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重見
17.重見
鐘易軒把蘇詩白送進航站樓,蘇詩白轉身擁抱了他,在他耳邊囑咐說: 要保重身體,工作認真歸工作認真,身體是mama最看重的。mama愛你。 鐘易軒從小到大都不缺愛,蘇詩白作為母親,鐘宇明作為父親,不僅給他營造了一個和諧溫馨的家庭環境,還給了鐘易軒他們所能夠給予的所有的愛,鐘宇明或許含蓄一些,但是蘇詩白一貫的性格就是她會直接地向身邊人表達自己的愛意。 我也愛您。您寫作的時候更要注意身體,一定要按時吃飯。擁抱完,鐘易軒對母親揮揮手,看著蘇詩白進入人流,直至消失不見,他才轉身離開。 再次坐進車里,從樂西回桃源的路上,鐘易軒開到一個堵車的路段,在隊伍慢慢悠悠龜速前進時,他的情緒也積累到了頂峰。 是的。 他依然為十四年前的那個小姑娘愧疚著。 鐘宇明和蘇詩白事業穩定以后曾設立一個基金會,專門資助樂西市大大小小的福利院。那個小姑娘就是豐羽鎮福利院里曾受過他們夫婦資助的女童之一。鐘易軒因為偶然的機會和那個女孩兒成為了筆友,在了解清楚情況以后,鐘易軒不止一次跟蘇詩白提過,他想要蘇詩白領養那個女孩兒,他想要她成為自己的家人。 可是十四年前,在鐘易軒一家計劃好要去豐羽鎮接女孩兒回家時,那樁jianyin幼女案就發生在前一天晚上。 女孩兒是那個案子的最后一個受害者,卻至今下落不明。 那天剛好是鐘易軒十四歲生日,事后他得知,女孩兒在宿舍里遇害的時間點,他正在客廳里和同齡的朋友們一起切生日蛋糕吹蠟燭許愿。 從那以后,鐘易軒再沒有慶祝過自己的生日。 解憂書屋的二樓辦公區,沈曼辦公室內,沈解憂趴在她休息的沙發上,享受那個秋冬之交難得的午后陽光。 接著,沈曼的高跟鞋叮叮叮踩著節奏由遠及近,沈解憂坐起身,抱著沙發上的枕頭,等著沈曼出現在門口。 干嘛?干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沈曼妝容精致,標準的濃顏系大美女,走路帶風,說話時落下的嗓音也一樣干脆有力。 你長得這么好看,我還不能看看了?沈解憂拿出一副霸道氣質。 看是能看,但是不管你嘴多甜,我確實不知道韓戒現在在哪兒。沈曼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82天了。曼姐。沈解憂又躺了下去,看著天花板數了數日子,她已經82天沒有收到任何有關韓戒的消息了。 我愛莫能助啊。meimei。沈曼好不容易有休息時間,過來把高跟鞋換成了拖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還活著吧。沈解憂略微賭氣,略咬著牙問。 那肯定啊。沈曼差點被水嗆到。怎么?你咒他??? 頂多90天,我只忍他90天,他要是還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他!沈解憂握緊了拳頭。 沈曼揚揚眉,一副姑娘翅膀硬了不聽勸的無奈狀。 你上哪兒找他去? 能不能找到他是我的本事! 沈解憂說不定真有這個本事。 在韓戒身邊待久了,哪哪兒都像他,說話時的語氣,躺下來的動作,睡著的姿勢,通通朝他看齊。而韓戒就是那種想做什么基本上都能做到的人。 耐心待著吧meimei,他只要還活著,你們總有見面的那一天。 沈曼走過來,要在沈解憂身邊擠一擠坐下。 沈解憂側過身,躺著,還是一副慵懶姿態,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 曼姐,要不再給我開一次那個藥吧。 沈曼一愣,她當然知道沈解憂要開的是什么藥,她眼神軟下來,轉頭看沈解憂,沈解憂的神色里沒有一絲一毫說笑的意思。 你最近又開始做噩夢了? 嗯。沈解憂點點頭。 其實不是最近,是從那天晚上被那個人摁在地上蒙住嘴撕開衣服后的每一天晚上,她都在反反復復做著同一個噩夢。 已經很嚴重了嗎,必須吃藥不可?沈曼秉著對她負責的態度,又追問了一句。 這倒也不是。只是因為做噩夢以后,無法再找尋到韓戒,這點也讓沈解憂缺失安全感。 