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家教
楚姣抓著胸前的雙肩包,有些局促地站在陌生的大門口。 她是來這里做家教的,對方選中她之后只是給了她一個地址,她實在沒想到地址所對應的地方竟然會是私家別墅。 她站在門口,將特地換上的白襯衫理了理,隨后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了三聲后里面才傳來聲響,下一秒,楚姣后退一步,看見門被人不耐煩地拉開。 開門的男生穿著黑色T恤,丹鳳眼微微上挑,薄唇輕抿。兩個人雖然年紀相仿,但對方的個子卻格外高,他雙手抱胸,直到將楚姣全身上下都掃了個遍,這才勉為其難地開了口:你是誰,過來干什么的? 楚姣有些尷尬,只能小聲解釋道:你是焦墨吧,我是阿姨請來的家教... 焦墨聽完,表情有一瞬的驚訝。 就當楚姣以為自己要被當做騙子趕走的時候,他松開手,勉強讓出了一條路。 你在這等等,我去把其他人叫下來。 隨后一個人上了樓。 楚姣觀察左右,聽話地找了個位置坐下,她將背挺得筆直,繃著一張臉等著焦墨下來。 時間大概過去了十幾分鐘,焦墨終于下樓了。他身后跟著兩個男生,看年齡和他差不多大。楚姣有些局促地站起身,看著他們沉默不語。 喏,這就是我媽給我找的家教了。焦墨揚了揚下巴,絲毫不掩飾對于母親擅自給自己選家教厭惡:你倆剛好也在,就當是幫我一把吧。 我可不愿意搞這一套,要聽你自己聽去,我可沒空在這耗。旁邊長著娃娃臉的男孩子率先出聲反駁,他的長相乖巧可愛,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刻?。核瓷先ヒ簿鸵话?,也不知道阿姨怎么會看中她。 楚姣的臉很快就白了。 她其實也只是一個高二的學生,只是想要趁暑假靠著自己賺一點錢補貼家用。也許她看上去確實沒有那么經驗豐富,但她從小到大一直都保持著年紀第一的位置,更何況為了這次補課她還做了不少準備,怎么可以被一句看上去一般給否定呢? 她想要反駁,卻又害怕對焦墨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好強扯著笑臉,假裝什么都沒有聽見。 這一行為把在旁觀的焦墨整得一樂。 他這人就這樣,jiejie你不要和他一般計較。先前一直沒說話的男生扶了扶金絲眼鏡,笑得溫和:既然是阿姨選的老師,jiejie應該不會介意我們蹭一下課的吧? 娃娃臉的男生瞥了瞥嘴,看上去還是不爽,但還是找了個地方坐下,翹著二郎腿不屑地看著楚姣。 楚姣盡量忽視了他的目光,在身后的包中掏出了課本和筆記,平整地擺放在桌子上。筆記上楚姣三個字筆跡娟秀,就如同她本人一樣。 我想你們應該和焦墨一樣是高一升高二的吧?我沒有準備那么多課本,如果你們兩個不介意的話可以先拿我的筆記看一下。楚姣頓了一頓,她本來想說如果有需要的話下次她會多帶點課本,仔細一想這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后面硬生生閉了嘴,把話題朝著課本上引。 一節課下來基本上都是楚姣在說,三個人幾乎沒有什么反應。楚姣也不惱,只是偶爾詢問他們有沒有聽懂,整堂課各干各的,倒也還算和諧。 她今天上的是試用課,這個工作能不能到她手里看的就是今天試課的效果。楚姣越上到后面心里就越發平靜,估摸著這個工作大概率是要黃掉了。 今天就上到這里吧,我這邊準備了一套題目,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課后做一下,都是一些比較容易做錯的題目。 楚姣笑了笑,表情真誠,盡管她知道面前這三個男生壓根就不可能會做。 你放桌上吧。焦墨滿不在意。 既然任務已經完成,楚姣并沒有繼續留下來的意思。她提起包準備直接走人,卻不想大門被人先一步打開,楚姣抬起頭,發現一位面容姣好、身材勻稱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的身后跟著個男人,手里打包小包的拿了不少東西。 楚姣有些緊張地直起身子,推測這應該就是聯系自己的焦太太了。 媽,怎么這么早你就回來了?