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62
第二章
唐綿跟著大部隊走出包廂,下了電梯,落后幾步去大廳取發票,轉身迎面就遇到了梁斌山和幾位陌生的中年男女。 梁伯伯好。唐綿扯出一抹微笑。 盡管兩人的關系有些尷尬,但她仍舊維持著面上應有的禮貌。 梁斌山也對眾人介紹了唐綿,說是自己的一個晚輩,在名所海達工作。 咦,那這還是唐meimei的親戚嗦?張老板不知何時從側方過來,站定在唐綿身側,同梁斌山旁邊的幾個人熟絡地打著招呼。 那幾人對他,都是相當客氣。 原來,銀監會一主要領導的堂弟,恰恰就是這位張老板。 唐meimei,你說我們兩個算不算是有緣分?張老板主動伸出手:剛剛沒跟唐meimei好好認識一下,來,咱們握個手。 唐綿沒辦法,只好跟他握手:張總。 一見這種局面,立在一旁的梁斌山可謂是更加卯足了勁想要將唐綿夸上天。 握著她白柔小手,張老板心里有些癢,也就忘了松開。 唐綿掙扎,他順勢松開女孩的手,夾著煙,點了點梁斌山:你這人,有點本事 張老板旁邊的一個中年女人非常有眼色地道: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上去摸一圈?唱哈歌? 眾人附和,都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唐綿不是什么虛榮的人,自然不可能因為些場面話而飄飄然,看了一圈圍住自己的人,虛偽笑道:梁伯伯您過譽了。我同事他們還在外面等著我呢,晚上大家還要開會,只能先走一步,各位玩得愉快 誒,不急,唐meimei你又不是何律師的司機,他們自己不會喊個代駕嘛?怎么能讓你屈才去干那些事呢?我們之中可沒有哪個是去讀過博士喃?對吧?張老板打斷她,周圍立著的幾個人紛紛打著哈哈點頭。 唐綿沒答話,感到心里一凜,果然,聽著張老板再次開腔道:更何況,我正惦記著唐meimei那杯酒呢。 說著,他上前來,虛虛攬住了唐綿的腰。 煙酒混合的味道鋪面而來,她忍住了第一時間想要嘔吐的沖動。 梁斌山站在一旁不過猶豫幾秒,隨即上前附和。 唐綿不想摻和,無奈沒有幾個男人力氣大。 在上電梯之前,梁斌山湊過來她旁邊低聲耳語:綿綿,好孩子?,F在萬寶真的很難,既然你認識那人,多說兩句好話,說不定能夠起點作用,況且,你mama最近真的太累了,我今天過來,也是想要分擔她的 被拖進煙霧彌漫的包間,唐綿聽到男人打牌時發出的嘈雜說話聲。 唐綿露出職業化的微笑,心里卻沒底,這個張老板的眼神讓她不舒服,想找借口離開,卻發現自己的手提包不見了。 怕你等會兒忘了,我讓小曹給你拿車上去了。你多玩會兒,不著急嘛!梁斌山在一旁解釋道。 張老板在那邊笑:唐meimei在這兒,我今晚能大殺四方。 牌桌那邊的人跟著起哄、拍掌。 又坐了兩分鐘,包間里,有銀監會的人,也有萬寶的人,環顧一周,她開口:張老板,我學校有點兒事,所以得趕回去,您看下回行嗎?下回我再陪您一塊兒打牌。 誰成想,張老板立馬變臉了。 一個臉熟的萬寶男高層趕緊道:綿綿,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說過你就仰慕張老板這種成熟男人嗎?這會兒人在你面前,你倒不好意思起來,張老板這人可是蓉城出了名的好說話,還能為難你不是? 唐綿聽到仰慕兩個字,心知那男人不安好心。 可是她走不成,被強行留下,手機還不在身上,甚至不能發信息向人求救。 十幾分鐘后,唐綿坐在了張老板的身邊,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脫身,她看了看腕表,將近十點,張老板沒放她離開的意思。 銀監會那些個人先后提出告辭,最后散場時,包間里只剩五六人。 沒有了梁斌山的身影,甚至萬寶的人,一個都沒。 唐綿想走,張老板拽著她的手臂,咬著煙卷說:吃完宵夜再送你回去。 我不餓。唐綿心跳很快,不可能不慌張。 那就當陪我吃。 張老板瞇著眼,不松開她,盡顯強勢。 剛出包間,遠遠的,有人跟張老板打招呼:這不是張總嘛?前腳剛見過,這會兒又在這兒碰到。 