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路琮好友的兒子突發高燒，家里車也不湊巧地拋錨了。兩家離得近，就拜托他送來醫院。他任務完成，準備回去，路過輸液室卻看到張不應出現在這里的面孔。

    符鳶坐在最里面，整個人縮在大大的羽絨服里，臉慘白白的，可憐巴巴地在那吊著水。

    不是在家么？

    符鳶還沉浸在過往里，聽到熟悉的聲音，疑惑地抬頭?？匆娐风叽蟮纳碥|立在面前，愣住了。她眼睛眨巴眨巴，讓路琮想起剛出生的狗崽子，懵懵懂懂，可憐又可愛，想抱在懷里，好好揉一揉捏一捏。

    怎么，傻了？在醫院，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么，她想。

    你不是挺忙么？被她用自己的話一堵，路琮難得有次被人噎住。

    路琮像個路障一樣站在過道，周圍的病友們都投來探究的目光。符鳶又提議：要不你先回去？我這邊差不多快好了。

    你怎么回去？路琮瞥她一眼，旁邊正好有人離開，一時半會沒人過來，他就坐下。

    我打車？

    路琮哼了一聲，沒說話，符鳶小心瞅了他一眼，沒表情，猜不出來他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是因為身旁有人，還是因為真的困了，符鳶閉上眼就睡著了，再次醒來發現自己靠在路琮身上，手上的吊針也早已被拔了。

    醒了？路琮探了探她的額頭，差不多了，回去吧。

    符鳶被路琮這一系列動作整懵了，還沒反應過來，路琮又伸手過來要扶她起來。

    符鳶還想別扭一下，卻被人強勢地摟住腰，丟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她腿一軟，整個人飄飄然，她倚在路琮的身上，細細品味剛才那個眼神。

    居然有點開心。

    她真覺得自己有點犯賤。

    兩人凌晨一點左右到了符鳶家。

    路琮第一次進她住的地方，空間雖小，五臟六腑俱全。臥室和客廳連在一塊兒，兩側分別是廚房和廁所?？蛷d還好，不是很亂，角落里堆了四五個空箱子，茶幾上落了灰，上面放著外賣盒。一進臥室才讓路琮大開眼界，床、梳妝臺、柜子勉強擠在一個空間，梳妝臺上瓶瓶罐罐東倒西歪，椅背上搭著幾件穿過的衣服褲子，床上的被子也沒疊，扭成一團躺在那。柜子門大開著，各式衣服被人隨意地塞里面

    符鳶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偽裝的形象是徹底崩塌了。

    路琮扶她坐到床上，手探了探她額頭，雙眸如一汪深海：晚飯是不是沒吃？

    符鳶傻傻地點了點頭。

    路琮走出臥室，不一會兒，符鳶聽到冰箱開門的聲音，流水聲，然后是刀刃切到砧板上的聲音。符鳶靜靜躺著，腦海中構想出路琮在廚房做菜的畫面。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天哪。

    啪嗒，路琮把燃氣關上。符鳶盯著門口，莫名有些緊張。

    在自己期待的目光之下，路琮走進來，把一碗白米粥和一杯溫水放在床頭，說：吃完東西，然后把藥吃了。

    符鳶乖乖點頭。再多說點。

    電飯煲里給你煮了青菜瘦rou粥，明天早上起來吃。

    符鳶繼續點頭。

    路琮轉身，環顧了下四周，順手提起垃圾桶里的垃圾。

    早點睡，我先走了。對了，鑰匙你有多余的嗎？在得到符鳶的肯定之后，他拿起那串鑰匙，門我給你鎖，你就躺著不用起來。

    鑰匙明天還你。說完他便消失在符鳶面前，直到門被人鎖上，符鳶才聽到自己劇烈到不行的心跳聲。

    她懷疑自己在做夢，下床跑到廚房，電飯煲里的粥還在咕咚咕咚響著，她又回到臥室，經過客廳時，發現路琮把茶幾上的外賣盒也帶走了。

    她原地站了會，才如夢初醒般地回到床上。

    好像，生個病還挺值的？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早上醒來，符鳶美滋滋地喝著路琮煮的粥，手機上收到路琮的信息。

    【怎么樣，今天好多了嗎？】

    【嗯！粥很好喝！】符鳶捧著粥拍了張美美的自拍照一并發過去。

    路琮看到照片，唇角不自覺勾起。

    【氣色不錯?！?/br>
    【那當然，磨過皮的，當然不錯?！?/br>
    趙達欽敲門進來，注意到到路琮來沒來得及收進去的笑意，不免有些驚奇。認識將近九年，他見過路琮自甘墮落，落寞消沉，也見過他看淡世事，無欲無求。大學那會，他還有些年輕人的心氣，而自他回國后，他就完全地把自己封閉起來，愈發的沉穩內斂，像個包裝完美的假人似的，讓人琢磨不透。

    很難得能在他臉上看到這么放松的表情，趙達欽暗自猜測，心里也藏不住事，把工作內容交代完畢之后，忍不住八卦試探問道：你最近談戀愛了？

    聽說你前幾天帶了個女人來公司？

    路琮看了他幾秒，沒否認，也沒承認。

    哈哈，琮哥，你終于想開了。不容易啊，這都多少年了。趙達欽真心為自己這個老板兼兄弟開心，我還以為你認死了溫蔓凈呢。

    鵝蛋小臉，還有那雙靈動的漂亮大眼睛，趙達欽現在還印象深刻呢。也不怪兄弟記了這么多年，是真漂亮??！從臉到身材到那獨一無二的氣質，都是明星級別的。

    路琮一瞬間沉下了臉，眸子帶了寒氣：你提她干什么？

    哎！我這張嘴真的是！趙達欽輕打自己一巴掌，又不怕死地勾住兄弟的脖子，今天把小衛叫出來喝一杯唄，慶祝我們琮哥脫單了！

    路琮把他手拉開：你請客？

    那肯定！趙達欽說，把嫂子叫上唄！

    路琮想起她那張慘白的臉蛋，略皺了眉：她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