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風信,子
病風信,子
風信最近總在跟我抱怨,說他的上司愈發變態,給他的任務只多不少,他越來越忙,很難抽出時間來見我一面。 我表示理解,風信和我很小的的時候就認識,他學習成績優秀,長相清俊,這本是校園文標準的受歡迎的校草形象,但因為性格上的原因,沒有幾個女生追求過風信。正巧我也是個社恐,因此我們兩個從名字到性格各方面都有很多相似點的人做了朋友。 因為我們都比較沉默寡言,做同桌并不影響上課的秩序,所以老師也懶得管我們,這幾年一直把我們調到了一起做同桌。 同學們最開始還會偷偷看我們,眼神里都透露著這兩個啞巴怎么能聊起來的詫異。 后來他們習慣了,我和風信總算擺脫了那黏糊糊的如同魚身上的粘液一般的注視,只想著高呼自由萬歲。 風信子,你不會怪我吧?風信在電話里有點不安的問,我再三聲明對他的處境表示理解。雖然我并不怎么理解。 大學畢業之后我和風信很少能夠見一面,我沒有去找工作,做起了自由職業,錢不算多倒也勉強能過體面的生活。所以一直不太明白為什么風信要朝五晚九的拼命。 但是做朋友最重要的是相互包容,風信不喜歡我懶散,我就在風信來我家的時候把家里收拾整齊;我不喜歡風信時時刻刻抱著手機等回復,風信就在我去他家的時候把所有可以聊天的電子設備都移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靜音。 我喜歡風信,和他在一起,我們兩個小島可以在漫無邊際的海洋上互相觸碰到對方一點點的陸地,而不是像和其他的島那樣中間橫著的都是馬里亞納海溝。 風信子,我壓力好大。風信在電話里對我說,有氣無力,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一般。 風信,你不要這么拼命了,身體要緊。我不會說漂亮話,只能從牙齒里干巴巴的擠出來一句爛rou一般的建議。 風信子,你知道的,我發過誓,要在這個城市有一個穩定的工作,買一套我自己的房子。我不能歇,歇下來老板會把我開除,我會就什么都沒了。風信來了干勁,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默默地詢問他有沒有空,我想去他家和他一起玩游戲。 過了三小時五十一分二十三秒,風信回了消息,說他三天后有一天假。 我欣欣然開始準備一些烘焙材料,打算做些零食跟風信吃,風信長期不規律吃飯,容易低血糖。再說我之前跟網上看到過一個研究說多吃甜食可以讓心情好。 我老怕風信得抑郁癥,或者其他的什么精神疾病,他壓力太大了,現在網上時不時就會曝光某某公司的職工因壓力大而選擇自殺或者去精神科接受治療的新聞。風信的公司就因為這死了一個,下葬那天他老婆帶著兩個孩子簡直要哭瞎了眼睛。 如果風信死了,我也活不了,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了。 不管我怎么胡思亂想,該做的零食一塊沒少,三天后我準時來到了風信家里。 風信家里很大,而且最新的游戲設備一應俱全,我把塞滿零食的幾個罐子送到風信懷里,然后熟練的從茶幾底下摸出手柄,等著風信和我玩新出的游戲。 我們兩個打的酣暢淋漓,風信青灰的臉慢慢有了些活氣兒。我偷偷看著他的側顏,心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暗幸風信他還活著,還能陪我打游戲,真好。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我忙掏出一看,是我的編輯林小姐向我要最新的稿子。 我才想起來今天是我交稿的最后一天,我光想著風信,而完全的忘了這件事! 我對著風信連連道歉,風信大手一揮表示他的筆記本借給我用。在我寫稿的這段時間他正好可以給我炒幾個菜,好向我展示一下我教給他的他的廚藝并沒有因為忙碌的工作而丟掉。 筆記本電腦在二樓的書房,我輕車熟路的找到它,輸入密碼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電腦打開,下面是一串的微信頭像在閃爍,我不由得感慨風信果然是忙,即使是放假依然有這么多消息。 我和風信互相尊重,從不去偷窺對方的隱私,但是這一連串的消息讓我不由得好奇,會是什么樣的工作,才會讓他如此繁忙? 