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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城每個陰暗的角落,在學校里,本地的孩子們常常欺負外來者,但霞展現了她的瘋狂和執拗,她和每一個敢于作弄她的家伙打架,用拳頭、指甲和牙齒維護自己的尊嚴,即使以寡敵眾,她也要死咬住一個對手,給他留下血的教訓,卻也讓自己常常傷痕累累。母親會一邊為她涂藥,一邊嘆氣或是抽噎。在許多次的爭斗后,霞開始明白硬碰硬并不是最好的方式,她不再沖動地去以牙還牙,而是學會逃走,沒有同齡的孩子能追得上她猿猴般靈巧的身影,而她卻能用各種方法出其不意地伏擊自己的對手,這樣的游擊戰持續了一段時間,但最后她玩得太過火了——一個氣急敗壞的小惡棍在追趕她時踩上了沒有蓋穩的下水井蓋,他的尸體兩天后才被找到,從那以后,再沒有人來惹她——她勝利了,但并不輝煌,幾乎所有的孩子都開始躲避她,躲避這顆瘦小而陰郁的厄運之星。 “那些孩子的父母會為她們哭泣嗎?就像我聽過許多次的那樣?!彼谛睦锵胫?,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哭泣會離自己如此之近。當那一天,她和往常一樣穿過昏黃燈光下潮濕的巷道,走向那間狹小的屋子時,她看到了擁擠的人群,鄰居們圍在那里,低聲議論著,而在人群的中央,白色的被單下,是母親蒼白的臉,她看上去和平時勞碌后熟睡時一樣,除了被凝固的血糊成一團的頭發——當她把拖車里的垃圾倒進工廠的收容池時,她沒有注意到,頭頂的吊臂上,掛著沉重箱斗的鐵鉤松脫了——在她留下的挎包里,除了證件和寥寥無幾的紙幣,還有一盒不大的奶油蛋糕,以及10根彩色的蠟燭。 僑民局依照收養法案開始為霞尋找監護人,最后他們尋訪到了她在另一個城市的姨媽,在穿制服的陌生人的陪同下,那個浸潤著淚水和哭聲的昏暗童年,隨著車輪的轟鳴漸行漸遠,最終被埋藏到記憶的深處。幸運的是,這邊移民的生活要更豐裕一些,姨媽一家對她也算不錯,僑民局每月還會發放死亡撫恤金,在這個新的環境,霞得以擺脫了饑餓的困擾。 也是在這里,她認識了遙。 遙是個中國孩子,當絕大多數的孩子用敵意的眼光看著語言不通的外來者時,他卻是個例外,他會和霞分享食物、玩具或是書刊,他會教霞改正她錯誤百出的中文,他會陪著她一同上學,一同回家,他甚至能讓她的臉上現出一點點罕見的笑容。但他并不是一個能保護她的人,他總是懦弱膽小,當那些高年級的差生對霞滋事生非時,他卻只敢遠遠地觀望,事后才敢跑過來送上一點無力的安慰,其實他自己也常常成為嘲笑和戲弄的對象,但他也只是木訥地畏縮著——也許正是自己的境遇才讓他對霞同病相憐,但那始終是霞最討厭他的地方,這一點,許多年都未曾改變。 時光水逝,孩子們一天天長大,新的技術不斷問世,物資匱乏的情形逐漸緩解,災難之后的黑夜開始浮現希望的光芒,霞從那個干瘦邋遢的幼童日漸出落成高挑標致的少女,追求者也不乏其眾,她會把這些訴說給遙聽,而他總是一本正經地和她討論他們的優點和缺點。再后來,霞的姨媽搬家了,雖然仍在一座城市,但他們見面的時候越來越少,最后,在電話里,她告訴他,有個富家公子想和她交往,她答應了。在電話里,他依然和往常那樣輕笑著,祝賀她找到好人家,當然,最后也忘不了提醒她要多留個心眼。 但霞也許沒能記住他最后的話,那個饑饉的童年、那個哭泣的童年、那個狹小斗室里昏黃的童年,在她的心底種下了對貧窮的恐懼,當富貴的愿景擺在面前時,她曾經的機智被全然麻醉了,她為他張開兩腿,為他打胎,為他拋卻尊嚴、百依百順——直到他在電話里告訴她,父親為他安排了別的婚姻,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在長久的沉默之后,她說:“去吧,尋找適合你的歸宿吧,不過我還想和你做上最后一次,我想讓自己永遠記住你?!?