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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書桌上香煙盒子摸出來,一邊抽出一支,一邊回她:聽不懂反話?我意思是隨便整理就成,不用這么認真。這資料回頭我自己還要篩一遍。蘇南回復:我知道了。他含著煙,低頭點燃,背靠著書桌給她回復:早點睡吧,就給你這么點錢,不值得你熬夜費心。片刻,蘇南還是回復:我知道了。這人,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他笑了一聲,把手機丟到一旁,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旦城秋天多雨,一下仿佛沒完沒了。他在床上躺下,聽了許久,沒法入眠。心里一股氐惆,縈繞難去。興許是缺點兒酒,還缺點兒晚楓。第5章(05)盛宴當漫長的黑夜升起,顯現我靈魂的底部,我只是一個倒空的酒杯,把自己倒給了時間而不復存在。——羅伯特·菲茨拉杰德—陳知遇很久沒往程宛父母那兒去了,上一回還是過年的時候。遠遠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下,步行過去。門口有人站崗,余光斜了斜,見是陳知遇,直接放人進去了。空氣里有點兒雨水氣息,幾株老樹搖著葉子。他在樹底下站著把一支煙抽完,提步上樓。程宛如今往上走得越來越高,很多事身不由己,但唯獨過生日,還是保持以前習慣,只跟最親近的人一起過。上半年程母生了場病,這回見看著氣色好了很多,拉住陳知遇說了些話,都是家常碎語。他被程父程母看著長大的,在別的事情上時常乖戾,在二老面前卻很有耐心。程宛跟陳母在廚房里熬湯,隔著疏淡白霧向著客廳里看一眼。陳母笑說:“我跟他父親都管不住他,就還能聽聽你父母的話?!?/br>程宛笑一笑,“他裝乖呢?!?/br>因是家宴,席上禮數少,酒也喝得少。吃完切了個蛋糕,點蠟燭時,程母委婉地催了句生孩子的事,她看著別人含飴弄孫,說到底還是羨慕。但也清楚程宛和陳知遇都忙事業,上升期精力中斷,回頭再趕上來就不容易了。出了家門,兩人一道走出去,到停車的地方。程宛沒喝酒,車由她開。掛了檔,松離合,第一下熄火了。“手動擋幾年沒開過,不習慣了?!?/br>“松離合慢一點?!?/br>程宛又試幾次,總算把車子發動。“我去你那兒歇一晚?!?/br>陳知遇摸出煙點燃,“幾天沒打掃了?!?/br>“沒事。我湊合一晚——我怕有人堵我門?!?/br>陳知遇瞥她一眼,“怎么?”程宛笑一笑,臉上表情有點淡,“遇到個棘手的,非要纏著今天跟我過生日。我沒接她電話……可能人還是太年輕了?!?/br>陳知遇一貫不對她的生活發表評價,抽了口煙,淡淡說:“悠著點。程宛打開了車載,一首輕快憂傷的民謠,她跟著哼:ifyoumissthetraini'monyou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程宛泊了車,把鑰匙給陳知遇,跟他一塊兒上樓。房子是當時為了結婚買的,然而程宛只有時候過來借宿。她上班的地方離這兒遠,自己干脆在單位附近又買了套房。客廳里,擺了個極大的木頭展架,玻璃門后整齊碼放著各種各樣的石頭。程宛走過去轉了一圈,“又多了?!?/br>旁邊桌子上擱著一只紙箱,打開看了看,里面一塊黑色的巖石。“這是什么石頭?”陳知遇瞥來一眼,“黑云母安山巖,林涵幫忙弄來的?!贝虬l蘇南千里迢迢給他背來崇城。程宛胯斜靠在桌子邊沿,看著展架里標記的清清楚楚的各色的礫巖、粉砂巖、糜棱巖……有的普通,有的價值連城。“你開個石頭展吧,還能賣倆門票?!?/br>陳知遇不理她的玩笑,自己進浴室去洗澡。程宛轉悠一圈,開了一瓶陳知遇的紅酒。剛剛家宴上沒喝,這會兒捏著杯子,一不小心就下了半瓶。陳知遇洗完澡出來,撈起茶幾上的煙盒,摸出一支,低頭點煙,“你直接挑了瓶最貴的?!?/br>程宛笑了笑,往沙發上一躺,“不喝了。醉了難受?!?/br>陳知遇在她對面坐下,手肘抵在大腿上,微微弓著腰,心想,醉不了也難受。程宛轉過頭,瞅他,“你說,我退了好不好?”“你舍得?”權勢跟毒品一樣,有時候沾一點兒就脫不了身。程宛找他借了支煙,點燃了,仍舊仰躺著,抽了一口,手臂舉高,看著那火星暗下去,一縷淡白煙霧彌散開去。她視線去捕捉那煙霧散開的軌跡,“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br>周四,蘇南犯了感冒,午休時躺了會兒,鬧鐘響了沒聽見。等匆匆忙忙跑去教室,課已經開始十分鐘。小教室,沒鑰匙的話,門從外面打不開。她在那兒思考了半分鐘,遲到和曠課哪個更嚴重,最后還是硬著頭皮敲了敲門。片刻,吱呀一聲。陳知遇目光在她身上定了片刻,不帶什么情緒的:“進來?!?/br>蘇南趕緊找個位子坐下,翻出筆記本。跑了一路,一坐下就開始咳嗽。捂著嘴,怕打擾陳知遇講課,使勁憋著,實在憋不住,才從喉嚨里悶重地咳出一聲。一摸保溫杯,空的,著急出門忘了接水。第一堂課下,蘇南匆匆忙忙跑去走廊拐角處的茶水間。接了大半杯開水,在走廊里一邊往杯口吹氣,一邊小口小口地往喉嚨咽。“準你假,回去休息?!?/br>蘇南差點一口嗆住,一回頭才發現陳知遇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陳老師?!?/br>“待著干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