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不是未睡醒?廖勝把手提電話放在書桌,錢和賬本都是我的,至于你?我就不要了。相比20歲的蔣慈,我還是更中意12歲那個。 蔣慈忍下恐懼,往前一步,盯著廖勝明顯晃神的動作,你敢交出賬本,我現在就殺了你。 廖勝沒料到蔣慈居然毫不退縮,瞬間呼吸一滯,你敢? 有何不敢?死人而已,我已經見過不少次,不差你一個。 蔣慈,殺人是犯法的。你開了槍,從今以后就不會有安穩日子過了。 蔣慈突然扯出苦笑,我早就沒安穩日子過了。 這個黑色漩渦里,每個人都在劫難逃。命運從未放過任何一人,她也不過是排隊等待先后而已。 認命吧,蔣慈,你下半生都只能是蔣慈。 廖勝輕輕抬手,意圖奪槍,只要你放下槍,你還有得選。 砰! 廖勝彎腰扶腿,大腿彈孔汩汩涌出鮮血。抬頭瞬間雙眼睜紅,憤怒咆哮,蔣慈!你居然敢開槍! 我說了,不要以為我不敢。 手槍后座力太大,蔣慈虎口震得發麻,連帶著身體往后退了半步。她竭力調整過快心跳,絲毫不敢松懈, 錢和賬本,給我。 廖勝忍著腿間劇痛,直起上身。他的表情晦澀不明,毫無半點貪生怕死的起伏。果然還是12歲的蔣慈更好,瘦弱身材骨骼纖細,在他懷里燒得臉頰通紅,無助倚緊。 一聲聲勝哥,流著淚說頭好痛,好辛苦,阿爸什么時候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以為那一夜的依賴足夠慰藉余生。 沒想到時過境遷,眼前這個女人他根本不認識。 你盡管開槍,我看你敢不敢?廖勝眼底毫無暖意,其實我對你真的很好,你不敢講的我都幫你講了。 蔣興臨死前我親口告訴他,他的寶貝女兒從中學開始就跟著何靖。他在外面拿命搏殺,你就在他仇人身下叫床。你都不知道,你爸忍足我十幾槍都沒哭。結果聽我講完,當場就淚流滿面了。 廖勝蔣慈咬緊嘴唇,最后一絲理智從身體抽離,你真的不是人。 何靖停下車,鑰匙還未拔離,便跨腿沖進前院,推開沒有緊閉的大門。心臟幾乎要跳出喉間,摸緊腰間手槍快步上樓。 二樓地毯柔軟綿密,他倚著墻壁輕聲靠近書房。 室內一片沉寂,若有似無的血腥隨窗戶縫隙飄散空中。何靖強忍恐懼,輕輕側過頭,生怕看見的瞬間是痛徹心扉的場面。 阿慈! 蔣慈抱膝蹲坐在地上,被夾著寒意的熟悉懷抱圍住。 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何靖在房外窺見躺在地上的是廖勝,立即沖進房內。蔣慈失神呆坐在地,手槍掉落一旁。 他慌亂摸著她的身體,撩開她貼在臉側的發絲焦急審視。 蔣慈抬頭望見來人,吶吶開口,聲音顫得連自己都聽不清,阿靖,我 何靖見她沒有受傷,立即將她擁緊,絲毫不肯松手,沒事,沒事了,我在這里。 我,我殺了人 蔣慈掌心還殘存開槍之后的麻痹。 進門那刻何靖瞥見了廖勝額際和腿上的彈孔。 他低頭緊吻著蔣慈發頂,心痛得無以復加。他還是遲了一步,剩蔣慈獨自面對險惡,愧疚萬分。 怎么辦蔣慈被熱淚模糊了雙眼,我殺了人,怎么辦??? 她真的開了槍,她真的殺了廖勝。 是他該死。何靖指尖冰涼,觸及她臉上暖流,心頭頓時發酸,不要哭,阿慈,不要哭,沒事的。 我忍不住蔣慈攥緊何靖外套,指甲摁得發白,他殺了我爸 夢魘一樣的話語是喋喋不休的魔咒。蔣興臨死受盡折磨,強忍劇痛與背叛,還要承受唯一念想的誅滅。 他是含恨而終。 蔣慈喪失所有冷靜,只想廖勝從世上消失。 我知道,所以他該死,你沒做錯。何靖拭去蔣慈眼淚,你不要怕,我會處理好這里,你不用擔心。 他不是人,他把我們的事告訴了我爸,我爸甚至連解釋都沒來得及聽我講 是她錯了,她應該一早向蔣興坦白。哪怕他再三阻撓盛怒當前,也不應該一直逃避。是她的怯懦毀了自己,毀了蔣興,甚至毀了何靖。 為什么我會這么蠢,這么沒用! 何靖捧住她的臉,阿慈,你沒錯。是廖勝一直要殺你爸,一切都是他的陰謀。無論你有沒有坦白,他照樣會想盡辦法得逞,不會讓你爸好過。 是我對不起我爸,對不起何武,對不起你 蔣慈哭得停不下來。 幾個月來扭曲誤解與背叛錯覺,變成無窮無盡的愧疚。 不是你的錯何靖眼眶發紅,不斷輕撫她的后背,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你。 誰讓我愛你至深,情愿被你捅到心臟破裂,也不舍得惱你半分。 斷舍離了幾千次又如何,口硬心軟,喝醉夜里叨叨念念,仍是蔣慈二字。 全都怪我。 阿香親眼見我拿槍指著廖勝蔣慈在抽泣中倚緊何靖,小聲開口,她會不會報警? 她不會。何靖語氣篤定,阿香是我安排過來照顧你的。 蔣慈一怔,你 話未出口,屋外突然傳來刺耳警笛。 兩人霎時從傷感中驚得緊繃。 她報警了?蔣慈臉色煞白,只見何靖率先反應過來,起身沖到門邊將書房大門關上。 沒可能。 