那腔帶著粵語調的普通話引得唐綿回頭。 張老板改摟唐綿的細腰,迎上去:鄭行長,來內地怎么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好盡地主之誼,喲!原來黎總也在,還有顧總、郭總 唐綿一愣,遠遠看見了黎靖煒。 唐綿像是做了虧心事那般猛地低頭,卻整個思緒都停擺,滿腦子都是剛剛那驚鴻一眼。 數日未見,男人看上去依舊氣度不凡,望向這一邊,眉頭微微蹙著,好像有什么煩心事,卻又不會讓人察覺到那種焦慮不安的情緒。 素色襯衫下是男人健碩又精瘦的身材,挺括寬厚的肩膀撐起了藏藍色休閑西裝。 黎靖煒身后還有好幾個男人,看起來都跟他年齡相仿。 其中有兩個要面熟些,包括數月前在人民醫院碰到的那位醫生,似乎是叫杜方君。 余光感受到他們一步步地靠近,她暗暗使勁,卻依舊掙不開張老板搭在腰際的控制。 只顧著說話,電梯來了都沒看見。 張老板帶著唐綿先進電梯,其他人魚貫而入。 電梯合上,空間瞬間變得擁擠。 想去哪兒吃宵夜?張老板不顧其他人在場,低頭跟被自己強摟著的唐綿說話:鮑魚還是魚翅,隨你點,你今晚就是我的小福星,你就是想吃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下來。 唐綿強忍著男人身上令人作嘔的煙酒味:張總,你晚上喝多了。 如果喝多就能見到唐meimei,我寧愿長醉不醒。 站在旁邊的杜方君看了黎靖煒一眼,皺著眉,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想幫唐綿解圍,卻被郭裕暗地里扯了一把。 那位被稱作鄭行長的男人,當沒瞧見,吹著口哨哼著歌。 黎靖煒看著電梯光面上映出的身影,唐綿在說完那句喝多了之后沒再言語,安安分分待在男人的身邊。 電梯門開,黎靖煒第一個走出去。 唐綿看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其實可以向他們求助。 可是那一刻,她想到自己前個禮拜六晚上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突然犯了犟,怎么也開不了那個口。 不對,應該是說,她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 被張老板帶到地下停車場,唐綿終于沒忍住,甩開對方的手,還沒走兩步,旁邊一輛黑轎車里出來三個人高馬大的肌rou男,一看就不是好人,張老板在后面慢條斯理地撣撣褲子:唐meimei,敬酒不吃吃罰酒,撕破臉,到時大家都不好看。 露天停車場。 郭裕同黎靖煒飛機剛落地就趕過來,來得晚些就沒喝酒,他開那輛攬勝,晚上也住牧馬山那邊。 杜方君心里記著唐綿的事,他看看副駕駛室上閉目養神的男人,又對著郭鈺說:Jonny這小子,走那么早,估計這會兒事都辦完了。 指不定現在在床上吃宵夜,郭裕趴在方向盤上,扭頭跟杜方君搭話:那么嫩的一簇草,藏著掖著都不比直接吞掉來得靠譜。 杜方君笑笑,意有所指地拍了拍黎靖煒的肩:的確啊,這搶手貨,一不留神就沒了,得牢牢看著。 話落,見車上兩人都沒反應,轉身去開自己的捷豹。 郭裕開車上路。 十幾分鐘后,黎靖煒接了個電話,是合作伙伴打來的,約他周末回香港釣魚,兩人說了會兒話,他掛斷電話,也不把手機收起來,直接往儀表臺上一丟,繼續閉上眼假寐。 那個姓張的,除了搞建筑,還開擔保公司,道上也有點關系。 郭裕嘆了口氣,手指輕敲方向盤,像是不經意地說起來:我前些天在澳門見過他玩牌,同行的還有個模特,聽人說這廝有怪癖,喜歡各種玩花樣,有次還把人玩到口吐白沫送醫院,最后都沒救過來,花了幾萬美金吧,就擺平家屬那邊。 見旁邊的人沒反應,他打開車載音響。 這車頭一天借鄭恩懷開過,有幾張留下的CD。 郭裕隨手選了一張,放的恰巧是老鄭在電梯里哼的那首歌,男女混唱的歌聲縈繞在車內。 【 黑夜來得無聲 愛情散得無痕 刻骨的風,卷起心的清冷 吹去多年情份,只剩我一人 我最深愛的人,傷我卻是最深 進退我無權選擇 緊緊關上心門,留下片刻溫存 只怕還有來生,我愛的依然最真 我最深愛的人,傷我卻是最深 】 黎靖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他轉頭看向窗外,眼廓在夜晚顯得格外深邃,過了會兒,他突然道:把車靠邊停。 