我不由自主的點開一個頭像,發現他發的是:風總,您什么時候簽一下這份文件? 風總?指的是風信嗎?可是風信不是員工嗎?他這么又變成了老板? 我正在疑惑,一陣記憶沖進了我的腦海,是年輕的風信在對我說他要創業,是風信對我傾訴創業的艱難,是風信對我興奮的大吼說他賺了幾千萬,是風信帶我去看房子,然后我們一起定了一套別墅 別墅?我猛然站起來看向四周的環境,這不就是風信買的那套別墅?這里的每一處裝修我都有參與,每一個空間我都有停留。 我飛奔下樓,奔向一樓的次臥風信和我說他把房產證放在次臥的床頭柜里,密碼是3127,放在他看得見的地方他老是擔心它消失。 次臥果然有一個床頭柜,上面有一個密碼鎖,我輸入了我記憶里的密碼,拉開柜門,里面躺著的赫然是鮮紅的房產證。 風信子?你在次臥干嘛?風信的聲音傳來,我不知道為什么,條件反射一般關上了柜門。 風信,我好像幻聽了,我剛才好像聽到這有動靜。我面不改色的撒了個慌。 風信沒有懷疑,緊張的問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擺了擺手回絕,說可能是因為要交稿了太焦慮的過。 我坐在筆記本前,用手機加了這個打破我幻想的人,在聊天框里一字一頓的打下一個人名,請求對面幫我查一下風信的公司有沒有這個存在。 不到十分鐘,對面的人就解決了我的疑問,答案是否。 我一下子就癱在了椅子上,幾乎停滯了思維。 我寫的人名叫做李元生,他是風信口中的上司。 盡管這個噩耗對我來說太大了,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風信似乎在精神方面上有了一些問題。 我哪還有心情寫稿,吃飯,我對林小姐說我得了重感冒,先拖更一周,林小姐同意了。 風信問我為什么這么早走,我只是說我有東西落家里了,沒有它交不了稿。風信聽聞不再阻攔,笑著把我送出了門。 我渾渾噩噩的走在大街上,不停的查詢風信這種狀況可能是什么原因,向手機里為數不多的好友咨詢這方面的權威醫師。 有朋友推薦我一個醫生,他說這醫生姓李,是名震四方的高手,在精神疾病這方面他論全國第二,還沒有人可以說是第一。更巧的是此醫生現在就在本市,開了一個心理診所。 照著朋友發的位置,我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診所,店面很小,周圍十分安靜。 我剛一進門就帶著哭腔闡述風信的癥狀,李醫生給我倒了一杯熱水,示意我慢點說。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重新梳理了一遍思緒,爭取讓它被說出來的時候邏輯清晰。 李醫生靜靜地聽,然后安撫了我的情緒,對我說,他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我如遭晴天霹靂,眼淚如同擠破了膨脹的云而降落的雨一般飛速從我的眼眶里流出。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風信,真的患上了精神疾病。 不知為何,我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來風信對我說的他自殺的同事,和他的妻子。 雖然我從未見過他哭瞎眼睛的妻子,但是我執拗的想,或許當時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或許她比我更沉痛,畢竟我還能見到活生生的風信在呼吸,在說話,但是她只能在夜半無人的時候避著孩子關著燈在黑夜里擱著冰冷的玻璃觸碰和她緣分已盡的丈夫。 這道冰冷的玻璃!該死的玻璃!為何它要存在,是為了提醒我我的丈夫死了?還是在警告我,這是一道陰間與陽世的分割,直到我生命完全耗盡的前一秒,我都只能隔著這道厚的如同地殼一般的屏障來思念我的丈夫? 我的心突然這樣抱怨,嚎哭。是她的心聲?;蛟S是我們兩個不幸女人的心連在了一起,或許只是我單純的瘋了。 風信子小姐,您不必如此,縱使精神分裂癥如此難治愈,但我畢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精神科醫生。李醫生沉穩的聲音傳來,如同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 那我該怎么做?李醫生?