/br> 那一次成了他的最后一次,當她一只手taonong著那支丑陋的陽物,和往常一樣嫵媚地舔舐著它時,另一只手偷偷伸向了床單下,在凄厲的慘號和噴射的血水中,那rou棍和身體永遠分家了。她把那截軟趴趴的rou丟進抽水馬桶,然后從容地撥了報警電話。 最后的判決是入獄五年。姨媽家為了逃避賠償干脆不知所蹤,來看她的只有遙,他給她帶來自己做的飯菜,就和許多年前,她還是那個頭發蓬亂的小丫頭時一樣,他省出并不豐厚的的薪水來賄賂獄警,換取她在獄中不要多吃苦頭。最終的刑期從五年減少到了三年半,出獄后,他們住到了一起。 遙的職業是小學教師,霞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那段生活簡單而恬靜,他每天騎著自行車,載著她穿過那些看不見天空的街道,她生日的那天,他關掉了頂燈,點亮自己做的小燈,微弱的燈光透過戳滿小孔的燈罩,灑在天花板和墻壁上,猶如漫天星辰,在星光下,他們一起吹熄搖曳的燭火,許下共同的心愿:等存夠了錢,一定要去一次天使之城,去看一看真正的星空。 但遙永遠未能成行,當呼嘯的空襲警報響起時,他指揮學生撤進避難所,鎖上門,自己卻跑向了相反的方向,吸引那只逼近校門的野獸遠離孩子們。學校為他舉行了悼念,他的遺像擺放在禮堂里,地板上鋪滿了孩子們點燃的蠟燭,以及用紙剪成的白色小花——在噩夢時代,鮮花是可望不可求的奢侈品——校長交給她一本手冊,那是遙最后一堂課的備課本,在最后一頁上,有一行因快速而潦草的字跡。 “對不起,我希望能男人氣概一回?!?/br> 第二天的清晨,她背著行囊,走上殘破的街道,在拐角處,地面被入侵的怪物掏出了一個通向下一層的大洞,一小隊鋼鐵天使正拿著儀器測量什么,她走向他們,問道: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 “是啊,我忘了你的特長了?!崩驅擂蔚匦α诵??!暗憔烤箍吹搅耸裁??” “許多東西,但很零碎,他記在冊子上,而沒有存在終端上,有關于黃霧的,關于戰爭的……也有關于我們的?!?/br> “那是什么意思?” “卡莉,”她抬起頭,長舒了一口氣,然后再一次低下頭來,黑色的眼睛似乎爍爍發光:“我們不是都能生還?!?/br> “我想我們接受任務的時候都作好了最壞的準備,或者——從我們入伍的那天起?” “不,不是這么簡單,中將似乎明確地知道要選擇哪些人,以及許多行動的細節,那不像是計劃,倒像是……預言?!?/br> “預言?就像塞納瑞斯預言黃霧那樣嗎?” “是的,當時我也想到了塞納瑞斯,他的預言能力至今無人理解,而將軍……他知道琳會為我們而死,那已經應驗了?!?/br> “但我們呢?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不,他寫得不清楚,我并不全明白,而且有些頁被撕掉了,但是”,她突然伸出手來,抓住莉的胳膊,“他很確定,你,才是這次行動的關鍵,你才是命運選中的那個人?!?/br> “你們呢?” 她轉過身去,坐回樹下,低下頭,不再說話。 宿營到次日凌晨結束,小隊繼續啟程,根據電子地圖的標示,我們離目標還有四十多哩,只要大半天的行軍就能抵達了,我們邁著沉重的步子穿越黑暗,戰斗服踏上樹葉的聲音似乎是死寂中唯一的聲響。在中途,玫終于問了那個大家都關心的問題:“你們覺得那里到底會有什么?” “也許是什么舊時代的秘密武器?”雯說。 “也許那里是織夢者真正的老巢也說不定?!崩蚧卮鹫f:“你自己覺得呢?”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要能一下子永遠終結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