唐綿被強行帶上張老板那輛商務車。 還沒坐穩,她便瞟到自己的包被丟到旁邊,后視鏡里那三個保鏢上了一輛銀灰色的轎車。 關上車門,張老板就點了根雪茄,快五十歲的樣子,長相還算儒雅,此刻卻讓唐綿心生恐懼,她的雙手下意識呈自衛姿勢環在自己胸前。 旁邊的男人,斜她一眼,看出她的防備,他把夾著雪茄的手搭在她座位靠背上,一口煙噴在她臉上:聽你梁伯伯說,你常年待在香港,你們萬寶家大業大的又一直想去香港上市你后爹那人,不可能讓待在在香港卻不跟那群人混,剛剛怎么不打聲招呼? 我從沒參與過萬寶的業務。唐綿作鎮定地道。 那就是跟他們不熟咯? 對,不熟。 不熟的話?你是指全部,還是單指哪位?還沒等唐綿回答,老江湖的張老板接著道,表情玩味:黎總?剛他還瞟我們一眼,越裝作一本正經越有鬼。也只能是他,他最花了。不過確實是我們男人的典范,男人的楷模!我看你也是他喜歡的那一款。 我跟他們都不熟。唐綿盡量維持自己的平靜,目視前方,心中默記著行駛路線。。 張老板饒有趣味地點點頭:不熟好啊,熟了以后大家見面尷尬,共用過一樣東西,男人嘛,總歸有點好面子,你說是不是? 唐綿臉色蒼白,手指揪緊自己的衣袖。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完全不知道怎么辦。 張老板看她小鹿受驚的模樣,心里越發癢,靠過去:跟著我,總比跟個倒插門的好。我老婆前幾年也死了,還沒孩子,你要是表現得好,指不定能做張太太。 張總對我可能有點誤會,我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就一打工領薪水的。 唐綿冷靜著出言解釋:張總是明白事理的人,在我心里,您就是長輩,值得我去尊重敬佩。 張老板點點頭,說得煞有其事:以前我包過一個女大學生,跟你一樣,把我當父親,尤其在辦事的時候,一口一個爸爸,叫得我直接想把她弄死。 唐綿全身汗毛都豎起來,覺得惡心,臉上血色也退下去。 張老板喝了不少酒,挨得近,聞到女人身上淡淡的體香,不是濃郁的香水味,也看到唐綿皙白干凈的臉龐,心癢難耐,伸手往唐綿衣服領口去探去。 男人粗糙的手指突然襲來,嚇得唐綿用盡全力甩開他的觸碰:別碰我! 前面的司機,默契地幫老板降下隔屏。 顯然,張老板不是第一次在車上干這種事。 唐綿是真害怕,她不再態度強硬,軟著聲道:就算你喜歡我,也不該剛認識就這么做,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你想跟我長期發展,最起碼拿出點誠心來,現在這樣子,根本不尊重我。 邊說著,眼淚就要掉出來。 張老板看著唐綿泫然欲泣的樣子,著實勾人,不由配合道:那我要怎么做才算尊重你??? 話剛說完,司機突然踩急剎車,后面的兩個人猛地往前撞。 張老板罵了句臥槽。 前面一輛黑色越野車打橫停在路中央,擋住去路。 唐綿驚魂未定,抬起頭,那車燈晃得她眼睛發花,來不及反應,就看到有人從那輛車里下來。 熟悉的挺拔身影,讓她的心跳愈發的亂。 張老板在旁邊呵呵笑:看來唐meimei跟黎總不是一般的熟。 下一刻,黎靖煒已經拉開商務車后車門。 一月下旬的天氣,男人似乎不嫌冷,就穿著白色襯衫西裝褲,單手撐著車頂,另一手握著車把手,修長的身軀稍稍彎下,他看著車里,視線越過唐綿,徑直落在張老板身上,嘴邊噙著笑:我有點重要的事要找唐綿談,張總的這頓宵夜,只能留到下回再吃。 張老板不怕得罪黎靖煒,手里夾了根雪茄,翹著腿:唐meimei剛才告訴我,說跟你不熟,這么晚了,放她一個人跟黎總離開,我不放心。說著,他強行把唐綿拽到自己身前摟緊,手游走在唐綿的腰側:唐meimei的事,不勞黎總費心,以后自有張某會照看她。 唐綿掙扎不得,扭頭看向黎靖煒。 她,只想跟著他走。 黎靖煒點點頭,黑夜里,他的神色不明,沒再說什么,往自己的車走去。 你看,跟他還不如跟我,最起碼我不會張老板的話還沒說完,旁邊車門被打開,然后他被扯著衣領拽出去。 