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癡狂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癡狂
夜色闌珊,黑暗中,幾抹身影躍上山頭,搭弓繃弦。 箭羽之下,將士們正是圍坐篝火,熱火朝天用食。 師兄,婁治不破,我們便拿不下稽郡。陸雯月緩緩上前,衛蒼已死,我們更要盡快攻城。 葉云詹皺眉:今日已是失了糧草,不宜出兵。 若我說,那些糧草是我故意失守的呢? 見她笑了面容,葉云詹眸色一凌,沉了面容斥聲:你在糧草里做了手腳?! 陸雯月冷冷一笑,揮手下令眾軍備戰,回身望向他:她必須死! 楊奎出了營帳,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只覺臉頰火燒火燎的guntang。 鍋里湯粥已是見了底,楊奎低罵一聲,回頭見那白發男人盯著夜色兀自發愣,不由挪了挪身子靠過去:你還沒吃呢吧,我帳里還有二兩rou干,走,劃兩拳。 趙弦寧冷然閉了雙眸,依上風石不語。 楊奎嗤了一聲,將要張口,便聽哀嚎之聲傳來。 一個個將士七竅淌血癱倒在地,月夜之穹,籠蓋四野,黑壓壓箭羽密雨一般壓了下來。 頓時,慘叫于耳。 趙弦寧猛然起身沖進營帳之中,楊奎回過神來,還未抽出刀劍,殺聲已從四面八方傳來。 出了何事?!聽聞聲響,景昔迅速起身,攏妥衣袍。 被襲擊了!趙弦寧上前,一腳踢翻枕邊的湯碗,拿過鐵甲幫她穿上,跟著我,阿德! 鮮血濺上營帳,燭火搖曳,營帳外喊殺聲一陣高過一陣。 葉師有令,殺了鄴軍,取女賊項上人頭! 趙弦寧紅了雙眸,扯過身后呆愣女人沖出營帳,寒光一刃,長劍呼嘯。 怎么辦!我們的將士中了毒,已是撐不住了!楊奎揮劍砍下敵軍的腦袋,奔向兩人,敵人有備而來,我們闖不出去了 火光沖天,箭雨襲來,景昔瞇眸,望著皎潔月色,緩緩閉上雙眸。 她輸了,輸的徹徹底底,連這項上人頭,都要雙手奉上。 他對她,從來都未有過半分情義,絕情的如這陣陣穿腸毒箭,讓她心如枯木。 倏然,她大笑一聲,笑得凄涼,笑得渾身顫抖,低頭間,握緊手中寒锏,大喝一聲,長锏揮灑,以一人之力擋下眾軍刺來的刀劍,反手將身后兩個男人推出重圍。 孤寂如她,決然如她。 從前,現在,她都未曾變過。 她是青云山上唯唯諾諾的景昔,也是大鄴刁蠻任性的九殿下宗正承德,她為心中僅存的信仰而活,卻還未能來得及看花開遍地,便要消損于世間。 她不甘心,卻無可奈何,若有來世,她定不要生于皇家。 一夜銷火彌漫,東陽升起,蘊紅一片。 葉云詹翻身下馬時,兀自顫了身子。 滿地的尸骨殘骸,旗帳掩埋之下,白骨森森,人間地獄也莫不過如此。 師兄來晚了。陸雯月將手中長劍遞給身后將士,一向波瀾不驚的美眸笑了幾笑。 她下給他的藥,雖無毒,卻是能讓他睡上幾個時辰,再睜眼,便是滄海桑田。 葉云詹失了神色,踏進尸體中,一具具去辨認面容。 大祭司。將士捧了衣袍緩緩上前,那女賊的人頭。 葉云詹倉皇回身,看將士掀了手中衣袍,血跡斑斑的頭顱映入眼瞼,蒼白的面容上,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一瞬間,瘋魔于心,他飛身奪過頭顱,一劍砍下那將士的腦袋。 鮮血染紅了青衣,驚愕了撫上小腹的陸雯月。 師兄!她大叫一聲,看身前男人揮劍刺來,后退數步跌坐在地。 他狂了眸子,清冷不復,緊緊抱著懷中頭顱,面容陰厲握緊手中誅云劍。 他竟想殺了她,陸雯月笑了一聲,緩緩起身,一步一搖朝他走去:你是要這天下,還是要你懷里那個死人,自己選。 良久,看他緩緩垂了長劍,陸雯月淡然一笑,她從來都很了解他,心懷天下的男人又豈會為了恩怨情仇而放任自流。 但這次,她猜錯了。 他驟然斷了手中長劍,利刃劃過她臉頰,射入風石之中。 誅云劍折,恩斷義絕。 陸雯月呆愣立在原地,她看到眼前是一個早已癡狂的男人。 他隱忍,出塵,如月上清仙,但他終究還是個凡人,清冷半世仍逃不過為情所困,落入紅塵。 你要走,除非殺了我!看他離去,陸雯月飛身上前,堵了去路,我能助承溫登上皇位,也能助你奪得天下! 葉云詹垂眸,掩上懷中衣袍,冷聲:跟隨承溫是你的選擇,我也從未想要這天下,你我之間,自今日起,恩斷義絕。 葉云詹!陸雯月紅了雙眸,但即便是歇斯底里,也依舊麗容高仰, 別忘了,你是如何在師父面前作的誓! 葉云詹抬眸,面容平靜望向她:我答應他要照顧你,而今已然信守承諾,葉蘭平欠了陸家的,便讓他來世去還。 陸雯月踉蹌了一步,身子搖晃,她的父親,為救葉蘭平而死,她用這男人心中的愧疚束縛了他多年,她對他驕縱,蠻橫,為所欲為,享受他給的一切寬容,她以為,她與他,早已滄海桑田,惺惺相惜。 詹,你難道對我沒有半分 沒有。 他應的利落又決絕,漠然轉身的背影讓她恍然大悟,他要離她而去了。 她想說她錯了,她不該追隨承溫,不該做那些亂七八糟的桑毒,更不該,給葉蘭平下毒 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可當她開口時,仍是毫不服輸:你若要走,我便殺了這腹中的孩子! 與我無關。 他連天下蒼生都不要了,又豈會管她腹里這衛蒼的孽種,陸雯月笑出聲來,看他消失在塵煙之處,再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