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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得牙齒都在打顫,幾乎是懇求道:“你不要走,好不好?”章繹之什么都沒說,就那樣離開了。她穿著一條金絲珠繡的孔雀藍旗袍,高貴美麗。一個人站在花叢中,花那么香,風那么柔和,身體卻是冷的。沈黛抬手,摸摸臉頰,全是涼冰冰的淚珠。當年初逢,他風采卓然,她明艷照人,只道是人人眼中一段金玉良緣,可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那些燦爛的,張揚的日子似乎遙遠到已模糊不清。沈黛笑起來,笑著笑著緩緩蹲下身去,忍不住掩面小聲啜泣起來。……“你們要帶我去什么地方?”勉強抑制住心中慌亂,付清如問道,視線卻越發模糊。從醫院出來,過去了一天。那位沈小姐說有事和她談帶她出了醫院,后來她就被蒙住眼睛,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更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他們把她在一間屋子里關了整晚,既不告訴身份,也不說明目的,今天又突然放出來。架著她胳膊往前拖的男人腳步不停,兇狠回答:“去你該去的地方!”她的意識逐漸陷入昏迷,身不由己隨他踉踉蹌蹌朝前走著,隱約聽見嗚嗚船笛聲。有幾人迎面走來,似乎其中一個高大的男子抓住了拖她的人,她努力睜眼想看清楚來人的模樣,眼皮卻越來越沉,聽到的只是聲沉悶慘叫……專列冒出濃密的白色蒸汽,轟隆隆前行著。頭等車廂里的燈始終未熄,后半夜下起一場雨,天氣有些涼颼颼,里面卻是暖和的。醫生給葉清如打了一針,便聽到有人拉開車廂門。郭旭進來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的付清如,不由道:“明早下火車還得坐一段汽車,她這身體能行嗎?”醫生道:“只要不大運動,應該沒問題?!?/br>郭旭點點頭,醫生就端著藥盤出去了。連番變故措手不及,月香抹著眼睛抽泣,“小姐,你快點醒來吧?!?/br>天邊慢慢透出絲曙光來,遠山,村莊,沃野快速地從車窗外掠過。郭旭拉了張椅子坐下,守在旁邊。在處理完母親的后事后,這個女子終于熬干了所有精力。誰都想不到,這一趟北行顛沛流離,她受盡苦楚,竟惹來如此多是非。他起身出去,嘹亮的汽笛聲正響起,衛兵道:“隊長,火車進站了?!?/br>郭旭點頭,然后走到醫生旁邊,用最小的聲音說:“少奶奶懷孕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連參謀長也不能?!?/br>雖然這樣做有些不講情面,但如今非常之時,不得不如此。付清如畢竟在榆林待的時間太長,她和章繹之又曾是青梅竹馬,一個女子勢單力薄困在那種地方,全身而退太難了。其中諸多情況還沒弄明白,要是被督軍知道,或是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都是難以預料的后果。護士為付清如穿上披風,連同風帽一并戴好。看付清如還是昏睡著,郭旭只好在一邊叫了幾聲。綺懷(民國)知否知否(一)(三更)知否知否(一)(三更)付清如幽然轉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郭旭道:“少奶奶,委屈你了?!?/br>說完,將她攙扶起來下火車,往站外的汽車行去。月臺早就崗哨林立,戒備森嚴,站著大批荷槍實彈的衛兵,一見他們,立刻軍容肅穆地行上槍禮。付清如腦?;靵y,好不容易清醒,困惑地問:“這是去哪里?”郭旭應道:“少奶奶,我是奉參謀長之命,來帶你回家的?!?/br>她心里忽然酸澀不已,“他……”郭旭謙恭道:“自從參謀長知道火車爆炸的消息,就一直很擔心少奶奶,命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如果不是被戰事纏住,他就親自去尋你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少奶奶,回去后自當領罰?!?/br>付清如身體一滯,心頭堆積著重重情緒,可她流不出眼淚。她以為說了那些話做了那些事,他定會從此厭煩了她。她以為就算她以后想做什么,他都不會再過問,但當郭旭提到他的時候,她卻不受控制地紅了眼眶。沒走片刻,郭旭朝前看一眼,低聲道:“少奶奶,你能走路嗎?”付清如點頭,他便松了手,笑著說:“好,參謀長來接你了?!?/br>天已經大亮,午后云朵輕輕游弋。副官石磊領著大隊持槍戒嚴的衛兵站在前方不遠處,謝敬遙穿著藏藍戎裝,耀眼的陽光令五角形帽徽熠熠生輝。雖支著手杖,卻無損英挺的身姿。四周景致仿佛在瞬間恍惚遁去。一縷縷風吹過來,付清如的頭發散在風里,望著他,萬般情緒蔓延,唯有沉默和對視。她腳軟得站不住,猛然被一只手攬住。“清如?”謝敬遙感到臂彎微沉,低頭看去,她好像虛脫了似的,靠在他懷里。她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咬著唇。頭頂傳來他低沉而溫和的聲音,“你回家了?!?/br>近在咫尺的距離,軍裝上的紐扣硌著她的臉,不太舒服,然而付清如忍了下來。她能感到他溫熱的鼻息和胸膛的熱度,真實又沉穩。忽然間,真想抱住他,不管不顧大哭一場。“沒事了?!敝x敬遙低聲安慰,手指輕撫她的發絲。經歷突然的生死,又遭遇喪親之痛,他大概能想象得出她心里有多惶惑和痛苦,而原本他是可以阻止她走的。如果不是他為自己的計劃有意為之,她興許不必承受這樣多。只是,他也不料事情會發展得更復雜,如果早些找到她……他承認無論是由她北去,或是現在接她回來,自己都有半分算計的心思,但當意識到心里竟生出悔意和對于她的憐惜來時,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不清楚這種陌生的情緒是什么,雖然在人前所作所為都是半真半假,這次卻是實實在在。把付清如送回別苑,謝敬遙準備回趟參謀部。臨走前,他吩咐月香好好照顧,看著睡著的她,似乎有話要說,最后還是離開。黑色汽車碾過一地桃紅落花,消失在路盡頭。他回到辦公室,石磊早已等在那里,把一份密函呈上,道:“郭主任在邊界抓獲一名楚軍的特務,交代說是幫高默傳口信給楚仲業。"“什么口信?”“說是若給予提出的條件,愿意約時間商議事宜,面見時候詳談?!?/br>謝敬遙微瞇了下眼睛,高默……因為其過于圓滑的處事態度,他從最初就沒有信任過此人,知道跟楚家私下有勾結,并不十分意外。如今軍閥林立,大小紛爭不斷,亂世中絕無長久安寧,指不準哪天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