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陳思敏從taxi下來,連司機找回的零錢也未顧得上收。邁腿一路小跑進蔣家院落,拍著大門狂喊,蔣伯伯 傭人阿芬急急忙忙來開門??匆娚裆o張的陳思敏,陳小姐? 我要找蔣伯伯!快點,阿慈被人綁架了! 你說什么 阿芬頓時嚇得臉色發白。招呼陳思敏進門接著問了幾句,她渾身力氣霎時盡失,立即沖屋里大喊,江叔!江叔!快點通知二爺,小姐被人綁架了! 蔣興正在堂口處理事情,人根本不在家里。陳思敏焦急慌亂,坐在客廳沙發攥緊衣擺,時不時側頭盯緊大門期盼蔣興快點回來。 院外傳來急促扭曲的剎車聲。廖勝還未解開安全帶,蔣興已箭步下車,急迫邁進家門。廖勝利落熄車,快步跟上。 阿慈怎么了! 蔣興連鞋都不換,推開門便朝屋里大聲詢問,往日平靜臉色只剩焦慮恐慌。 蔣伯伯陳思敏站起身跑到蔣興面前,阿慈被人綁走了,我親眼見她被推上一臺白色車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貪吃的,當時我在店里面買雪糕,她獨自站在路邊就被劫走了。 陳思敏回憶起最后見到蔣慈那幕,眼淚霎時撲簌而下。 蔣興臉色徹底煞白,怔楞語塞,震驚梗在喉間沒有半點聲響。廖勝站在一旁,眉頭擰緊,望著陳思敏問道,你有沒有看到車牌?綁她的人長什么樣? 陳思敏搖頭,我看了,那臺車有車牌但是上面沒數字沒字母。推她上車的是個鬼佬,穿黑色衣服,個子不高背影看上去很壯。他不是開車的,車里應該有其他人。 車子長什么樣? 白色豐田,很舊,像二手車。 蔣興胸口起伏劇烈。他伸手扶額,走到沙發坐下,沉思數秒開口,現在,現在就安排人到街上去找這臺車。一臺沒有牌照的豐田走不遠,附近街口都派兄弟去問,包括二手車行。 他頓了頓,腦內閃過不堪回憶,眼底微光驟然渙散,阿勝,立即去準備錢。 二爺,要多少?廖勝明顯也亂了心智,一貫梳得整齊的發梢墜散幾根懸在眼角。 有多少就準備多少蔣興手肘撐在膝上,扶頭彎腰,語氣痛苦,他們肯定會打電話來要贖金。 蔣伯伯,要不要報警?陳思敏小聲開口。 蔣興苦笑,報警?皇家警察恨不得被綁的那個是我。他轉頭望向陳思敏,銳利沉穩的鷹眼已然泛紅,思敏,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家吧。 我不走。陳思敏搖頭拒絕,蔣伯伯,我想在這里等阿慈的消息。 內疚擔憂占領陳思敏腦海思緒,親眼見蔣慈被人劫走,如何能立即置身事外離開?如果不是她貪吃那口雪糕,也不會讓蔣慈落單。 二爺,是我的錯,是我沒跟好小姐,我今日不應該讓她離開家里的。 立在一旁的江叔顫抖開口。跟了蔣興二十年,怎會不知當年蔣慈母親如何遇害。眼見蔣興要再一次受此折磨,無疑是直接要蔣興老命。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蔣興突然怒吼,震得一屋人只敢斂低呼吸,寬闊客廳靜如死水。 他心亂如麻,不愿掀開的陳年痛楚紛紛襲來,一呼一吸間萬箭穿心。最應該怪的人是他自己,好好的人不做,去混黑社會,所有報應盡數報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 蔣興只盼著蔣慈毫發無損。他痛恨自己無數次和蔣慈針鋒對麥芒,一點小事也要與女兒強斗到底。 她才會想反抗,想要自由,落單街外,最終遇害。 如果上次那番爭執便是他們父女的最后一面,不如直接讓他飲彈自盡,一了百了。 他無顏面對泉下有知的唐佳寧。 廖勝直接離開蔣宅去安排事情。他不比蔣興好受,接到江叔電話的時候他正與蔣興在夜色包廂內商量月底接貨事宜,掛掉電話二人心慌意亂超速趕回蔣宅。 他在猜測是誰綁走蔣慈,越想臉色越沉,握緊方向盤的指節攥得發白。 蔣慈最好是沒事。但凡她受了哪怕只是一點點傷害,他都要那個人千倍萬倍奉還回來。 直至漆黑無垠將庸碌人潮裹緊。夏夜歡快繁華,從星光瑩瑩的天際到絢爛斑斕的街巷,每人懷揣各異心思,淌進這個茫茫繽紛的大千世界。 此刻蔣宅卻與熱鬧無緣,只有讓人窒息的過分安靜。 陳思敏打了電話回家報平安,仍候在蔣宅等蔣慈消息。阿芬煮了一些吃食,但蔣興毫無胃口,往日至愛的碧螺春涼了數盞,始終不喝,沉默坐在沙發上。 廖勝回來跟蔣興報了個數,蔣興也只是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突然大門處傳來敲門聲。所有人神經陡地緊繃,蔣興身子微顫,保持鎮定開口,阿芬,去看看是誰。 阿芬快步走去打開大門,卻鬼影也未見有半只。地上躺著一個信封,她撿了起來回到客廳。 二爺,是一封信。 蔣興站起身接過,手抖得差點握不住信封。打開,抽出,只消一眼,他的心似被亂刀剜穿。 