你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嗎? 當然,有關你的一切,事無巨細,他都要知道的。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沈曼低頭,無限愛憐地把沈解憂垂下來的頭發掖到耳后。 那他知道這件事以后,會不會回來得更快一點?沈解憂微微撅嘴。 沈曼: 別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韓戒要是知道了,不打你才怪!沈曼先一步,敲了敲她的小腦殼。 所以,你到底需不需要再吃一次那個藥?沈曼問她。 沈解憂猶豫了。 算啦,我自己再扛一扛。精神類藥物能起的作用也是暫時的。 沈曼知道沈解憂并不是真的需要吃藥,相比起藥物,她更不能缺失的,是沈曼和韓戒的關心,尤其是韓戒的。她自己有錢,有一個沒有瑕疵的身份,繞開沈曼和韓戒去醫院開個藥不是什么難事,但她偏偏要像小時候一樣,向沈曼報告她的需要,再由沈曼把這個需求告訴韓戒,最后韓戒再替她敲定到底需不需要用藥,結果是什么不重要,韓戒參與其中的過程,對沈解憂來說才是真正的治愈。 鐘易軒到桃源時,時間不算晚,吃晚飯又太早。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之前就想過要做的事情付諸實踐。 車子停在解憂書屋前。 鐘易軒很早就被這個名字吸引過。 解憂書屋。 解憂。 要是世間一切憂愁都有解藥,該有多好。 他走進去,一樓左側是前臺,右側就是一個區,像大學時期的圖書館,一排又一排的書桌整齊地擺成方陣,但是氛圍卻并不呆板,護眼燈光落地窗,隨時可以點單的咖啡小吃,讓書屋的區呈現出咖啡廳的愜意舒適。 沈曼本來就在前臺,剛接完一個電話,抬頭看到鐘易軒站在門口,他正看著區,眼中并沒有清晰目標,沈曼對他沒有特殊印象,從神情來看,他應該是新客不假。 您好?沈曼立馬切換笑容,容顏燦爛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鐘易軒轉過頭,看向她,然后禮貌地帶著笑走過來。 還是個帥哥呀。沈曼心里默念著,迎著他走來的樣子,開始那天下午她一如往常的忙碌工作。 沈解憂在沈曼這兒賴了一會兒,在宿舍群里看到了點奶茶的消息,她回了一聲好,剛點開鏈接想著今天喝什么奶茶呢,沈曼就砰地一聲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啊曼姐你來得正好,我準備走了,回學校。 等等,你現在可能回不了學校了。有人要參加你的文學讀書會。就現在,他已經在你的書屋里等著了。 沈解憂:??? 什么?沈解憂完全沒想到。 她在解憂書屋里掛著一個自己的名義書屋,只是為了自己看看書而已。 跟那些沈曼高薪聘請過來當知識分享者的特定領域專家相比,沈解憂這個自吹自擂的文學書屋啥也不是,就是她自己看的雜七雜八的東西,然后寫一些類似碎碎念的文章,完全是看了自己開心,毫無受眾可言,就這,都有人來參加? 怎么可能輪到我? 因為只有你的隨叫隨開,還不需要預約。沈曼實話實說。翻譯過來就是說只有沈解憂的書屋是最不受歡迎的。 沈解憂: 啊,那參加的人是男是女啊。 男。 什么????我恐男誒。沈解憂深吸一口氣。 沒事,他看上去挺正派的,而且很帥。 沈解憂掃了沈曼一眼,對她的以貌取人表達了不信任。 而且他只想感受兩個小時讀書會的氛圍,你表現得好壞都不重要。 沈解憂還在糾結,其實更多的是對自己這種半吊子愛書人主持不好讀書會的擔憂。 唉,算了,看你這么為難,我還是取消吧,本來想著或許你有工作上的成就感了,能夠讓你心情好點兒呢。如果你不想見到陌生人,我也不勉強。 想著沈曼一番好意,辜負了還挺可惜。 沈解憂又多問了一句: 他應該有登記基本的個人信息和看書偏好吧?我能先看看嗎,也好先做個準備。 好。在這。沈曼把那張表遞給沈解憂。 沈解憂本來還急得像熱鍋上螞蟻團團轉,在掃到表格姓名欄的名字時,她就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一般,定在了原地。 