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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孽岸(骨科)在線閱讀 -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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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他們匯報墓碑主人竟是教書阿姨時,我默然片刻,隨即吩咐他們這幾日離他遠些,不要打擾他。

    老祖去世后,我們不必去老宅,今年周家的餐桌只有我們三人,氣氛不算融洽,吃得靜默無聲。

    不過這回周先生像是有意親近我,當著兄長的面喚我去書房,我看了眼兄長,他回我一個笑,似乎在安撫我。

    門關上,周先生與我寒暄,我一一作答,忽而他話鋒一轉,問道:小希你有中意的結婚對象嗎?

    著實嚇了我一跳,我趕忙搖頭,說自己還小,公司也剛起步,沒有心思想這些。

    他哈哈一笑,說:不虧是兄妹,這話當初你大哥也原原本本跟我說過一遍。

    回去的路上周朗提起這事,問我進去談了什么,我支頤下巴,漫不經心道:問我最近工作如何。

    他哦一聲,再沒作聲。

    我的思緒卻飄去好久好久的以前,老宅下人們曾提起的私生女最后的命運,皆作為家族經濟的紐帶進行聯姻。

    我自大地想,不會的,周朗不會同意的。

    可我沒想到后來這消息竟由他親口宣布。

    失去大權后,他的工作多在家中完成,必也要我作陪,我失去了自由,阿森回來的近一周我都抽不出空見他。

    直到某天傍晚。

    周朗從早晨就開始焦躁,盡管對我笑著,可那雙眼里沒有一點笑意,反而冷嗖嗖的,像有利箭蓄勢待發。

    門鈴響時,我在走神,筆下的畫線條歪扭。

    周朗蹭一下從沙發站起,快步朝樓下走,我見他神色不對,便跟著他,站在樓梯口,隱約聽見對話。

    這是老爺讓我給您的。

    不待說完,門被用力摔關上,周朗捏著文件袋,一臉陰沉,手微微顫抖,經過我時,他極其勉強地笑了笑,然后將自己關在書房,一下午沒出一點動靜。

    我并不想去觸霉頭,回房專心與阿森聊天,他特地帶了桃花鎮特產,讓我有空去見他,或者去小院找我。

    我咬咬唇,說最近一定抽空。

    傍晚時分,書房門才打開,兄長面色煞白,像生了場大病,我走上前去,他攥住我的手,笑道:我有點事要出門一趟,你乖乖待在家,回來給你帶糖吃,好不好?

    手很冰,握得很大力,我覺得有點疼,但抽不出,于是點了點頭。

    漆黑的跑車從地庫飛射出去,逐漸看不見,我急忙拿過外套,邊打電話給阿森邊往外走。

    到了約好的地點,我撥開人群,飛撲進阿森懷抱,他從懷中掏出還熱乎的桃花糕,我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江邊風大,明珠大廈佇立對岸,今晚會有煙火大會,因此有不少慕名而來的游客,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阿森為我擋住夜風。

    我吃著吃著卻不小心想起那夜的漫天大雪,被淹沒的身影。

    嘶。

    咬著舌頭了,我裝可憐伸出舌尖給阿森看,傷在這樣的位置,他能怎么辦,我完全是在為難他,看他為我急得團團轉的樣子就開心。

    我踮腳親了他一口。

    這時,煙火升空,我們在人群外圍,看得不真切,我牽著他的手往前頭鉆,人群因絢爛的煙火嘩聲四起。

    我回頭對阿森笑叫道:阿森,快看!好漂亮!

    眼神從阿森被照亮的,滿是笑意的面孔挪開,不經意撇到馬路對面,驀地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就掙脫了阿森的手,心一點點沉下去。

    正夾著一支煙,往嘴里送的不是別人,正是兄長。

    他發現我看見了他,按滅煙,朝我一笑,便走了過來。

    他何時來的,如何發現我的,我當時一概想不到,只知道不能讓阿森處于危險,所以我第一反應是推開阿森,讓他快走。

    阿森一頭霧水,更關懷地走近一步。

    煙火多燦爛,炸裂出無數火焰,人們發出陣陣驚呼,這美麗而短暫的光照在形容各異的人的臉上,我感到命運的荒誕,達摩克利斯劍不會因你哀求而不落下,此刻,我似斷魂。

    希希。

    真到了面對的時刻,我冷靜下來,甚至有心情打趣,幸好發現的不是周朗,不然真不知今夜如何收場。

    大哥我勾動唇角,希望自己笑得不要太狼狽。

    這位是?