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治好他,哪怕用我的心肝來做藥,哪怕用我的命換他的命,只要您說能治,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配合您!我抬起眼眸,瞪著李醫生的眼鏡,我在鏡片的反射里看到了我的癲狂。 風信先生的精神疾病,目前來看是因為工作的壓力,在他的世界里,困住他的是他所謂的上司李元生。李元生可以代表很多,可以是他過去創業的壓力,可以是他當上老板后的困境,總而言之,只要讓李元生消失,那風信先生的問題想必會得到極大的改善。 至于這么讓李元生消失,您可以試圖控制風信先生,讓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消滅李元生。您只需要去引導他即可。李醫生氣定神閑的坐在椅子上,周身都在散發著神圣的光輝。 我似乎懂了要怎么做。于是拜別了李醫生。 回家的路上,我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風信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而我都因為拜訪李醫生而靜音手機導致錯過了。 我忙回打了過去,剛一接通,風信憤怒的聲音就穿透了我的耳膜。 李元生他欺人太甚,他這么可以這樣!風信又發病了。在他幻想中,李元生對他的工作進行了言語上的羞辱,并且開除了他。 我腦海里突然想起了李醫生的叮囑。于是我安慰的話語在牙床邊打了個轉,變成了一條建議要不,我們把他殺了吧。 風信錯愕,似乎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番話來。我又重復了一遍,并且聲稱自己早有殺掉他的想法。 我早在暗中準備好了一切,包括他家的位置,門上的密碼。 風信聽我的胡扯,當了真。要我立馬到他家來。 我們在平日里打游戲的地毯上認真的做好了這次殺人計劃大部分時間是風信在說,而我表示認同。 等到晚上,無風,風信給我了一套純黑的像口袋一樣的衣服以及一個黑色頭套。風信別上了我從小攤上隨便買的普通水果刀,我們悄咪咪的走在沒有燈光照射進來的小路里。 在風信看來我們要去執行危險的殺人計劃,而在我看來不過是一次陪著小孩玩的過家家,等風信殺了他想象中的李元生,他就會恢復,繼續做之前那個無憂無慮的風信。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我看著漆黑的天空,不由得在心里調侃風信選的這日子真是好,看著真的像文藝作品里殺人的背景布置。 不知走了多久,風信拽了拽我的衣角,我才回過神來,發現我站在了一扇密碼門的面前。 風信子,輸密碼吧。風信盯著我看,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之前說的都是編的,我哪知道李元生的位置和他家的密碼? 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說我在騙人,李醫生說這對風信的恢復不好。容易讓他懷疑我也是假的。 我只能硬著頭皮亂輸了幾個數字,只求它會在密碼錯誤后發出警報,然后我們快些逃離,我再在路上向風信道歉說記錯了密碼,希望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但事與愿違,門嘀的一聲開了,我望著黑漆漆的玄關傻眼了。 風信不再猶豫,拉著我闖進了屋內,一個老頭正閉著眼睛坐在床上,似乎進入了夢鄉。 我徹底的迷茫了,李元生不是假的嗎?那我看到的是誰? 風信毫不猶豫的揮刀,扎入了老頭的胸膛,我尖叫一聲,跪在了地上我看見了老頭,這是真的,風信真的殺人了! 完了,都完了!風信殺了人,而我是共犯,我們將一起讓后腦勺吃個槍子兒! 我掩面痛哭,耳旁是風信癡狂的笑聲,我恨我自己,我為什么這么草率的下了決定,為什么要出這么愚蠢的主意! 風信子,你還不清醒嗎?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去,一個黑影坐了起來,月光恰巧出現,照在他的臉上他是李元生,也是李醫生。 大量大量的記憶涌入我的腦海,一時之間頭痛起來,讓我意識逐漸模糊,只感覺到風信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 風信子,你清醒了嗎?