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浪平
第一百章 浪平
少年一愣,他沒想到這女人會公然拿出罪證,但很快,便沉了雙眸上前指著她手中銀針道:對,這銀針就是兇手遺落之物! 景昔回身,朝一旁趙弦寧揚了揚手中之物:這銀針,可是你的? 趙弦寧皺眉,微微點頭:是,阿德 你還有話可說?! 看她驟然冷了雙眸,趙弦寧白眉深凝,面容難掩凄涼。 前一刻,她還曾與他翻云覆雨,鶯燕歡好;而今,卻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將他視為嫌犯,審問于他。 無話可說。他垂了頭,握著冷劍的手微微顫抖。 便是要他死,他也無話可說,能傷得了他的,只有她。 景昔冷然一嗤,甩了袖子道:來人!將這嫌犯壓下去! 守堂的薛恪與魯修容相視一眼,只得上前壓了人朝后牢行去,他二人皆是監刑司的追捕獄衛,只要司獄下令,他們便要壓人。 少年看得呆愣了神色,連著地上的老嫗也不哭不鬧了,階下百姓一陣唏噓,先前鬧事的,辱罵的,義憤填膺指責的,全都默而不言。 景昔拂了長袖上前一步,圍群的百姓便紛紛后退一步,直至她走到階臺邊緣,一眾百姓哄然退至石階之下,三兩成群的仰頭望著階上女子。 貪贓枉法者,惡貫滿盈者,知法犯法者,皆要入我監刑司獄,我景昔任了此職,頭頂高堂明鏡,斷不會做徇私枉法之事。 楊奎離的近,站在她身后幾步之遙,將她一舉一動看得真真切切,也終是知曉,或許此生,他都趕不上眼前這女子。 堅韌、果斷,巾幗不服須眉,這般剛毅神色時常讓他恍惚,總無法與叢林中見到的女子身影重疊。 景昔微微斂神,負手間,卻又驟然冷了皎容:監刑司乃肅靜之地,喧嘩鬧事者,今日本官不予追究,至于此案,本官定會追查到底,絕不姑息一個兇手,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散了,散了,都回去吧。楊奎上前驅逐了人群。 石階下,獨留少年與老嫗立與風中。 這個,是你娘留給你的。景昔步下石階,將手中荷包遞給面前少年,待我落了此案,便厚葬于她,節哀。 少年沉默了許久,又迎著暖陽緩緩抬眸:我娘的尸體在何處? 景昔皺眉,嘆了一聲朝身后道:嚴弘,帶他們去。 人一走遠,景昔匆匆轉身,腳步急促朝后牢行去,不過兩步,卻又驀然頓了身,繼而又朝東巷行去。 去何處?楊奎一直跟在她身后,見她這般行去不定,終是忍不住問聲。 別跟來。景昔頭也不回轉了街巷。 聞言,楊奎嗤了一鼻,這話,聽著好似他多愿跟著她一樣。 見那人影已走遠,楊奎一甩衣袖,委了身子隨上前去。 他就是想跟著她,不偷不搶的,還犯了法不成? 濟世堂前的藥童正是歪著腦袋打瞌睡,還未踏進堂中,景昔便嗅到淡淡藥材之香,她喜歡聞這濃澀的草藥味兒,會讓人身心安寧。 柜臺下傳來一陣研磨之聲,景昔趴在柜上,沖下面人影笑了笑:劉郎醫正忙呢? 聞言,正是磨藥的劉渝抬了眉眼,只一瞬,忙站起身來擦了擦手,甚是拘謹地笑了幾聲:不知大人前來,失禮失禮。 景昔笑著緩緩坐下,這劉渝看起來三十多余模樣,一身長袍松松垮垮系了腰帶,神色清閑。 招呼著倒了杯茶水,劉渝坐下清了清嗓子問道:大人身子有何不適? 脾胃不舒。景昔已伸出手去,而后又覺不妥,不由微微撩開袖口,露出手腕。 以往師兄為她診脈時,此舉從不需她來做。 劉渝診了半晌脈,長眉凝了又舒,舒了又凝,不甚確定盯著她瞧了瞧小心翼翼試探問道:大人此般狀況有多長時日? 聞言,景昔皺眉思索一番:應有兩月之久。 大人這是喜脈。 景昔怔住,而后微微搖頭:不對,上月我還來了葵水。 劉渝輕嘆一聲:大人這是初胎,又逢身子羸弱,是孕期落紅之癥,需補些安胎藥才是。 聽罷,景昔默了半晌,方才緩緩道:劉醫出藥方吧。 出了濟世堂,立在橋邊,景昔瞇著眼睛去看頭頂湛湛蒼穹。 青云山的最后一夜,是她為葉云詹解毒之時,卻為此曾想會留下這么個禍害。 橋邊柳樹抽了新枝,旁逸斜出柳條正是隨風飄揚,楊奎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又急急掩了嘴隱向樹后。 回府時已是日暮,正是當值的蕭川見了來人,忙垂眸拱手后退一步立向門后。 白日之事他早已耳聞,一心擔憂她歸來問罪。畢竟,他還聽聞那女人下令抓了自己的貼身侍衛。 但她還是頓了腳步,回過身來質問出聲:白日我可是讓你到苗嬸家去知會? 蕭川將頭垂得更低:是。 可有讓你走漏風聲,抖出案件? 未有。 我以為你會比楊奎更穩重。景昔嘆了一聲,柔瀾似水眸色倏然冷厲了幾分,這月的值都由你來守。 蕭川窩了滿肚子委屈,卻也只得垂了腦袋低低應下:屬下遵命。 送走女主子,蕭川挺直了脊背,睨了眼門口石獅嗤了一聲:鬼鬼祟祟,當心我稟告大人,扣你月俸。 誰鬼鬼祟祟!楊奎一拂長袖,大搖大擺踏進府中,幸災樂禍斜了他一眼,又在他面前昂首挺胸來來回回踱步,大路朝天,我又不用當值,想去何處便去何處,管得著嗎你。 狗東西!見他甩著膀子離去,蕭川忍不住暗自罵聲,而后又是一陣懊惱。 他就不該接下這差事去知會苗嬸一家,半句話都沒摻和上,盡在一旁聽婁氏哭啼了。 鄉下的婦人,見些風風雨雨便要嚎上一陣子,家長里短跟著苗嬸一家又哭又訴,出門沒走兩步,又軟了身子暈過去,他這好不容易將人扛回來,還得來一頓訓,這一天天的,干的都叫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