    阿森到底有多渴望見到我的家人,并請求他們將我托付給他,我太了解了,可是我不能,我見到阿森微微挺胸,揚起笑,我就覺得接下來的話對他太殘酷。

    是我的一位朋友。我如此說。

    說完,我就看到阿森的笑僵住,微微皺了皺眉,很快恢復自如,朝兄長彎腰伸手:您好,我是希希的朋友。

    兄長卻沒有與他相握的意思,覷了覷他,繼而側身為我系緊圍巾,眼睛看著我,話卻是對阿森說的:希希身體不好,不適合在這樣的天氣久待室外,我先帶她回去了。

    他的語氣輕柔,可能讓他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他一定非常生氣,我朝阿森笑了笑,安撫他:那我先回去了。

    阿森神色黯淡,見我與他說話,又揚起笑點頭。

    車內氣壓低,駕駛座車窗打開,風呼呼啦啦吹進來,我喉嚨癢,咳了一聲,窗戶就關了,聲音也清晰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冷是什么滋味。

    我清楚他在諷刺什么,默默承受。

    到了公寓,他牽著我往樓上走,燈都來不及開,一把將我摔在床上,像是要發火,卻硬生生忍住,捋了把頭發,呼出一口氣,隨后蹲來我腳邊,掏出糖果罐:嘗嘗看,特地給你買的。

    在周朗期待的眼神中,我剝開糖紙,塞進嘴,很甜,他把頭埋在我掌心,不打算提起江邊的事,有些埋怨地說: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嗎,你怎么跑去那里,風這樣大感冒了怎么辦?

    說這話的人,曾在風雪中等了我一夜。

    口中的糖變得粘稠,齁得我張不開嘴。

    他望著我:你怕我怪你亂交朋友對不對,不會的,你看你的病不是好了很多嗎。

    江邊的煙火離得遠了,只在空中落下螢火般的光點,阿森回家了嗎?大概很傷心吧。

    我看著周朗的乖順的面孔,殘忍道:你知道的,他不是什么朋友,而是我的

    戀人。

    不過話未說完,就被兄長打斷,他冰冷的指尖掐住我的下巴,被迫與他對視。

    有些話,該不該說,你比我清楚,窗外那點光散落他眸中,讓人錯以為是點點淚光,可他怎么會哭呢,今晚的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

    哈,原來他比我更膽小,給了我,亦給了他一次機會,他什么都知道,甚至默許了一切,為了我的病能痊愈,他容忍阿森的存在,可今夜他為什么又要發作。

    如果我的遮掩是為了保護阿森,如今不必再隱忍。

    放過我吧。我說。

    我知道這句話永不會奏效,我與他糾纏許多年,已然累極,更不用說此刻阿森就在我身邊,只要他點頭同意,我即刻能與阿森終成眷屬。

    你知道的,我從未愛過你。

    輕飄飄一句話,卻激得兄長怒呵一聲:閉嘴!

    見他面容痛苦,我覺得好奇又痛快,原來刀一直在我手里。

    我笑出聲,再次說道:從頭到尾,我都恨你恨得要命,同你zuoai時,我就在想,倘若一把刀插進你胸膛,你一定當場斃命,可我怕臟了我的手,你這樣的人不配我如此,你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

    我撫摸他的臉頰,感到他的臉微微抽搐,眼睛有些發紅,我又笑道:你早就知道他的存在,為什么遲遲不動手,甚至要向我解釋那些事不是你做的,因為你知道我愛他,而你,卻愛我,愛到為我放棄舜天,這顆你用來扳倒周先生的最大棋子。大哥,你有輸得這樣慘過嗎?