那道聲音又響起,像一把解開捆在你眼皮鐵鏈上的鑰匙,你一下子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竟是白色,隔了兩秒我才反應過來,這是天花板,你躺在床上。 你往周邊看去,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在你的左手邊,右邊是正在為你換藥的護士你在輸液。 我這是在哪?你問道,發現你的聲音嘶啞,似乎好多天沒有喝水了。 你忘了嗎?你因為嚴重的精神分裂癥,在我院住院治療。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李元生。 你大驚,忙仔細看他,然后發現,他和你之前見到的李元生,李醫生一模一樣。 你母親說你最開始只是以為你想象力太豐富,所以幻想了一個人陪你玩,等到后來她發現你的身邊仿佛有了一個透明朋友,你吃飯要在那個空位置放一碗飯,你在學校明明自己一個人但是卻總和她說你的同桌風信,以及你同學反應你經常一個人對著空桌子自言自語,時不時還會笑起來。因此她懷疑你精神上有問題,所以把你送來精神科,我診斷你患上了精神分裂。 你聽著李元生的話,如遭雷劈,他說風信是假的,風信怎么可能是假的!風信從你記事兒起就陪在你身邊,互相幫扶了二十多年!而母親是什么東西?她在你腦海里根本就沒有影子!憑什么認為你有精神???還把你送到這個鬼地方來? 風信!風信!你猛地坐起來,拔掉針頭往外面跑去,可剛下床,就摔在了地上你似乎已經很久不運動了,因此忘掉了怎么走路。 快把她綁起來!打一針鎮定劑!李醫生喊。幾個護士魚貫而入,把你綁在了床上。 李醫生,把我的手機給我,我給風信打個電話。我不信他不存在。 李元生看了你一眼,嘆了一口氣,走出門外,你不甘心,哭嚎著求他把手機給你,你只要給風信打一通電話就好。 隔了半刻鐘,他回來了,手里拿著一款陌生的手機。 打吧,這是我的手機,讓你認清現實。李醫生示意護士給你松綁,然后把手機遞了過來。 你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的捧著手機,慢慢的摁著撥號鍵,摁一個數字就要檢查好幾遍,生怕寫錯了一個數字。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聲音想起,不是風信慵懶的音色,而是機械的女聲。 你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摔在床上,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風信真的是你幻想的產物。 你想起你和風信的相遇爹媽都忙著掙錢而沒有時間來照顧你,只能把你鎖在家里,給你備好一天的飯菜。 你只能在日復一日的囚禁中自娛自樂,自己和自己講故事,哄自己開心,拍著自己模仿mama給你唱搖籃曲入眠。 于是某日風信出現了,他自然而然的出現在客廳的地板上,你自然而然的拉著他的手,和他一起玩過家家。 你想了很多風信和你相處的點點滴滴,你想回憶起所有,但是鎮定劑開始發揮作用,你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你睜開眼,下意識的喊風信,沒人回答,你才想起來,風信是假的,你是精神病。 你哭了,風信真的消失了。你恨你的母親,恨李元生,恨所有人。他們都是把你和風信分開的罪魁禍首。 為何,為何,要將我從美夢里生硬的扯出來;為何,為何,要讓你認清這殘酷的現實。 他們說你的精神疾病開始好轉,但是你依舊分不清現實和幻想。 你真實的記得風信呼出的熱氣,皮膚的質感,見他的心動,而對沒有風信的一切感到虛幻。 你痛苦不堪,然而風信一次也沒來看過你,哪怕是在你的夢境。 你嘗試自殺,但最后都會在精神病院的床上醒來,他們一次次的加強對你的看護,你全天都受到監視。 你放棄了自殺,可身體一天天的垮下去,任憑補什么營養都不管用,經歷了多少次專家會診,也查不出來原因,盡管你享受著最精密的照顧,但你清晰的感受到你的心臟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它被風信帶走了。 我說過的,沒有風信,我活不下去,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