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亮的心事

    常月把小組討論的地點，定在了學校里最安靜雅致的咖啡廳。這是R大學生一致公認，最適合討論作業，和談戀愛的地方。

    雖然對于現在的常月來說，消費水平有點高了。

    但這是常月難得在萬桐書院以外的地方，面對面和江穎宇坐著說話。她竟然可恥地希望，周遭的環境能好一點。

    燈光最好不要那么亮，背景里最好有一個沙啞的女聲，餐桌上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沖劑豆漿，而是帶著精美拉花的咖啡。

    這里都能夠滿足。

    常月走進咖啡廳，店里正好在放一首抒情女聲英文歌。坐在卡座里的同學們，或對著電腦討論問題，或戴著耳機默默打字，或彼此交頸癡癡耳語。他們手邊大多都放著一杯拉花咖啡，和常月的想象非常符合。

    常月環顧四周，尋找著江穎宇的身影。

    誰知金融工程系的汪銳珂先到了，他熱情地朝常月揮著手，好讓她注意到他。

    常月！汪銳珂大喊道，引得周圍人都偏過頭去看他，來這兒！我占了座！

    常月紅著臉走了過去，她不喜歡引起別人的注意。

    你到的好早。常月在他對面坐下，禮貌道。

    我正好在教三上課。汪銳珂大大咧咧地說，你喝什么？師姐說她可能要晚一點，得再加會兒班，要不我們先點吧。

    她周末還上班嗎？常月略有些吃驚。

    金融民工沒有周末哈哈。汪銳珂調侃道。你來杯拿鐵怎么樣？

    常月擺擺手：我們要不等江穎宇來了再點吧？

    ??？他還真來啊。汪銳珂聞言有些吃驚。他和江穎宇的室友比較熟悉，據他了解，江穎宇對學業可是一點都不上心，每次只在期末突擊一下。平時的小組作業，都是草草帶過，不甚積極。

    這次和他分到一組，汪銳珂本來還有些郁悶。但有常月和溫茹學姐兩個學霸在，江穎宇參不參與也不重要了。

    嗯。他說他會來的。常月目光盈盈地說道，言語間透著一絲期待。

    汪銳珂放下手機，壞笑地看著她：你們系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歡江穎宇啊。

    ??？常月懵了懵，我不知道。

    汪銳珂托起了下巴：那我再問得赤裸一點，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常月心中一驚，急忙否認：我沒有！我我沒有喜歡的人。

    哦，那就好。汪銳珂重新拿起手機準備點單，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常月。

    那熟悉磁性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常月被嚇了一跳。

    她轉頭去看，果然是江穎宇。不知他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兩人近處。

    江穎宇。常月緊張得像上課回答問題，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來啦？

    江穎宇點點頭，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

    汪銳珂往里坐了坐，給他讓出點地方，誰知他卻抬抬下巴，示意常月往里面去。

    常月愣愣地往里挪了些，江穎宇便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

    汪銳珂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再回到江穎宇臉上時，發現他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汪銳珂本能地笑了笑，向他傳達出善意的信號，江穎宇卻很快移開了目光，開口對常月說道：等溫茹嗎？還是我們先開始。

    常月最不擅長的就是做決定。

    看你們吧。常月硬著頭皮說道。

    那先開始吧。江穎宇說。

    等下師姐吧。汪銳珂同時說。

    這下難題又丟給了常月，她看了看江穎宇，又看了看汪銳珂，視線聚焦在汪銳珂微微皺起的眉上，怕他發現了什么自己和江穎宇之間的端倪，急忙心虛地決斷道：還是等下師姐吧。畢竟討論選題，還是每個人都在場比較好。