整個動作之快之猛,讓她甚至來不及反應。 唐綿聽見張老板驚慌的質問聲,也看見他被黎靖煒像小雞仔似的提著,然后鼻梁上就被重重挨了一拳。 伴著他痛苦的哀嚎,兩泓鼻血也流了下來,慌得他趕緊抬頭。 下一秒,他用手帕捂著鼻子大呼:保鏢,保鏢呢?都死到哪兒去了! 他的話音剛落,銀灰色轎車已經停下。 唐綿從小就是三好學生、乖乖女,生活、學習都是循規蹈矩。 她也只在小時候見過同學之間打架,可那種小打小鬧在記憶中早已模糊,也不能跟現在的情況相提并論。 此時此刻,當她親眼看著黎靖煒因為自己去打了張老板 ,除了嚇得不輕,更多的還有無所適從與不可置信。 初始的一個瞬間,手腳都不曉得該往哪里放,尤其當后面那輛車里下來3個保鏢的時候。 她踉踉蹌蹌緊跟著下車,看到黎靖煒揪著張老板,又是一拳下去,打得張老板滑坐在地上哀呼遍野。 唐綿轉身在車后座找到了自己的包,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她一面看著黎靖煒的動作,一面摁110。 按到第二個鍵,她感受到自己的手抖個不停,怎么也繼續不了。 當然,她也猛地反應過來,不能繼續,不應該繼續。 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有好心人把唐綿拉到邊上,免得她遭殃,又問她怎么回事。 唐綿嘴唇都在顫抖,哪里回答得上來。 她害怕圍觀人群,看到有人舉起手機拍照,下意識就要擋到黎靖煒面前,更想扯著他住手,然后趕快離開。 但她的想法都沒有成功。 站在旁邊看著黎靖煒無所顧忌的動作,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又有人過來問發生了什么,唐綿穩住心態,只說自己工作應酬,被黑心的老板看上了,強行叫人把她拽走。 路人見她長得好看,這會兒實在可憐,好幾個人上前勸架,還有大爺指著鼻青臉腫的張老板罵道:搶人家婆娘,該遭! 張老板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被這么多人圍著罵過,又氣又怒,也被黎靖煒的拳頭打怕,聽到人群中說警察馬上來了,有些慌了神。 他好歹是企業家,為個女人跟另家公司老總大打出手,要是登報成了新聞那才丟臉,當即不管不顧地上車走人。 幾個保鏢臉上都火辣辣的疼,見老板走了,推開勸架的路人,趕緊跟著走。 天早就黑透了,圍觀人碎嘴幾句,也紛紛離開,街邊一下空了,也靜了。 唐綿和黎靖煒之間隔了大概有兩米,她整個人目光黏在男人身上,但行動卻遲緩。 夜風凜冽,吹得她臉上生疼,卻沒能夠讓她清醒。 男人的嘴角似乎破了,他用大拇指抹了抹,揀起地上的西裝,走向站在路燈光下的唐綿,見她整個人呆呆的,皺眉,語氣不好地問她:杵在這兒干什么?等他回來接你? 不是。 離得近了,唐綿能將那傷口看得很清楚,心里不是滋味,卻不知該說什么。 等上了黎靖煒的黑色攬勝,唐綿雙手抓著安全帶,看到他熟練的掌著方向盤倒車,她忍不住瞟向他的嘴角。 男人的臉廓線條分明,薄唇緊抿,透著冷肅的威嚴,那點傷,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陰沉。 剛剛的那些畫面就像是車窗外不斷掠過的街景,模糊又濃郁,近在咫尺,不斷沖擊著她。 車廂安靜,只有滾滾車輪聲。 這一剎那,情緒來得并不莫名,唐綿紅了眼眶,心里又酸又澀。 黎靖煒沒直接送她回家,而是在臨近的酒店開了間套房。 兩人身上狼狽,確實需要清洗。 唐綿在柜子里找到醫藥箱,深吸口氣,拿著棉簽跟碘酒從主臥出來。 黎靖煒正靠坐在沙發上抽煙,隔著淡淡的薄霧,男人的眉頭微微皺起,聽見輕盈的腳步聲,他抬眼望過來。 盡管看男人的樣子,不像是會在意傷口,但唐綿仍然走到沙發旁坐下,用棉簽沾了碘酒,想要替他處理嘴角的傷。 感受到對方放在自己身上沒有移動的視線,女孩的眼睫垂了下來,不自覺地攥緊手里那根棉簽。 黎靖煒看她這樣,喉結滑動,突然緩緩靠近,低下頭,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