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
風雨欲來
窗外依舊陽光明媚,絲毫沒有臺風來臨的樣子。 可惜祝笛瀾一點也沒覺得這份風平浪靜值得欣喜。 韓秋肅中午便來陪她,他不再提任何有關廖逍或者凌顧宸的事,只是不斷詢問過去幾個月里懷孕這件事對她造成的影響。 與他獨處時,祝笛瀾顯得稍微輕松一點。凌顧宸與廖逍在書房里辦公。 我過來時,戶外已經起風,你不要再出門了。等臺風過去了再說。 好。 你有什么需要的?我明天給你帶過來? 祝笛瀾搖搖頭,我什么都不缺。 對不起,笛瀾。我知道我問這些問題很蠢。我對這件事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照顧孕婦。你要多告訴我一些。 沒事。也不是只有你,這家里除了孫姨,沒人知道怎么照顧孕婦。我自己也只會嚇自己,其他的都懵懵懂懂的。 韓秋肅輕撫她的短發。他有些懷念她以前的波浪長發,手指觸碰她的發絲時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剪頭發也是因為懷孕? 是,先是孕吐很厲害,長發很麻煩?,F在更是嬌貴,我自己連頭發都洗不了,每次都要麻煩孫姨。短發好打理。 你笑了。韓秋肅眼里滿是愛意,我希望你開心些,多笑笑。 祝笛瀾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的笑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 你短發的樣子很俏皮可愛。 別胡說,我知道我有多邋遢。 是真話。你一定是那種每個小朋友都羨慕的漂亮mama。 我根本不覺得我能當mama。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當一個父親。韓秋肅安慰她,但我陪你一起。預產期是什么時候? 還有一個月。七月底。其實,越靠近預產期我越害怕。 韓秋肅握住她的手,有減輕疼痛的方法吧? 我問了,一開始還是要自己疼一段時間,等宮口開到二指,醫生才會決定上無痛。還有生產的時候會撤掉無痛。 我陪你,實在疼你就打我。 祝笛瀾甜甜地笑起來,我有個瑜伽助產老師,她跟我說過,真的很多孕婦生產的時候打老公,大多都疼得受不了。 我很抗打,你隨便打,韓秋肅輕輕吻她的手,只要你能好受一點。 祝笛瀾忽然嚴肅起來,秋肅,你把孩子帶走吧。 韓秋肅望進她的雙眸里,他曾經以為以前看到的那一片溫柔善良的海洋是真實的她,后來發現那只是假象。 可此刻的她,眼里依舊是溫柔的祈求,是身為母親的無助和善良。他沒有馬上回答。 我走不了的。但你可以把孩子帶走,給他一個安全穩定的成長環境。 他會需要他的mama。 我做不了好mama,也不能成為引導他的榜樣。她的聲音里有微微的哀愁,我承認,一開始我很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也覺得自己不會愛他?,F在的我,依然不能保證我會愛他,但我希望他有機會去體驗正常的人生。這幾個月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想要他的一生都健康和安全。 韓秋肅沒有回答。 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了秋肅,其實你有得選。我不會勸你放棄復仇,但你可以幫我安置好我們的孩子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感情求你帶走他讓他在你身邊長大也好,把他送走也好 我答應你。 她的話音未落,韓秋肅便斬釘截鐵地說。 祝笛瀾的嘴唇顫抖著,她有種瞬間的釋然,這讓她雖然眼眶含著淚,卻溫柔地笑起來。 我答應你。我保證給他一個安全的人生。 祝笛瀾抱住他,謝謝你,秋肅。你千萬不用在意我的處境,我會照顧好自己。 我會聽你的,所以你不要再擔心任何事了,好嗎?韓秋肅把她緊緊擁在懷里,我要你接下來的一個月輕松開心地過,我要你和孩子都安然無恙。 祝笛瀾靠著他,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她終于可以輕松地聊些無關緊要的事。 秋肅,你喜歡女兒還是兒子? 韓秋肅依舊緊緊抱著她,我一想到這是我與你的孩子,便忍不住傻笑。 他在她耳邊輕輕一吻,我們的孩子。女兒還是兒子對我來說都一樣。 祝笛瀾離開他的懷抱,與他對視。她眼里像有上萬顆星星在閃爍,是男孩。 