扮的人,穿一身利索的短打,站在練功房的門外。 見她來了,就一拱手,紋絲不動立在門邊。青蓮不敢打擾,悄悄走到廊下站住,無聊的時候,就悄悄觀察院子的來往的人。她昨天知道蔡mama是在蔡玠進城之后過來的,并不是他特意帶著婆子伺候。因為剛剛接手燕京,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蔡mama便暫時幫忙管著蔡玠的內帷,其他的下人都是原來榮王府沒來得及逃走的下人。 萍兒一家都是被原主子拋棄的,萍兒娘在大廚房做事,萍兒爹原來是榮王府偏門上看門的,現在監管柴房一些事。蔡玠年紀不大,看著是個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半點富家公子的生活習性沒有,他不喜歡人太過親近,身邊的事情每天都是蔡mama帶人做的。 吃穿都不講究,大廚房做什么吃什么,沒有自己點過菜。進來燕京這些天,一件新衣服都沒有做過,其他將領宅子莊子、美人吃用,生活上需要的一切早置辦地整整齊齊,只嫌不夠多,只他還跟行軍似的,吃住都很糙。 他事情也不多,除非必要一天不會進后院。蔡mama是蔡玠親娘身邊的丫頭,跟著母子倆許多年,真正跟兩個主子共進退。蔡玠本就是庶子,要不是自己有本事,早不知被生了三個嫡子的嫡母磋磨成什么樣。 就是他自己有本事,在府里也生活地艱險,好在是學武的好苗子,被親舅舅帶出去學藝,躲過了府里的明槍暗箭。蔡玠的姑姑是大魏皇宮的妃嬪,蔡玠從軍后,從一個小兵做起,憑自己本事得到皇帝姑父的喜愛,功勞越大,放在他身上的眼睛也越多。 去年就有好些人要給他說親,嫡母還想把娘家侄女說給他,急得姨娘不知如何是好。蔡玠領命在外帶兵,這才躲過一劫,這一次跟大燕的戰事塵埃落定,回去肯定就要說親了。蔡mama是帶著任務來的,若是能物色到好姑娘自然好,就是找不到,也不能讓蔡玠毫無準備接受嫡母安排的妻子。 蔡玠從小不喜歡女孩子近身,到現在恐怕連身還沒破。行軍期間,軍營里設置妓營,他從來不去,張捷帶進軍營的女子首先帶去叫他過目,看他有沒有喜歡的,要不要留下伺候,蔡玠反而嫌棄張捷婆媽礙事。 張捷能怎么辦,主子嫌棄他多事,他不能嫌棄主子不解風情。 蔡mama一過來就把目光放在后院上,積極地給蔡玠找通房,不敢惹主子不喜,只敢暗戳戳地美其名曰給他找伺候洗漱、伺候衣裳的,就這,蔡玠還來一個攆一個呢。 蔡mama也愁,洗漱好了,便準備正院的吃食,蔡玠出門要穿的衣裳。出門看見青蓮立在廊下,俏俏麗麗的,看見她便笑著行禮,蔡mama心喜青蓮知禮美貌,對她指望很大。 將軍晨練時間長著呢,耳房備了茶水點心,姑娘去那里等著。將軍出來就能看見。 青蓮隱約覺得蔡mama太客氣,就算她是來伺候蔡玠的,也不過一個伺候的,沒有她還有別人。正房是什么地方,規矩大的人家,下人哪有資格在主子屋里吃吃喝喝主子的東西。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她心里有點毛,面上越發禮貌,謝謝mama,將軍還沒吃呢,做下人的,哪有先主子的禮。況且我昨晚吃得飽,這會兒還不餓。 蔡mama笑容更大了,指點道:你不知道,我們將軍是個怪性子,不喜歡人家沒事挨他太近,也不喜歡不相干的人無緣無故動他的東西,身邊的事情能自己干就不喜歡旁人插手。底下人不知道,教了也粗粗笨笨不知道分寸,老婆子一時看顧不到的,還指望姑娘盯著點呢,咱們啊,就想將軍高高興興的。 青蓮聽蔡mama的話,心道蔡玠跟她蠻像的,界限感很強,很注重自己的私人空間。這樣的人心里其實很防備人的,就算表面跟所有人都親親熱熱,實際看任何事都是一雙冷眼,她就是這樣。 