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唯一眼淚
03.唯一眼淚
成晨在分配的宿舍區門口接到了剛剛安頓好的梁雪。 其實他也沒想到小隊最后一個新同事,會是一個年輕的小meimei,束著高馬尾,清純和干練兼具。 師兄好!梁雪上了車,在副駕上規規矩矩地扣好了安全帶。 你才20歲啊meimei。 嗯! 優秀優秀。優秀的同志。 師兄過獎,初次見面,以后還請多多關照。 放心!成晨就喜歡別人把他當哥一樣依靠,他對誰都熱心,所以在局里一直被笑稱為社牛交際花兒。 成晨接到秦潔以后,就開車去和兩人回合。 桃源市局刑偵小分隊四人集結完畢。 你這次還挺走運,這個案子的尸體沒那么恐怖,以后要是帶你出現場,你得先做好準備啊,我反正跟著姐第一次出現場的時候,吐得稀里嘩啦,至今腦子里都還是腸子內臟掉一地的...... 梁雪緊張地握了握拳,安靜又認真地聽成晨傳授一些經驗。成晨看她這神情,也不好接著說下去。 四人會合時,成晨把梁雪介紹給秦潔和鐘易軒。 隊長好,副隊長好!我叫梁雪! 哇,小姑娘人如其名,真的冰雪可愛!秦潔丟了一瓶礦泉水過去:不過從現在開始,就要工作了啊。 好!梁雪利落接過礦泉水,回頭前,還有些好奇和不舍地把目光投向坐在另一邊沉默寡言的鐘易軒。 唉,成晨在心里感嘆,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會不經意地搶走別人的注意力。 四人出發去工作室找正在拍攝雜志封面的陳之荷。 鐘易軒上樓后在陳之荷的工作室看到了風格相似的畫,它們應該都出自連南。 陳之荷在知曉他們來意后,也配合地接待了他們。 秦潔問她:和連南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在一起有一年左右。 是冷月介紹你們認識的?在車上聽秦潔交代了前情后,一向和秦潔默契配合的成晨很快就拉起了問話節奏。 陳之荷低頭,似乎是為這樣的關系感到了一絲愧疚和不安。 其實一開始是偷偷摸摸的,我以為冷月不知道,直到后來連南把我們關系公開,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夫妻一直都是這么貌合神離。 為什么和連南分手? 因為......陳之荷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眼底積蓄了淚光:我愛上他了。我沒辦法接受我和他這樣不對等的關系,我對他來說,只是泄欲工具,但他對我來說,卻漸漸變得像神。我畢竟年紀也不小,過了當初那種為了一個有幾分優勢的男人就赴湯蹈火的天真歲月,為了保存我自己的尊嚴,我想盡早抽身。 連帶著也犧牲了一部分你自己的事業對不對?秦潔看過來,眼神里有幾分同情在。 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會有很多好處。但是,那種好處,卻恰恰讓我覺得不安?,F在這樣也挺好,雖說資源沒有以前好,但至少不算是太慘。 你恨他嗎? 陳之荷很想控制,但是在秦潔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一種成熟女人之間的微妙理解,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成晨把手邊的紙巾送到了她面前。 謝謝。陳之荷擦掉眼淚,然后努力平復情緒:恨啊,怎么不恨呢,但我自己也不算什么特別完美的女人。我就是覺得他那樣一個藝術家身上有一些我無法忽視的閃光點。所以要說恨,恨也是因為愛才生出來的。 秦警官,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你問。秦潔看著她,她似乎知道陳之荷要問什么。 他.....死得痛不痛苦??? 秦潔在嘴邊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后說: 死亡這件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痛苦的。無論是掙扎時間長,還是掙扎時間短,哪怕是甘愿赴死的人,他們承受的痛苦都是活人無法想象的。 陳之荷聽到這里,又一次淚如雨下。 梁雪在一邊,有些疑惑,鐘易軒就在她旁邊,但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陳之荷身上,而在于那些掛在工作室的畫上面。 隊長,你在看什么呀? 沒什么,隨便看看。鐘易軒回過頭,對梁雪禮貌一笑。 