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病
01 病
回到家,云霏摘下了假發,化療和放療早就吞噬了她的秀發,楚欽煜用她從前剪下的頭發做了假發,工藝卓絕,即使靠近也看不出一絲痕跡。 霏霏,你這是做什么!楚欽煜撿起被隨意丟在地上的假發。 熱。云霏看著小心翼翼梳理著假發的男人,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先去吃飯。男人的語氣不容違抗。 反正一會兒做完化療也會吐,吃了吐,吐了吃,什么時候才是頭。 去吃飯,我不想再說第三遍。楚欽煜停下手上的動作,云霏愈發纖弱的背影怎能不讓人痛心。 云霏聞聲停下腳步,回到飯桌前。 我們都堅持了兩年了,就快了,霏霏。 即使找到了配型,康復的幾率也只有一半。云霏輕描淡寫地回答,似乎在說著別人的事。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云霏沒有再說話,晚餐在靜默中進行。她不明白父親的偏執,她不想讓生命最后的時光在手術臺或者放療室中度過,她不要一次又一次忍受治療的折磨這種延續生命的手段只是將人生最后的一線痛苦無線拉長,永無盡頭。 夜晚,楚欽煜在書房中踱步,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見到霽月那個他當年不得不拋棄的孩子。這么多年他沒有去找過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霽月?;蛟S現在云霏遭受的痛苦就是上天對自己罪行的懲罰。 不,還有希望。云霏的白血病并不是因為基因缺陷,而是病毒感染誘發的,如果這樣,霽月作為云霏的同卵雙胞胎jiejie,她的骨髓可以救她。 一周后。 什么?楚先生要見我?云霏呢?她怎么沒來?霽月不可置信地打量著眼前兩個一身西裝的高大男人,我后天有比賽,今天要訓練。 這不是請求。兩個黑衣人將她塞進車內。 你們這是干什么?拐賣人口?綁架?綁架一個孤兒?霽月質問身邊的人。 去看我家小姐。 第三次見到楚欽煜,男人rou眼可見的憔悴了不少,線條流暢的下頜上是新冒出的胡茬,淡淡青色隱隱出現在深不可測的黑色眼眸下方顯然這一切都是為了病床上的睡美人,楚云霏。 兩人的視線交匯,霽月在壓迫性的目光下率先結束了對視。 出去聊吧。這是男人第二次主動和霽月說話,只是這回少了些距離感。 霽月點點頭。 霏霏現在需要骨髓移植,你會救她吧。男人的語氣讓這句話聽起來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即使我愿意,也要能配型成功。霽月的心沉到了湖底,那個她不敢去想的問題即將得到解答。 你明明知道霏霏是你的親meimei,這樣演戲是柳圭權教你的?男人冷哼一聲。 又是那種輕蔑的目光。 meimei?霽月也一聲冷笑,抬起頭大膽地迎上男人的目光,如果楚云霏是我的親meimei,那我是不是該叫你爸爸? 男人的瞳孔縮小了,依舊冷著臉,只要你能救霏霏,我們可以談條件。 嘖嘖,可真是父女情深啊。霽月笑著搖搖頭,你能給我什么?錢?權力?還是你后悔了,想重新做我的好爸爸? 噓霽月的手指抵住了男人的嘴唇,你開出的任何價碼都比不上云霏的生命。她順勢揪住男人的領帶,我會救她,出于對生命的尊重,顯然這是你沒法給我的。 明早我來做配型檢驗,叫你的人來學校接我。霽月松開手,男人唇瓣微涼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我一會兒還有訓練,先走了。 霽月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這次沒有人阻攔她。她大步流星地走著,直到醫院外的風吹在臉上,她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霽月自己都想不明白,她的生命中從沒有父親這個角色,這種感覺并不像電視劇和里刻畫的那樣可憐的孩子每天哭天搶地地詰問爸爸去哪里了。真實的情況是:人永遠無法失去從未擁有過的東西。霽月從來不會去思考這些問題,楚欽煜的出現,將她本可以得到的愛鮮活地擺在她眼前,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 柳叔,我 月兒,我都知道了。你想和我談談嗎? 嗯。 今天訓練完我去接你。 今天訓練場上霽月犯了幾個低級失誤,面對空門一向冷靜的左邊鋒連續兩次遲疑或誤判傳球錯失良機。 霽月,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如果后天你還是這種狀態,那就做好當替補的準備吧。 對不起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大家辛苦了。教練一聲令下,球員們四散而去。 月兒,今天想吃什么?在外面吃?柳圭權沒有直接提楚欽煜的事。 柳叔,你知道這件事多久了? 算了,你也沒有告訴我的義務,是我越界了。霽月看著車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明天要去做配型,我猜是不能吃油膩辛辣的,怎么方便怎么來吧。 你已經決定了?柳圭權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多考慮幾天。 不就是捐點骨髓嗎?拋棄我的是他,跟云霏有什么關系。 可是新賽季開始了,配型和移植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如果你堅持,錯過這個賽季,被一線聯賽球隊看到的最后機會就沒有了。 什么?霽月的確把骨髓移植想得太簡單了。 首先,從配型驗血開始,你要連續注射四天細胞動員液,這樣你就沒法參加后天的比賽了。整個過程如果非常順利也需要一個月以上,這還不算你捐獻后的恢復時間 柳圭權后面說的什么霽月已經聽不清了,錯過成為一線職業球員的最后機會是啊,一個孤兒,如此幸運地被國際救助組織收容,又如此幸運地遇到了愿意全心付出的助養人,追逐著運動員的夢想還不夠,甚至選擇了藝術史這種不務實的專業,得到了李樹便開始肖想占有果園,真是貪心啊。 我現在已經十九歲了,任何有天賦的球員早在十三四歲就被俱樂部選中培養了,這場夢也該醒了。霽月不知道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在和自己賭氣,她嚇了一跳。 永遠不要在夜晚做決定。柳圭權走下車,為霽月拉開車門今天就別回學校了。汽車駛至宅邸,霽月從車上下來,這一切都被遠處黑色車內的人看在眼里,那人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