蔡玠打完拳,套上一件袍子,大踏步從練功房走出來,庭生,備水。 庭生道了一聲是,轉身進了正屋,蔡玠朝旁邊看了一眼,奇怪青蓮怎么又在這里。青蓮端著盤子盛著毛巾送上來,蔡玠正打算用袖子擦臉,動作停下,拿過毛巾,溫溫的偏冷,他不喜歡熱毛巾,這個溫度正正好。 他兩把擦了臉,視線四下掃了一圈,青蓮道:蔡mama說是腰疼,回去貼膏藥去了。早飯擺在堂屋,等將軍洗完澡,就能吃。 蔡玠哦了一聲,這時候庭生回來了,蔡玠知道水準備好了,進屋去了。走到屏風后,見青蓮沒有跟著,心哼一聲算她識相。 蔡玠小時候在蔡府因為庶出,伺候的人沒有用心伺候過,叫他們伺候吃飯簡直就是折磨自己,所以他吃飯不愛人在邊上杵著。后來跟舅舅出門學藝,到處游蕩,飽一餐餓一餐的,飯都沒得吃,更別說伺候的人,便養成了自己吃飯的習慣。 但是回府以后,姨娘一見他風卷殘云吃飯的樣子,就要悄悄抹淚,說對不起他,害他吃苦。蔡玠常年不在母親身邊盡孝,還留母親一人在府里面對那些煩人精,在一些小事上就順著她,寬慰她的心。 像吃飯這樣的事情,雖然慢條斯理很別扭,能忍就忍了。在外帶兵幾年,跟兵將們同吃同住,吃飯跟搶似的,蔡mama伺候的時候,他就不準她多嘴。如今換了青蓮伺候,他打定主意,她敢啰嗦或者自作主張給他挾菜,他就攆她出去。 青蓮眼觀鼻鼻觀心,看蔡玠吃飯又快又急,雖然這樣吃法不利于養生,但她哪有多嘴的資格。蔡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青蓮也奇怪地看回去,在這樣怪異的氣氛下蔡玠吃飯了早飯。 青蓮送上漱口水,放在桌子上,也不管蔡玠用不用,便轉身端著蔡mama搭配好的衣裳。她站在蔡玠兩步遠的地方,毫無存在感似的。蔡玠咕嘟咕嘟喝完茶,眼梢瞟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鏡子前,下意識自己伸手解開了腰帶,隨即停下動作,大爺地張開手。 青蓮猶豫了一下,看他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上前兩步麻利地幫他解開衣裳。雪白的里衣直接從寬闊的肩膀滑下來,結實的軀體瞬間落入眼底,他的身上有幾條明顯的肌rou線條,有力又不粗獷。膚色不是時下推崇的白,幾道或長或短的傷口,毫無規則地橫在皮膚上。 蔡玠的視線一直落在青蓮的頭頂,看她挽著好看又適合的發髻,頭發黑黑亮亮的,有淡淡的香氣飄過來。她的動作溫柔快速,是他欣賞的干凈利落,然后聽到她輕輕說,受傷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蔡玠愣了一下,他自從跟舅舅出門在外,受傷吃苦是常事,從軍以來,遭遇的險境數不勝數,他早就習慣了。受傷了就療傷,中毒了就解毒,從來沒有人問過一句一定很痛吧。姨娘性子軟又愛哭,他從不跟姨娘訴苦,張捷跟蔡mama算是他的手下,雖會心疼,但從不會口頭上說什么親熱的話,只會默默把他的生活安排好。 話一出口,青蓮就知道自己越矩了,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資格心疼他。她只是看見那些傷,下意識地覺得流血的時候應該很痛,并不是想跟他套近乎,一定被誤會了。 蔡玠有些惱怒,又有些羞窘,仿佛被人窺見了不愿意被人發現的小秘密。她什么意思啊,把他當孩子哄嗎?說什么痛不痛的話,而且,她是他的誰,這樣跟他說話。蔡玠袖子一甩,掃開了青蓮,自己匆匆穿好衣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