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泉番外 困境里的生命

    張泉是家里的大姐，二妹張水，三弟張成。

    從姐弟仨的名字就能看出他們的父母沒什么取名字的天賦。

    因為沒有文化。張泉的父母只有小學文化，從三姐弟的性別組合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這個家的經濟狀況讓張泉撒不出父母感情好，愛生小孩這樣維護她破敗的自尊的謊。

    張泉小的時候還沒有通自來水，黃土高坡上的他們只能等寥寥無幾的雨水來充沛骯臟的水窖，所以她叫泉，她meimei叫水，她弟弟叫成則是因為成功生出了兒子。

    張泉從不跟他人談起自己的家庭，但有一次做夢，她夢到童年的窯洞，夢到從水窖里舀出混濁的水，猛然驚醒時，她滿臉淚水。

    張泉出色的工作能力讓她三十來歲便當上了分團委書記。

    她在辦公室里等方戢過來。

    方戢很快來了，她很有禮貌，輕輕敲門后安靜地等待，張泉電腦上是方戢的檔案。

    請進。

    門打開了，請坐。

    張泉給方戢倒了一杯溫水，方戢受寵若驚，謝謝老師。

    張泉微微笑著，不知道要怎么開口。

    感謝九年義務教育，張泉和meimei得以坐到教室里，雖然沒有課本，雖然老師的牛栓在窗臺，下課鈴響他走得比學生還快，雖然他的口音一聽就知道不可能通過普通話考試。

    張泉艱難地念完了六年小學，小升初考試，老天眷顧，她竟然考上了鎮上的初中。

    錢，怎么辦。

    前面我們說了，這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但是同時也必須強調，人不是非黑即白的動物，人是矛盾，人是復雜的綜合體。

    張泉的母親說：讓她念吧，我去找她二姑問問

    話沒說完，她父親說：我跟你一起去。

    錢當然沒借到。

    晚上在炕上，母親說明天再找那個那個誰，父親粗暴地打斷她：借什么借？誰有錢？借了你怎么還？

    最后，父親一腳把炕上的桌子踹到地上：他媽的，女人讀什么書，就在村里讀，讀完了給老子嫁人！

    張泉在另一個房間里無聲地流淚，meimei在被子下握住她顫抖的手。

    方戢，老師想問你，你和禹宮弎是什么關系？

    張泉覺得單刀直入是最省事的辦法。

    她注視著方戢，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

    然而方戢只是沉默。

    張泉斟酌著開口：前段時間，我聽到你們在吵架，說分手什么的你們是情侶，是嗎？

    張泉想，如果方戢不承認，她還有別的證據。

    這回方戢很快回答：已經不是了。

    已經不是了，張泉又問：你的意思是你們確實在一起過？

    方戢嗯一聲，老師為什么問我這個？

    方戢，你可能不了解，這種事情在我們學校是絕對不允許的，禹宮弎嚴重違反了學校的紀律和規章制度，我們會嚴肅處理他。你能不能講講你們是怎么開始的？

    張泉突然的嚴肅讓方戢不知所措。

    怎么開始的當然不能告訴張泉。方戢試圖把話題轉向另一個角度：老師，其實也不全是他一個人的錯

    張泉的聲音更加嚴厲：方戢，你太年輕，看不明白，他是導員，你是學生，你們之間從根上就不對等，上對下的感情，絕對不是只有純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