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糯米藕

    上次不是說要去姥姥家嗎？這周正好學校不補課，我和你一起去。

    周五上午聞卿收到了mama發來的消息。

    她上次回去的時候提了一嘴，說感覺好長時間沒去姥姥家了，姥姥一定做了桂花糯米藕等著她呢。

    聞瀟說看看什么時候周末有空，兩個人一起回去看看二位老人。

    看了一眼消息后聞卿順手就把手機壓在了書下。

    沒辦法，這節課的老師是個古板的老教授，如果被他發現自己上課偷偷看手機，后果估計很慘烈。

    今天天氣很是不錯，真正地符合了描寫秋天的那兩個詞，天朗氣清，秋高氣爽。

    空氣是清新的疏朗，氣候也很涼爽，是江川一年四季中為數不多的好時節。

    聞卿已經開始期待周末的出行了。

    姥姥家在一個老小區，正好是一樓，帶了個小院子，姥爺喜歡花花草草，所以把院子打理地井井有條，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的景色。

    春日海棠山茶紅粉如霞，夏日梔子月季芳香撲鼻，秋日桂花甜香盈滿院，冬日紅梅墨蘭如君子對弈，真是四時風雅。

    回想起小時候，說是神仙般的日子也不為過。

    悠悠的白云，斑駁的樹影，還有琥珀色的時光。

    聞卿偶爾會懷念從前，但絕不傷春悲秋。

    中午周嫣就帶回了一個重量級的消息。

    她和韓峻正式確立戀愛關系了。

    這對于其他人無疑是爆炸性的消息，尤其是章彤，她異常驚訝，連著問了周嫣幾句真的嗎？真的嗎？

    然后就像查戶口一樣，把韓峻祖宗八代問了個邊，問完還不罷休，一定要過幾天和韓峻見一面，說要幫姐妹把把關，怕周嫣被騙。

    周嫣這么一個冷靜的人也差點沒招架住章彤炮仗似的追問，只好說過幾天一定帶著韓峻和大家一起吃飯。

    和章彤相比，許子珊和聞卿就冷靜多了。

    許子珊本來就不是個咋咋呼呼的人，就算是現在有人告訴她218門前埋了一個炸彈她也不會驚訝，只會去收拾工具，然后開始徒手拆炸彈。

    而聞卿是早有心理預期，前兩天周嫣和她說起的時候她就有預感，周嫣以后可能就不只是她們的周嫣了。

    聞卿還真有一種女兒長大了的感覺。

    也是此刻聞卿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件事周嫣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宿舍里不存在小團體，四個人關系也很和諧，只不過周嫣似乎格外信任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這還是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有被朋友格外放在心上的感覺。

    這一刻兩人好像忽然心有靈犀，周嫣偏過頭朝聞卿一笑，可謂是美不勝收，聞卿回之以微笑，這是屬于兩個人的心照不宣。

    寢室里好一陣鬧騰后才徹底安靜下來，四個人都爬上自己的床開始午休。

    有個模糊的人影，依稀看得清長相，是個周正俊逸的男人，聞卿的好皮囊一半遺傳于他，他叫聞卿小卿，走上前要和聞卿說些什么。

    聞卿猛地一睜開眼，原來是個夢。

    她和夢里的人并不熟悉，可她確定，那就是她生物學上的父親孟業章，她覺得自己太自作多情。

    孟業章早就有了家庭和兒女，對于這個一天也沒有在身邊長大過的女兒認不認識還未可知，她卻夢到了他。

    這讓聞卿本來的好心情忽然變得壞了。

    下午聽課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不對勁，她以前從來沒有夢到過孟業章，今天太古怪了。

    好在下午的課也不多，聞卿上完課直奔校門口，準備坐地鐵回家。

    這個點并不是下班高峰期，地鐵里人不算多，聞卿找了個座，戴著藍牙耳機，決定聽歌消磨時間。

    聞卿回到家時聞瀟還沒下班，她靈機一動，想讓累了一天的mama回到家也能吃上熱乎的飯菜。

    想到哪做到哪，不得不說聞卿也是一個執行能力極強的人。

    冰箱里有一小袋蠶豆，兩個番茄，雞蛋是家中常備，不必多說。

    聞卿腦子里立刻就有了菜譜，她想做一道清炒蠶豆和一道番茄雞蛋湯，聽上去難度也不是很大。

    可惜聞瀟是個理想的理論派，她壓根沒怎做過飯，青豆最后被燜得七零八落，完全散了架，鹽還放多了，是吃了讓人懷疑聞卿家是否是鹽商的程度。

    只有番茄雞蛋湯勉強還算能喝，好歹咸了能再加水，這也正是聞卿數次加水的成果。

    對著一室狼藉，聞卿不由得懷疑人生，她的手工天賦可能全用在做衣服上了，做飯她是不行了。

    聞瀟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她的女兒對著灶臺耷拉著腦袋，像是在默哀，廚房沒有到敘利亞戰場的地步，不過也不遑多讓。