    刀插進心臟,翻滾幾圈,血rou淋漓。

    半晌,兄長起身,擺在他腿上的糖果罐翻倒,嘩啦散落一地,他踩在上面,朝我逼近,我雙手撐在床榻,微昂頭,注視那張隱匿黑暗中的臉,有種英勇赴死的大無畏。

    他緩緩低頭,讓臉暴露在光下,細嫩皮膚上,有兩道快干涸的淚痕,他捏住我的兩頰,陰沉沉盯住我:你以為你就贏了,你知道我今天出門是為了什么?

    周朗眼中泛著興奮,我感到一絲不妙,果不其然,他說:你就要訂婚了,跟林家那小子,哼,見了我嚇得直哆嗦,不過我看倒是比今天見到的那個順眼。

    信息量過大,我一時無法消化,呆滯地眨了眨眼,他一定在說謊,他怎么會同意我嫁給別人,可他的神色無比認真。

    不可能,我甩開他的手,我是人,我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不是你們隨意擺弄的玩具!

    生在周家,你也許會是一個花瓶,一個門面,一個物品,卻絕對不會是一個真正的人。我倒臺了,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以為這些年來的明槍暗箭,是誰替你擋下?

    他笑了,飽含報復的快樂,在我聽來,這些話宛如雙刃劍,我疼,他不見得快活到哪里去,仔細分辨,他的聲音還在顫抖。

    臨走前,他對我說:訂婚宴前,你哪兒都不準去。

    那夜后,我與兄長關系一冷再冷,一天說不上幾句話,他更長時間地待在書房,我的手機被沒收,切斷一切與外界通訊的可能。

    沒想到,林家那小子竟主動聯系了我,電話打到家里,他語氣誠懇,提出要見我一面。

    兄長當時坐在對面沙發,什么也沒說就走開,最后差遣他的司機送我出門。

    車內抬頭,身著卡其色家居服的他立在二樓落地玻璃窗后,靜默注視我。

    我的高中同桌林森森,自高中畢業后就杳無音信,沒想到是去了國外進修金融,如今學成歸來,繼承家里產業。

    他坐在咖啡廳,百無聊賴轉著手機,顯然很無聊,司機本想跟進去,被他仗義呵退。

    他望了望司機身后,低聲問:你大哥沒來吧?

    我喊來招侍,點了杯咖啡。

    你就這樣怕他?

    他尷尬咳嗽:才不是,我是怕他打擾我們說話。

    幾年不見,倒也沒有生疏,我近日心情不佳,攪了攪咖啡,皺眉道:你不會真是請我來跟你商討訂婚事宜吧。

    哪能啊,他擺擺手,你大哥明擺著瞧不上我,而且,我已有女友,答應此次訂婚,實在逼不得已。

    我一聽,心里升起火苗,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學朱羅私奔。

    朱羅最后可是雙雙赴死啊。我涼涼說到。

    呸呸呸,幾年不見,希希你嘴巴還是這么壞。

    低落幾日,我終于有心情笑。

    與他勉強達成共識后,我盯上了他的手機,沒想到兄長會沒收我的手機,所以連招呼都沒跟阿森打。

    洗手間里,打了幾遍,沒人接,我急得汗都要出來,堅持不懈,終于打通。

    阿森!

    眠眠?那頭有些吵,工地上的機械聲,漸漸遠離了,靜了下來,他焦急道: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一直顯示關機,消息也沒人回,你怎么了?

    他沒事,他果然沒事!一顆心放下,差點哭出來,我有許多話,卻沒有頭緒,一張口便是對不起。

    對不起他的地方太多,我說不出所以然,一味叮囑他最近不要聯系我,他靜默片刻,而后問道:是不是我們的事被你大哥知道了,他不同意?

    我不能說的也太多,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鐵銹味:你只管答應我。等我處理完這些事,一定去找你。

    阿森沉默很久,眠眠,你要記得,我永遠站在你身邊,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不要一個人硬撐,好嗎?

    司機已在衛生間外恭敬而不容忽視地喚我希小姐。

    我低喃:阿森,那你也要記得,我永遠愛你。

    手機還給林森森后,我們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很快,日子就到了,我竟在這場宴會見到阿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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