蔣慈的狼狽神色都在這幾張薄薄照片里。 蔣興太陽xue像被人用錘狠砸一道裂縫,神經突突跳躍,亂得不受控制。廖勝接過蔣興手中信封,暴戾眼神恨不得撕碎拍照的人。 等,等吧蔣興扶著沙發扶手坐下,連嘴唇也白得厲害,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了。 既然照片都洗了出來,電話還會遠么。 他轉頭望向廖勝,阿勝,車子那邊有沒有線索? 暫時還沒,我已經發散兄弟去找了。 那些三不管地帶,舊貨倉,煙花柳巷都要去找。蔣興頓了頓,重點去查非新義堂口的地方,洪順地盤的路口也叫人守著。 已經交代了,二爺。 蔣興頹然支額,斜靠沙發。只要想到蔣慈有可能遭受虐行,他連喘氣都在心痛。 電話在一個鐘后響起。清脆鈴聲就是催命符咒,屋里眾目齊齊望向黑色聽筒,屏住呼吸。蔣興從沙發站起,深呼吸數口氣才拿起聽筒。 我是蔣興。 二爺居然有空親自接電話?看來是期待已久了,照片精不精彩?你女兒很有丐幫幫主的風采啊 放了我女兒,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要你老命你也給? 蔣興眼眶泛紅,嘴唇顫抖,給,只要你放了她,我命都可以給你。 那我就給你個機會,和你女兒說點臨別贈言。電話被移動,隨后蔣慈聲音傳來,爸 蔣興攥緊聽筒,阿慈,你有沒有事? 爸,你什么時候來救我,我好辛苦。又拉又吐,好像中暑一樣。我現在好餓啊,他們自己吃海鮮粥,都沒給我留一碗。 電話那頭,蔣慈聲音怯懦發抖,連出口的話語都變得不著邊際。 蔣興嚇得沒了半條命。蔣慈明顯受驚過度,已經開始胡言亂語,阿慈,你不要怕,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死八婆!綁匪呵斥一番后把電話拿開,二爺,我也算待你女兒不薄,你打算怎么酬謝我? 蔣興聽得咬牙切齒,你們要多少錢? 爽快人電話那頭的輕笑像深扎在蔣興眉心的針,5000萬,美金。從現在開始計時,明天中午十二點我要見到錢,遲一個鐘你女兒就少一只手。我相信你也不會傻到打電話找警察的,除非你打算幫她收尸咯。 你不要傷害她,我可以給你錢!蔣興手心全是汗水,在哪里交錢? 你籌好我自然會通知你,急什么,就讓你女兒再陪我們玩多一晚咯。 蔣興青筋爆起,急得怒吼,撲街!你敢碰我女兒,我要你全家陪葬! 有時間發火,不如省點力氣去找錢。 電話瞬間掛斷。 蔣興把聽筒狠狠砸在話機上。屋內顆顆緊張心臟被提到喉間,仲夏之夜靜得讓人膽寒,綁匪與蔣慈的聲音隔著聽筒都清晰可聞。 蔣興焦躁在客廳來回踱步,阿勝,去叫阿關過來,我所有的鋪面屋契逐張清點。再打電話給銀行張經理,下班了照樣請過來,我要看看能抵押多少錢。 廖勝即刻拿起電話打給蔣興指定的人。 陳思敏的心在聽完綁匪電話打完之后徹底絕望。平日冷靜沉著的蔣慈驚慌失措,胡言亂語,恐怕已經遭遇虐待。綁匪張口便要5000萬美金,蔣興慌忙焦急,看得出手頭現金絕對不夠。 明天十二點,時間這么緊,她能幫蔣慈做什么,她好像什么忙都幫不上。 突然有個人閃過腦海。 陳思敏蹙眉,當即決定要走,蔣伯伯,不如我回去找我家人幫幫忙吧? 不用了。蔣興抬頭,根本不理會陳思敏的提議,江叔,送陳小姐回家。思敏,你先回去吧,留在這里我也無心招待你,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蔣興連客氣禮貌都是勉力維持。陳思敏不敢多言,道別之后隨江叔陪同離開蔣宅。 車子從半山別墅駛出。 江叔心情沉重,對蔣慈無限擔憂,一路無言沉默。駛離蔣宅二十分鐘后,陳思敏突然開口,江叔,你在前面那個路口放下我就可以了。 江叔費解,陳小姐,前面還沒到你家啊。 我爸今晚加班,這個時間剛好他快路過這里,所以我坐他車走就行了。陳思敏發現自己如今大話連篇也鎮定自如了。 不行,小姐今天早上才出的事,我不能讓你冒險。江叔斷然拒絕。 我不是阿慈啊,我家人不會有她想說仇家,又覺得不太恰當,不會有那么多顧忌的。你就放心吧,你看每次補習完我都是自己回家的,也沒出什么事啊。 陳小姐,真的不行。 江叔停在了紅綠燈前等轉燈。側頭回望陳思敏,語重心長,這么晚了,你一個女孩太危險,你就讓我送你回到家里吧。 江叔,是你逼我的。 陳思敏盯緊江叔嚴肅神情,突然啪嗒一聲解開安全帶,快速打開車門,靈活閃身下車。 瞬間車門被哐當關上。 江叔驚呆了,扭頭在車里大喊,陳小姐,你回來啊 結果綠燈亮起,身后列隊的車流瘋狂催促江叔駛離。他坐在車內躊躇半天,下車也不是,開車也不是,懊惱盯著后視鏡。 陳思敏早已溜得沒蹤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