焦墨看表情也很意外,他坐在凳子上沒動,只是朝著母親的方向喊了句。 不早了不早了,逛街逛到一半想起來給你請的家教要來,怎么樣,有沒有效果呀? 焦墨沒出聲,只是朝著身后指了指,焦mama這才注意到這屋里多出了幾個人。 呀,小鈺和小年也在呀,你們今天是不是一塊聽課了。 那可不,焦墨都發話了,我們哪里還有不聽的道理。娃娃臉的男生笑了笑,甚是熟稔地和焦mama開起了玩笑,他撞了撞旁邊那人的肩,你說是不是,陳鈺。 陳鈺聽完只是一笑,實事求是的說,我覺得今天的課還算不錯。 楚姣在這段對話中一直在身后充當著工具人的角色,突然被陳鈺這么一夸,她還有些不適應。焦mama像是終于注意到還有她這么號人在,連忙親切地牽起她的手,頗為滿意道:既然阿鈺都這么說了,看來我們這位小老師干得很不錯嘛,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干脆你留下來,我們一塊吃頓晚飯好了。 話音剛落,三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中間的楚姣身上,看得她如坐針氈。 和這三個人吃飯楚姣寧愿回家多刷一套題,她趕忙擺手,拒絕得倉促:阿姨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這不太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你以后還要教我家小墨的,不用那么拘束嘛。焦太太絲毫沒覺得哪里不對。 就是,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焦墨趁機湊到楚姣旁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最好乖一點,這對我們是雙贏。 楚姣深吸了一口氣,瞬間明白了對方是什么意思。比起找其他有經驗的老師,她這樣的又好欺負又好拿捏,完全可以拿著她在他媽面前糊弄過去。 怎么會有這么惡劣的人呢? 我想您可能是哪里誤會了,楚姣嘆了口氣,想著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能接下這么個任務,事實上,今天的課程進行的并不順利,我想您的兒子可能需要更加專業一點的教師... 焦太太被楚姣的話說得昏了頭,她看向自家兒子:小墨,你是個什么想法? 焦墨盯著楚姣的后背,直到把人盯到背后發涼,這才咬牙切齒道:我當然是想把這位老師留下來。 既然楚姣不想讓他如意,那他也不會讓楚姣好過。 楚姣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不相信這是焦墨會說出來的話。 那我看這件事完全可行。焦太太聽完,瞇著眼睛笑起來,她拍拍楚姣的肩膀,頗為欣慰,我還沒有聽我家小墨這么喜歡學習過呢,小姣你也不要再推脫了,我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不太好管,你也別害怕,咱們吃完飯之后大家就是朋友了,到時候你想怎么教訓小墨我都在背后給你撐腰,怎么樣? 楚姣還想要拒絕。 我也知道我家小墨有點不好管,不如這樣吧,每個小時我再給你多加一百怎么樣。 楚姣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了。 她只是個高中生,其實按照規定每個小時工資并不高。焦太太給的這份工作的工資本就已經高出市場價了,如果每小時再多加一百.... 她一個月甚至可以賺到小一萬的樣子。 這對焦太太來說可能不算什么,但對楚姣來說這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 她最后還是點了頭。 那這件事就算這么說好了,我和阿姨去做飯,你們幾個孩子先坐一塊聊聊天吧。 直到看不見焦太太的身影,楚姣才松了口氣。她還不知道如何緩解接下來的尷尬氣氛,旁邊的許年率先出口諷刺道:我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呢,原來之前那么說就是為了多加這么點錢啊。 