鐘易軒? 對,客戶的名字。而且唯一弊端是表格不能貼照片,不然你現在就能看到他,他真的長得很帥。 他很帥? 沈解憂印象中的鐘易軒自然也與無數美好形容詞關聯在一起。 對,很帥,我個人覺得比韓戒好看多了。 沈解憂撇撇嘴,想反駁,但是先于一切情緒涌上來的,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酸澀。 她完全沒想到還能在這里,這個時候,見到他。 不過也可能不是他呢? 也許只是同名同姓呢? 畢竟誰規定只能他一個人叫鐘易軒這個名字呢? 沈解憂腦子里冒出了無數個念頭。 怎么?你認識他嗎? 沒有,沒有,應該不認識。我只是有點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樣。 所以,你去不去嘛? 去。 鐘易軒站在沈解憂的書屋書架前,解憂書屋里給每個講師都配備了自己的書屋,既用于接待讀書會的成員,也用于自己更新書庫。 沈解憂看書比較雜,她的書屋特點寫的是文學名著,但實際上她并不是僅僅看這些。 鐘易軒看到第一個書架上按照國別分類,擺滿了實實在在的文學名著,第二個書架上則是一些現當代的通俗讀物,居多,尤其以東野圭吾的為主,第三個書架看上去則更為親切,因為,那上面幾乎全是蘇詩白的作品。 看來是他母親的粉絲? 不過這位粉絲完全和他母親站在同一陣線,給蘇詩白的作品貼上了鮮明的女性主義標簽,擺在蘇詩白所寫的這么多和訪談隨筆旁邊的,全是有名的女性主義科普讀物。 沈解憂從辦公區推開自己書屋的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鐘易軒站在書架前,那天下午的陽光真好,桃源快要入冬,連片陰天之后難得的一個晴光大好的周末,陽光為他的輪廓鑲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讓他的側臉遠遠看去出奇的溫柔耀眼。他很高,沈解憂需要仰起頭看他,身型高挑卻一點都不瘦弱,上身穿著白色襯衫,寬肩細腰長腿,帥哥需要的一切他都具備。 確實是他。 哪怕十四年過去,他比從前更高更好看更成熟,他的氣質依然沒有變,尤其是那一雙會認真看著你的眼睛,他給人的目光是溫柔的,會不知不覺就讓人心生向往。 你好。鐘先生。沈解憂率先開口。 她確實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把沈曼的衣柜試了個遍,最后才把這個白底斑點裙穿上身,外面套了一件干練的黑色小西裝。 鐘易軒自然地彎起嘴角,伸出手,很禮貌地回應她: 你好。 我叫沈解憂。解憂書屋的解憂。沈解憂努力平復內心的緊張,笑著推進話題。 兩雙手握在一起,但因為是男士先伸出手,鐘易軒只是虛虛握住她手指前端,然后就自然松開。 但這輕微觸碰,都讓沈解憂難以控制地出神。 你最近在讀什么書呢鐘先生?步入正題后,她按照以往自己的習慣,想要確定那兩個小時里兩個人的共讀書目。 最近工作比較忙,沒有特意讀書,你可以隨意選擇一本你正在讀的書,一切都以你方便為好。鐘易軒笑著說,他預感到第一次見面,這個場合會尷尬,他在有意識地緩解氣氛。 好。沈解憂答應著,隨口就好奇地問了下一句:那你現在的工作是? 我是警察。 沈解憂一愣,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怎么會成為警察? 他以前從來沒說過想要成為警察??? 怎么了?聽到我是警察,為什么這么驚訝? 沒有。沈解憂把情緒藏起來,起身去找書:其實我最近在室友的影響下很喜歡馬爾克斯,在讀他的。但是我正在讀的是英文版,讓我來找找中文版吧。 其實英文版我也可以,不用特意找中文版。鐘易軒很善意地提醒道。 沈解憂有點懊惱地皺了皺眉:是我的英文發音不夠好,沒辦法用英文讀書給你聽。 鐘易軒愣了一下,隨后忍俊不禁,略顯尷尬地擺擺手,讓沈解憂繼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