韓秋肅看著她的笑顏,心里是煙花綻開般的喜悅。 他情難自禁,捧起她的臉便吻上了她的唇。兩人的嘴唇只是略微一碰,祝笛瀾便閃開了。 她紅著臉微微搖了搖頭,韓秋肅便只是笑著,不再說什么。 她平穩著呼吸,斂了斂笑容,起身說,我要去找吃的。 韓秋肅跟在她身后,也對,我總擔心你吃得不夠多。你也該長胖一點才對。 寶寶都沒喊餓,你擔心我胖不胖干嘛。祝笛瀾開起玩笑來,他以后的性格一定很安靜,他不太喜歡活動。 為什么這么說? 他在我肚子里好幾天才動一次。一開始的時候我好怕他不活動,天天跑到醫院去做胎心監測,過了好久才習慣的。 韓秋肅拉過她,把手放在她的腹部,他現在在動嗎?我想跟他說說話。 他今天沒動過,等他醒了我告訴你。 她拿了一大盤點心,他微微彎腰把頭放在她肩膀上,小聲說,要是我告訴他,爸爸來看他了,他會不會開心得跟我擊個掌? 祝笛瀾一邊笑一邊切蛋糕。韓秋肅直起身給她倒飲料。 她看到一旁放著小冰塊的桶,我的瑜伽老師說我可以用握冰塊的方式來鍛煉經歷陣痛時的忍耐力。 韓秋肅拿了一塊冰在手里,時間越長,手掌心的麻痛感越強烈。但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那看來陣痛也沒有那么可怕。 祝笛瀾不服氣的白他一眼,你們一個個都是糙漢。我細皮嫩rou的,怎么比??? 我們? 祝笛瀾一愣。她幾周前與覃沁和凌顧宸玩過這個握冰塊的游戲。 凌顧宸和覃沁同樣面不改色得握了許久,祝笛瀾不過握了兩分鐘就忍不住甩手要作罷。 覃沁眼疾手快把她的手死死握住,不讓她扔掉冰塊。祝笛瀾又疼又氣,尖叫著要打覃沁,覃沁一臉壞笑地躲著。 凌顧宸大笑著趕走覃沁,把她的手掌握在手里暖。祝笛瀾不依不饒地拿手邊她撿得到的所有東西砸覃沁。 這場景不過是幾周前的事,想起來卻莫名帶了陳舊的色調。 沒什么,祝笛瀾恍惚著,那個孫姨說晚飯吃餃子,你要一起嗎? 我都聽你的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祝笛瀾回頭看到客廳門邊站著的廖逍,也下意識地收起笑容。廖逍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個眼神給韓秋肅。 韓秋肅在她額前輕輕一吻,今晚不行,明天我陪你好不好? 未等她回答,他便徑直離開了。他剛剛握著冰塊的手輕觸了一下她的手臂,祝笛瀾感到一陣無端的寒意蔓延過來。 她想都沒想便跟了上去,小聲問,你要去哪兒? 韓秋肅沒有放慢步伐,語氣依舊溫柔,你別擔心。 祝笛瀾跟著他,很快看到了室外翻黑的天空,烏云壓城,一副風雨欲來的陣勢。 她憂慮地說,秋肅 韓秋肅終于停住腳步,她卻一剎那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什么話都是如此無力。 你要小心。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因而這是她唯一能說的話。 韓秋肅對她安慰地笑笑,便離開了。 她依舊憂愁地站在原地站了許久。 室外的風聲像是咆哮,隨時都會有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 祝笛瀾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傾盆大雨,窗外只有比暮色更深的光景。 她轉過身,凌顧宸站在離她不遠的走廊上。 他眼里是一貫的冷峻。祝笛瀾低頭想了想,或許她欠他一個解釋。 可是當下的她,唯一在意的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未來。她覺得自己無法對凌顧宸說些什么有用的話。 凌顧宸走到她面前,他是孩子的父親,為了你,我不會阻攔他見你。 過去幾個月里,他沒有用這么冷漠的語調同她說過話。好似又回到了與他初見時的模樣。她不敢開口。 我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談我們之間的事。但我現在就和你說清楚,你跟他沒有未來。你也不應該一個錯誤犯兩次。 窗外呼號的風莫名灌進了心臟,她看著他,只覺得難受。 凌顧宸說完也徑直離開。祝笛瀾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挪不動步伐。 晚上,心湖別墅里只剩廖逍和孫姨陪她說笑著,一邊包餃子一邊聊家常。 她在這片其樂融融的場景里聽到窗外傾盆般的暴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