    江穎宇向后靠進了沙發，不再說話。

    汪銳珂笑笑：是，那我們先點吃的吧，我去看看今天有什么甜品。說罷就起身離開了。

    常月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江穎宇坐在一起，不禁有些局促。

    她無意識地揉捏著上衣的衣角，問道：你想喝什么？我去點。

    江穎宇沒有立刻回答她，直等她轉過身看向他，才淡淡回說：我還在倒時差，先不喝了。

    常月落寞地點了點頭。

    江穎宇不想喝咖啡，常月也沒了心情，正好省錢了。

    她端起服務員之前上的白水喝了一口，誰知江穎宇又突然貼過來，低聲說了句：水給我點。

    常月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只剩下杯底的一點了。

    我再去給你要一杯吧。她不好意思給江穎宇喝她剩下的，還只有一口。

    沒事兒。江穎宇從她手中抽出水杯一飲而盡。

    明明兩個人多親密的事都做過，常月此刻卻莫名紅了臉，只能打開電腦，裝作忙碌的樣子以做掩飾。

    汪銳珂端著三杯咖啡回來，就看到江穎宇正閉著眼睛假寐，常月獨自整理著自己準備的選題。

    汪銳珂心道果然如此，放下托盤的聲音故意重了些。

    江穎宇在鴨舌帽下微微抬眼看他，只見汪銳珂一臉人畜無害，笑嘻嘻地問常月：組長想好怎么給我們分工了嗎？

    常月想了想說：等選題定下來之后，大家先挑自己想做的部分吧，主要也就是數據分析和報告撰寫兩大塊。

    我一寫報告就頭疼，師姐應該還行。汪銳珂建議道。要不我和你做數據，師姐和江總寫報告？

    汪銳珂提出這樣的建議自有他的考慮。

    做了這么多次小組作業，他最討厭搭順風車的人。師姐要忙實習，而且是前輩，她偷點懶也情有可原，江穎宇憑什么？難道就憑他有錢？

    他可不會像江穎宇的室友那樣慣著他。

    讓江穎宇和師姐一起，這樣他們倆都沒辦法偷懶。

    江穎宇并未說可不可以，只淡淡問他：你不是要等溫茹來了再討論嗎？

    汪銳珂一下被噎住了，他笑了笑，說道：也行。

    江穎宇便又閉上了眼睛。

    這下就是常月再遲鈍，也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了。她笨拙地打著圓場，履行著自己組長的職責：誰做什么都行，你們選，報告我一個人寫也行。

    汪銳珂恨鐵不成鋼：哪能什么都扔給你啊，你一個女生，我們兩個大男人。

    江穎宇終于聽懂了這小子在別扭什么，他坐起身，側身盯著電腦屏幕，問常月：這是你們備選的題目？

    常月怕他再生氣，急忙乖巧地點點頭。

    選這個吧。江穎宇指著第二個說道。這個和金融有點關系。

    汪銳珂反駁道：也不一定要和金融相關吧？只要是進化心理學的前沿課題也可以。

    江穎宇看也不看他，向常月解釋道：老師不讓我們自由組隊，而是選擇按學院和專業分組，就是想讓我們搞出點和專業相關的東西，拓寬思路。他自己就是搞心理的，那些大熱課題，他早就看膩了。

    常月有些驚喜地看向江穎宇，發自內心地贊賞道：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江穎宇終于露出了一點淺淺的笑意。

    汪銳珂也沒有再出口反駁。

    那天直到最后，學姐也沒能出現。

    她實在太忙了，在小組群里致歉后，表示愿意接受任何任務分配。

    常月看她這么忙，自然不忍心再分給她重的任務。她最后建議道：報告我和師姐寫吧，然后你們負責數據分析，回頭我把數據找好，把方法發給你們。

    汪銳珂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這下好了，連他都變成搭便車的了。這和常月一個人做完有什么區別。他和江穎宇只要跑跑代碼就行了。

    汪銳珂知道，常月選擇和師姐一起是為了幫師姐承擔一點，也可能是全部。

    既然如此，那也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干脆連他倆的也一起承擔了。

    江穎宇也沒說話。

    他只是不想和這個別扭的小子一組。

    常月合上電腦，飛快地說：那就這么定啦！師姐那邊我會和她說的。那，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常月由衷覺得每次小組討論，簡直比她自己做完小組作業還累。

    汪銳珂點點頭：那我先寢室了，回頭群里聯系。

    汪銳珂走后，常月整理好書包，小心翼翼地問江穎宇：那，我也先回去了？

    江穎宇點點頭，卻沒有起來的意思。

    常月尷尬地站在卡座里面，只能硬著頭皮從他腿前往外擠。

    可她實在擠不過去，還摔在了江穎宇身上。

    常月馬上站起身，冷不防撞在桌角，不顧疼痛趔趄著把自己拉了出來。

    江穎宇扶了她一把，眼中晦暗交雜。

    常月避開他的目光飛快走出了咖啡廳，剛出門就接到了江穎宇的電話。

    低沉的男聲在聽筒中響起，不知是不是倒時差的緣故異常沙?。撼Ｔ?，今晚去萬桐書院吧。

    常月頓了頓，婉拒道：我周一要交一個大作業，明天

    這么久沒見了，你不想我嗎？江穎宇打斷她。

    常月回頭看了看玻璃窗內他隱約的背影，顫聲回道：好。那我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