    她把聞卿從廚房推了出去，蠶豆重新下鍋，添了點水，放了兩塊冰糖，又嘗了嘗番茄雞蛋湯，嘗完后念叨著幸好湯還能喝。

    聞卿，作為你的親媽，我給你一個真誠的建議。

    聞卿享受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心里正美呢，乍一聽親媽這么說，心里咯噔一下，覺得準沒好事。

    果然，下一秒，聞瀟毫不留情地說：你的那點手工天賦也只能做做衣服了，以后廚房還是不要進了。

    聞卿據理力爭：你不要嫌棄我，我下次肯定能做好。

    聞瀟沒說話，聞卿從親媽的表情里讀出了你下次肯定也做不好的意思。

    她的自信心大為受挫，決定以后沒事就去嚯嚯廚房，不說要把廚藝提升的多高超，至少做出來的東西人能吃吧。

    臨睡前聞卿特意看了天氣預報，星期六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姥姥家也在這天進行大掃除，把棉被棉服都拿到院子里曬著，說是為了冬天做準備，棉被棉服曬過更暖和。

    聞卿幫著姥姥收拾雜貨間，在櫥柜的夾縫里找到一本相冊。

    距離稍微有點遠，聞卿夠不到，只好去外面找了雞毛撣子，使勁伸手向里面夠，最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本相冊拿出來。

    姥姥看到相冊的時候哎呀了一聲，她說：這本相冊丟了好幾年，之前一直沒找到。我就知道它肯定在家里哪個地方，沒想到今天就找到了。

    相冊表面落滿了灰塵，聞卿輕輕一吹，頓時灰塵鋪面，她咳了兩聲，姥姥說她：怎么不知道拿塊布擦擦。

    說著接過相冊，用手里的抹布擦了擦，不過抹布也只能擦去灰塵，這本相冊已經非常老了，封面泛黃，沒有多余的裝飾，就是經典的看相冊的模樣，翻來里面，是活頁紙張，紙上貼著大大小小的照片。

    姥姥看聞卿看得入神，就說：拿到院子里看，這里陽光也不好的呀。

    聞卿點點頭。

    院子里的金桂果然已經盛開，花香濃郁，桂花樹下有石凳石桌。

    泛黃的相冊隨意鋪在石桌面，一頁頁翻開，宛如重新翻開塵封的歲月與年華，聞卿在相冊中與年輕的mama和舅舅打了個照面。

    里面大多是mama的照片，都是聞卿沒看過的。

    那時候聞瀟還沒有結婚，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愛玩愛鬧愛時髦，拍了很多照片，她的穿著在當時也應該是非常前衛的，紅毛衣闊腿褲空氣劉海，即使放在現在依舊不過時。

    聞卿盯著一張照片看得出神，照片里聞瀟穿著白色的連衣裙，低著頭，憂郁而又美麗，和她簡直一模一樣，不，應該說，她就是聞瀟年輕時的翻版。

    小時候姥姥就常說她和mama像，沒想到竟然如此想像，不愧是親生的，聞卿想。

    再往后翻一頁，聞卿看到了自己。

    照片上的她大約五六歲，扎著羊角辮，坐在小木馬上，靈動可愛，就是笑的有些傻氣。

    聞卿把mama的照片和自己的照片都拍了下來。

    其他的照片是舅舅聞橋，也很是英俊，她們家的基因倒是真不錯，全家挑不出一個難看的人。

    小卿呀，吃飯了。

    姥爺叫她吃飯。

    聞卿答：來了。

    午飯有一道桂花糯米藕，看到這道菜聞卿的眼睛都亮了，雖然桂花蜜可以保存好久，可她總覺得秋天的桂花糯米藕最好吃。

    姥爺是個和藹的小老頭，從他的眉宇間還能依稀看出年輕時的模樣，他逗聞卿：姥姥知道你要來，特意做的這道菜，平時我都吃不到，你可要多吃點。

    姥姥也說：總感覺我們小卿上學上得人都瘦了，身上都沒有二兩rou。

    這就是隔輩親，即使你胖了十斤，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眼里依舊是瘦了。

    聞卿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愛，笑著說：那我多吃點。

    還是以前的味道，糯米軟糯，藕片爽韌，入口甜而不膩，桂花的香氣盈滿口腔。

    于是一大半桂花糯米藕都被聞卿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