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刻像
18 刻像
蕭灜素衣坐在臺階上刻石頭醒神,如瀑青絲隨意綰在背后。 大抵是被符勝扯著出了一次宮,她先前靜冷如石的心活泛起來,近日里時常想到年少時的事。 她喜刻石,連帶著對丹青上點心。一些圖樣子先在筆下有,然后在刀下有。 有一遭她覺著她對各類畫作都見識過了,唯獨沒覽過春宮,于是磋磨蕭寰給她找一本。 蕭寰把東西捎她手上時,她一臉諂媚:我就隨便翻翻,權當見見世面。 他白她一眼,不是什么世面都是見得的。 知道了知道了。 她正要翻開書頁,蕭寰挨到她身旁,登時虎軀一震。 你干嘛? 我找來的東西我不能看么? 的確不能說不能,于是在一種古怪的氛圍中,蕭灜隨意翻了翻,不期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這畫工好生精致,還頗有石揚子大師的筆風。 這就是石揚子的手筆。 他還畫這種東西? 蕭寰告訴她市面上大部分春宮畫工都很粗劣,這種名家繪的版本,很不容易弄到。 她頓時兩眼放光,倘若我也賣畫為生,我 瞅見他暗下去的神色,算了沒有倘若。 你也想畫吧。 他當然一眼看出她是心生神往。 伯牙難遇子期,不過有些東西,無須慧眼,人人都喜歡。比如這世人皆抵受不住的,聲、色、利、名。 她笑笑,意有所指。 你也抵受不住不是么? 自然。 那你為何想法那般偏激,說什么想出家。只有受了罰的人才去清修,你倒好,巴巴地想去。我看你非得去了才知道后悔,才知道你可以做的事有很多。 我的確也感興趣啊。釋教講戒與定與慧,定下來的境界真的很舒服。無色無相方是真。 我看你就是閑的。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比如畫春宮為生?若我畫春宮,必定以你為原型,英姿勃發的美少年 不待她意yin太多,他扼住了她的脖頸子。 她想她應該不是閑的,是欠的。 不知不覺間,蕭灜手底下的玉塊成了一尊巴掌高的立像,赫然是蕭寰的臉和體態。 咳咳,當然是正經的有衣服的形制。 很快心虛起來,她刻蕭寰的像干嘛,又貴,放在宮里又沒用,但是刻都刻了,怕是只能私藏了。不是想刻一尊佛像來著么? 符勝偏生不合時宜地過來了,她便暫且把玉像隱在袖擺里。 見她懶怠起身,符勝便不顧儀容,在她身畔坐定。 去去去,擠死了。 蕭灜往一旁推他,他卻把人緊緊錮入臂彎里。 阿灜藏了什么? 他還騰出一只手拉扯開她袖擺把玉像拿了出來。 她正為兩人懸殊的力量差距生悶氣,見符勝趁她不備翻出了蕭寰,有些慌神,但是面上還維持著鎮定。 這刻的是阿灜自己么?好生傳神。 符勝望著小像眼露精光。這五官、這神態,若不是白得過于純粹,他都要以為是縮小版的蕭灜了。 她沒回答,他這樣以為也好。 他久久盯著玉像,然后對上了她的雙眸。 阿灜可以把這個小像送朕么?或者至少借朕保管。 我辛苦的成果憑啥給你?雖然用的是你家的料子吧。 朕平素很少能與阿灜相見,很是思念 不行! 察覺他的意圖,她嚴詞拒絕,完全不為他楚楚可憐的神情和語調所動,要他私藏阿寰的小像,那怎么了得! 他以為她是因羞澀拒絕,完全沒受打擊,還軟磨硬泡起來。 這刻的不是我自己,我沒那么自戀。 蕭灜嫌煩,終是神色晦暗著說出了實情。 竟不是你也對,這似是男子,朕先時還以為是著男裝的阿灜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 阿灜給男子刻像,那個人還很明顯不是朕! 你沒看出來這像跟我長得很像么?她無奈道,哦對你剛剛看出來了。 還誤認了。 這是阿寰。 符勝瞬間放下心來,央蕭灜也給他刻像。他雖說不至于把醋吃到兄長身上,但兄長有的待遇,他怎么也得跟上吧。 蕭灜本來仍舊是推諉姿態,不知想通什么,容色忽霽。 好呀,正好這里還有料子,我現在便給陛下刻像。 細長的眼尾甚至帶出一抹笑意。 一定要現在么? 符勝見她爽快地答應,自然欣喜,但是他來的初衷到底不在此。他走了以后,她有長久的工夫刻石。 阿灜知道朕來一趟挺難的。 瘋狂暗示。 是啊,所以您觀摩我刻石就在此刻了。 能看阿灜刻石的確很好,但 哦對了,我刻石的時候別碰我,也別跟我說話,否則我的手會頃刻間血rou模糊。 她已經cao持刻刀琢磨起了玉石。 他覺出她是故意的,不過也罷,忍一遭便是。她既然尋機推拒,他成全便是。 他于是安靜地觀了她刻石一下午。 記著叮囑,一聲也沒吭過。 阿灜在刻石期間一眼也沒看他,便將他的形貌盡數琢刻出,是類似畫師那般有不同尋常的記憶力,還是把他這個人記在了心里呢? 盞雪很貼心地安排了好幾種小點心,還送過來幾本話本子。 他用了些糕點,話本子卻翻了兩眼便放下了。 他很好奇蕭灜看的什么話本子,但是此刻他要認真看她刻石,以后便不縱容她以此為由推拒他了。 等玉像終于完工后,蕭灜已是手酸頸痛。 陛下還在? 她驚詫道。 朕一直都在。符勝見她疲乏不已,自她身后為她按揉起肩頸來。 這個定力 她抬眼望了望天。 天色不早了,陛下回宮罷。 見他安生了一下午,她很溫和地說。 符勝抱了抱她,又吻在她額上,方起身準備離去,就這,還一步三回頭的。 去吧。 她揉了揉眉心,她長得是很好看么,還是很和善,已經盯了她一下午了吧,他還這般不舍? 對了,你的玉像 阿灜留著吧。 他霎時不磨蹭了,快步離去,怕她追上他強令他帶走玉像。 我為什么要留著,不是你想要嗎? 她只是望著他的背影喊了句。 扔尚制局去。眼見符勝去遠了,蕭灜偏頭低聲對盞雪道。 他不安分,她不是沒對策。當朝陛下的小像,擱尚制局便不會出錯了。 想了他一下午,她腦子都快昏脹了,不要再想到他了。 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