梁雪臉側一紅,根本不敢看鐘易軒的眼睛,只能繼續換話題。 為什么秦隊長要那么說呀,這個時候見到家屬,不應該以安慰為主嗎?要是她傷心得話都說不出來,能給我們提供的線索不就很少了嗎? 她不是家屬。鐘易軒一針見血。 梁雪像是突然被點醒,但具體是什么,她又表達不出來。 這種問話是不是也不是我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鐘易軒點點頭,很耐心地說:是的,問話需要很強的節奏感,同時對方回答時,會有很多微表情,那里透露出來的信息會給刑偵帶來新的方向。你現在不用著急,有的是機會鍛煉呢。 嗯嗯! 陳小姐,你用隱形眼鏡嗎?成晨最后問。 我用。而且我最近接了個商務廣告,就是一個牌子的隱形眼鏡,所以我最近也一直在用這個牌子的隱形眼鏡。 能不能把你用過的隱形眼鏡都提供給我們取證調查?盡量詳細一些,不一定是最近才用的,之前用過的都一并給我們,如果已經找不到原物了,也請給我們大致的牌子和購買地點。成晨繼續說。 秦潔沒什么要補充的,就在一邊等他們。 四個人上車以后。 你們對此有什么看法?秦潔問車上的人。 臨走的時候,陳小姐還問我為什么要問隱形眼鏡,是不是跟連南的死有關。我說這是涉案機密,不能透露出來。成晨感嘆了一句。 冷月就完全沒有問這個。秦潔接著說。但是又感覺冷月跟連南沒有那么大的仇。 她只是單純不在乎。鐘易軒補充了一句。 其實,我剛剛在app上搜到了連南和冷月的利益關聯公司。梁雪是新人,誰都不認識,說話有幾分小心翼翼。 你說。秦潔鼓勵的眼神跟了過來。 連南的公司和冷月的公司有一種分庭抗禮的意思,也就意味著,兩個人的地位近乎是各占百分之五十,誰死了,對雙方來說,都是損失一半的利益。我要是冷月的話,就算我再恨他,我也會選擇自己辛辛苦苦拼下來的事業。根據隊長剛剛跟冷月談話的記錄,事業給冷月的安全感應該比男人給她的要多得多。 沒錯。你說得有道理。冷月和陳之荷是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冷月很理性。秦潔點頭。 而且冷月目前表現出來的,依然是十分強烈的事業心。鐘易軒插了一句話。 秦潔想到冷月對鐘易軒的挖墻腳,不由得又一次忍俊不禁。 講真的,頭兒,今天看到這兒,我都有點搞不明白婚姻的意義了。 你搞不明白什么呀?那是藝術家和有錢人的婚姻。我們這種普通人就是享普通人的福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啥? 成晨細品了品,感覺確實是那么回事。 要是連南沒有成功的事業,沒有足夠滿足他欲望的資本,他大概也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去放縱自己。 鐘易軒聽到這里,又想到了什么。 說起藝術家,我想到了連南的畫。 對呀,你今天一直在看畫,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我不是藝術家,我倒也看不出來什么特殊地方,但是從冷月和陳之荷對畫的不同態度來看,能夠看得出來,冷月把連南當成工具人來利用,連南的才華是作為利益共同體存在在冷月的事業里的。但是陳之荷對連南的畫更有私密的感情,她更把重心放在畫的內容上,并且把某些畫收藏在自己的休息室內,這是很明確的私密空間分享。說她對連南的感情很真切,確實不是表面工作作出來的。 今天查的這兩個人,我都沒感覺到她們兩個有所隱瞞。冷月冷靜得很坦蕩,陳之荷愛得也很坦蕩,沒有任何人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那再會一個吧。 去哪兒啊,頭兒。 找一個小主播,叫林寒。在光明小區三號樓。 四人來到林寒家樓下,上樓后,敲開了門。 這不是林寒的家,是林寒租的房子,她在這里居住學習和工作。 你們是? 我們是警察。秦潔亮了證件:來調查一個案子,現在方便進去嗎? 什么案子?林寒驚了一下,同時警惕感攀升,就差下意識把門關上了。 成晨趕緊把門別住。 連南你認識嗎? 聽到這個名字,林寒顫抖了一下,隨后那雙無神的大眼睛里涌上了無比復雜的情緒。 什么都有。 他怎么了? 他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寒抬起頭,驚訝里帶著又一股別樣的情緒。 什么都有。 唯獨沒有悲傷。 鐘易軒和秦潔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連南最近相處的這三個女人里,只有陳之荷真心為他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