何靖見慣反骨仔,只信死人與把柄。阿香兒子在他手里,怎敢輕易背叛。他來回踱了兩步,望見書桌上的手提電話。 伸手拿起,何靖臉色變得驚懼。 他一直在通話。何靖掛斷電話,緊張得指尖都在發顫,是他報的警。 蔣慈雙腿發軟,強撐精神從地上站起,焦急推著何靖肩膀,阿靖,你快點走! 我走?我怎么可能撇下你! 何靖反握蔣慈手臂,望著她驚得毫無血色的臉。他要立刻想一個辦法,警察腳步已經紛踏至樓下,廖勝尸體來不及掩藏了。 不是,你聽我講,你真的要走。蔣慈慌亂組織語言,不是他報警,是阿彭去報警的,他在書房打電話被我聽到了。廖勝趁我不注意偷了你的賬本,他計劃叫阿彭交給警察! 何靖腦內嗡嗡作響,難以置信蔣慈說的每一個字,瞬間連聲音都發不出口。 蔣慈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零落,伸手去推何靖,拔高音量,你快點走??! 何靖竭盡全力,忍下內心驚濤駭浪,你看過我的賬本,你知道上面是什么。如果他真的把賬本給了警察,他們會把這里包圍。 罪犯滔天的黑社會大佬,必然嚴陣以待,至少出動半個警務部隊才叫胸有成竹,手到擒來。 絕望在四肢百骸蔓延。 蔣慈似被人抽走全身力氣,頹然坐倒,單手撐在地上。 警察終于上了二樓,頻頻勸告屋內的人棄械投降。 每一聲都砸在蔣慈心臟,震得她驚慌失措,無力反抗。她呆望何靖沉重邁步,越過自己,撿起屋內那把手槍。 阿靖蔣慈抬頭,隨身影移動目光,最后與跪在自己面前的何靖對視。 一個極度痛苦的想法在她腦里逐漸形成。 蔣慈輕輕搖頭,眼淚墜得紛亂,不要 聽我講,阿慈。何靖把槍插進自己口袋,握住蔣慈發涼的雙手。 我不聽,你不要講不要 蔣慈掙脫不開他的手掌。 你聽我講!何靖雙眼發紅。 她的指節柔軟纖細,指甲飽滿圓潤,永遠讓自己愛不釋手。 呼吸開始沉重,每個字夾裹避無可避的痛苦。 無論之后警察問你什么,你都講不知道,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做過什么。 我給你留了一筆錢。我知道你嫌我生意不干凈,你放心,這筆錢是干凈的。你立即移民讀書,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能再退學。不要想著勤工儉學,我不會讓你吃這種苦。 何靖,你在講什么?蔣慈牙關發顫,淚眼模糊,你想替我認罪,你是不是傻了? 何靖順著她手臂輕撫上肩,纖細頸項,垂順頭絲。他想再摸得真切一點,讓掌心永遠記住這般刻骨銘心的滋味。 這一切明明都是他的,但他有可能很難再摸到了。 阿慈,你相信我,按我講的去做。我不可能讓你入獄,就算死我都要保住你。 蔣慈拼命搖頭,喉間被苦澀堵得說不出完整的話,阿靖,不要 何靖將她擁緊。 二人心跳呼吸顫抖不已,何靖聲音啞得開口艱難。 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你一定可以做到。 室外是閻王吹響的號角,他已經沒有時間。蔣慈哭成淚人,扯緊何靖襯衫,皺褶收在指縫之間。 阿靖,我求你,不要 她害怕一旦松開手,就真的失去何靖。 命運可不可以為她開恩一次,用余生所有福氣交換他留在身邊。阿靖,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沒有你想象的堅強,我也沒有你以為的驕傲。每個獨自入睡的夜晚寒冷無比,我在枕邊淚濕所有夢境。 明明痛徹心扉,卻仍背叛尊嚴,心存小小希冀。 盼望時光倒流,你我仍在煙花下親吻這段愛情。 蔣慈泣不成聲。 何靖強忍離別悲痛,手指輕探她頸側動脈,薄薄皮膚下是溫熱鼓動的暖流。 阿慈,我來不及了。 他扯出一個極其艱難的笑。下一秒掌側用力敲擊,蔣慈眼前突然從模糊變得黑暗,昏倒在他的臂彎。 書房大門被猛力撞開。 如期而至的槍眼,紛紛指著坐在地上的何靖。劉耀輝越過數人邁步向前,環視兇案現場。 何靖?劉耀輝語帶驚訝,瞥見廖勝尸體時心中泛起興奮,看來這次你沒得抵賴了。 輕飄飄一句,說得咬牙切齒。仿佛已蓋棺定論,話事人好日子終于到頭。 何靖抱起昏迷蔣慈,無視身后緊張氣氛,把她輕放在書房沙發。轉過身,斂盡傷感,面容依舊英俊硬朗,器宇軒昂。 抬起頭,任由警員將他雙手反扣身后,鎖上手銬。 劉耀輝走近,瞥了眼蔣慈,再盯住何靖沒有起伏的臉色。 何靖冷靜開口,麻煩你幫我送蔣小姐去醫院。 第一次見你這么禮貌劉耀輝嗤笑一聲,用麻煩兩個字? 蔣小姐是無辜的。 何靖,玩真愛??? 劉sir何靖突然停頓,劉耀輝下意識屏住呼吸,警惕聽著他即將出口的話。 不行嗎? 何靖收回視線,不發一言,隨警察步離蔣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