楚姣抿唇不語。既然選擇了要這份錢,她就已經做好了被他們嘲諷的準備,楚姣低下腦袋,就是不給對方一點反應。 之后的一餐飯她味同嚼蠟。 一等到一切都結束,時間已經過了十點。楚姣看著手上的表,走了十幾分鐘才到了附近最近的公交站臺。等她想要規劃回家路線的時候,卻發現公交已經停運。 她嘗試著能不能招來私家車,可打車軟件上的圓圈轉了十分鐘,最近的司機還是離她幾公里開外。 楚姣真的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她放棄這最后的幻想,決定徒步走到能夠打上車的地方。雨后的水泥地坑坑洼洼,楚姣提著裙子剛從站臺上下來,旁邊一輛紅色的跑車經過,濺了她一身泥水。 楚姣面無表情地從包里抽出幾張紙,可白襯衫上的污漬怎么擦也擦不掉。 呦,這不是我們的小家教嘛,這么晚沒回去在這等什么呢?不會還在等公交吧?許年坐在后座上,在司機的提醒下才發現站臺邊有個渾身是泥水的姑娘。他頗有興致地打開車窗,雙手趴在窗口,欣賞這面前人的窘境。 楚姣抬起眼皮,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她沒有興趣去理許念毫無理由的挖苦,自顧自地按著導航規劃的路線走。 許念趴在窗口有些尷尬。他讓司機趕緊跟上去,自己又在一旁繼續喊話道:你家離這應該挺遠的吧,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也不安全。要不這樣,你現在跪在地上求我一下,我可以免為其難地送你回家。 他發誓,他是看在楚姣這么慘的份上才準備大發慈悲的,卻不想楚姣壓根不領情,權當沒有聽見似的往前走。 許念一下火大起來。 行啊,給臉不要臉是吧?我讓你跪你不跪是吧。他陰下一張臉,讓前面的司機打開了車門。他穩穩地站在了楚姣面前,高大的個子將楚姣顯得越發嬌小,楚姣本來是不耐的,卻在抬頭看見許念的表情之后嚇了一跳,連著后退兩步:你,你要敢什么? 干什么,你說呢。許念冷著一張臉,看似無害的外表卻帶著一種戾氣,楚姣先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腦袋變得一邊空白。 老子先前和你說話你不是耳聾嗎,怎么,現在終于能聽見了?許念伸手扯住楚姣的臉,強迫她抬起頭:老子讓你跪下是抬舉你,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就你還想給我使臉色?白天我不弄你是給你面子,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能為了一百塊錢就低頭的窮鬼。 楚姣的臉一下變得煞白,就連嘴唇也失去了顏色。她的臉被許念按著,雖然她覺得很丟臉,但眼淚就像是斷掉的珍珠一樣,不顧她的意愿一點一點地往下落,毫無尊嚴可言。 她通紅的眼睛瞪著許念,用力地拍開他的手:我是窮鬼怎么了,我窮也沒花你錢啊。我都說我不想干了是你們非讓我繼續干的,我用知識來賺錢有什么錯?我憑什么就要因為這個被你們這樣子欺負瞧不起? 許念感到手上一痛,白旭的皮膚很快泛起了紅痕。他呆呆地看著楚姣宣泄,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說實在的,他還真的沒有欺負女人的經驗。在他手下討饒的都是男的,哭起來也個個丑不拉幾的,許念打他們的時候壓根沒有一絲憐憫之情。 可楚姣不一樣,他看著楚姣在他面前哭成這樣,竟然有些無措起來。 這么點事你就哭,你下午是裝的嗎。許念又干巴巴地罵了兩句,不得勁,隨后又松開了按著楚姣的手,不由分說地拉人上了自家車:我真是服了你了,別哭啦,我給你點補償還不行嗎,今天我送你回家,你告訴我你家地址在哪里。 楚姣還在生氣,掙扎著要下車。 我的耐心不多,勸你見好就收。許念不費力地將楚姣的手壓在身下,因為湊的太近,他甚至能夠聞到楚姣身上散發的香味。 那種香味很淡,像是某種清甜的水果。 楚姣終于安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