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話的意思,簡直是在明說了。 林雁秋還未卸去脂粉油彩的臉上白了白,雖不叫人能看得出,可那一雙眼里頭的驚慌卻遮掩不了。 扭頭忙朝自己爹望去。 林宗祥跨了一步,擋住那跟班朝林雁秋看過來的眼神,打著千賠笑道:怕是不大方便,都唱一天了,嗓子得歇歇。 放心吧,有的是她歇的時候,林班主怕什么,總是會囫圇送還給你的。 那跟班臉色已是有些不悅,朝自己跟來的人招了招手,才放下花籃的人便就地團團將林雁秋圍住。 那樣子,怕是她不愿,便要直接綁人了。 林映棠躲在帷帳后頭看不清場面,也不敢露頭,只聽得一陣叮當亂響,便聽到賀昀天氣急敗壞的怒喝。 有本事撒開手,咱們單練練!別仗著人多! 我跟你單練的著嗎? 這話是那跟班說的,林映棠心里著急,知道是賀昀天犯了混在跟人鬧,忙悄悄掀開了帷簾朝外望了望。 卻瞧見賀昀天只脫了一身戲服,臉上油彩被抹開了,烏七八糟的涂在臉上,兩只胳膊被廖局長家的下人架著,他胡亂的踢打著腿,可卻掙脫不得。 戲子臺上的功夫,哪里能比得上警察局長家里真刀真槍的下人呢。 可賀昀天不這么想,他雖然不愿意娶林雁秋,可也容不得自己師妹就這樣被糟踐了。 他是大師兄,得護著他們。 那跟班從懷中摸出煙來叼在唇上,冷冷朝賀昀天望一眼,趁還好說話,都規矩著點兒,要是把局長惹火了,那有一個算一個,今晚誰都走不了,外頭可多得是喜歡咱們唐明皇屁股的貴人!林班主,你說是吧? 林宗祥額頭冷汗一顆一顆往下掉,是,是,可咱們雁秋姑娘還是個干凈人,往后也早晚得嫁人,還請廖局長手下留留情 話還沒講完,那跟班已是不耐煩至極,朝林宗祥肩頭推了一巴掌,林宗祥哎呦一聲跌了個跟頭,慌忙爬起來,林雁秋已是哭哭啼啼的被那群人扯了出去。 賀昀天也被放開了,如一只被掐了腦袋的蒼蠅,嗡嗡的在后臺繞了半晌,忽的眼神朝角落里定住。 那是后臺專門用來放臺上器械地方,賀昀天臉一變,幾步過去撈了一個趁手的便往出沖。 你還敢在局長家里鬧,是要吃槍子兒的!林宗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斥道。 賀昀天卻冷笑一聲,睨了眼拽著自己的人,吃槍子兒也總比叫人糟踐了強!明知是火坑,你還推著自己閨女往里跳,這種事我可干不了!唐明皇能眼看著自己女人被吊死,我可要把她給搶下來! 一聲高過一聲,發自內心的憤怒與不甘愿,身后立著的師弟們也被這氣氛感染的義憤填膺起來,各自拿了家伙嚷嚷著便去救出大師姐。 見這場景,林宗祥雙眼一紅,掉出淚來,隨即欣慰的頷首,同他們一道出去了。 林映棠如何還能呆得住,忙從帷簾后鉆出來,也跟著要出去,卻被走在最后的林宗祥推了回來。 你就呆在后臺,哪里都不許去。 可是,雁秋姐 一群大男人要是都救不了人,多你一個小姑娘也不過是白搭,外頭亂哄哄的,你出去也只能添亂,在這里把東西都看牢了,別叫人趁機撿了。 林宗祥急急忙忙說完,又將林映棠往里頭推了推,這才跟了出去。 林映棠捏著袖口一時間不敢跟出去了,可若是就這么呆著,心里頭也是折磨,索性搬了凳子來守在后臺的門,這樣萬一他們救了林雁秋回來,她也能一眼看見。 可等了好一會兒,外頭也沒什么動靜,照理說救了人,那警察局長家的也該鬧起來了啊,就是救不成人,他們也該回來了。 林映棠心里更是擔心起來,抻著脖子往門口瞅了好幾眼,忽聽到耳邊一陣打槍的聲音,那聲音她原先聽過,有一次出去買菜,正巧路過了菜市口,碰著了槍決犯人,執刑的人手里托著槍桿,隔了老遠射出去,只一聲,那跪在當中的犯人就撲在了地上,血從胸口一股一股往出冒。 隨后便是一串吵鬧的人聲,那是戲樓外頭傳來的,林映棠心里一緊,忙站起身來,心里想著怕是師兄他們惹事了。 剛才好似還聽著了廖局長的名字,怕不是師兄他們把局長給傷著了吧 正慌張的在后臺團團亂轉,忽的門口傳來一陣碰撞聲響,林映棠趕忙跑過來,忙不迭喊著:師兄 還未近前,卻看清了那闖入后臺的,并非是春暉班的人,那人一身短打裝扮,束著腿,裹著腰,腳上穿著雙布鞋,歪著身子正靠在她方才坐過的凳子上。 林映棠站在原地沒有再上前,只是擰著眉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人。 他低著頭,叫她看不清臉,可從那捂著胸口的手指縫隙里,卻有一股一股的血冒了出來。 林映棠不由得便想起那天在菜市場看到的那個死刑犯,也是這樣的橫躺在地上,只是雙手大開著,還來不及去捂住被子彈穿透的血窟窿。 那時候的人,是死的,可眼前這人,還沒死。 他咬著牙,隔著額前的亂發看到了不遠處的林映棠,雖然神志已經快到了崩厥,可還是能輕易的分辨出,眼前的人,并非是自己的敵人。 于是,他朝她伸了左手,藏在背后的右手摸著腰里別著的一只勃朗寧,食指扣住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