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卸掉她的防備

    這個點，宿舍樓是沒什么人的，悶熱的寢室不如開著空調的室內涼爽，一路上也沒人注意到謝景深。

    江泠泠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謝景深進了教室，有些好奇他去哪里了，但還是規規矩矩地雙手捧著草稿紙遞給了他，我做完啦，能麻煩你幫忙檢查一下嗎？

    謝景深哪有說不的意思，接過本子，仔細翻看。江泠泠的字跡清秀工整，沒有涂改的痕跡，一氣呵成。重點的步驟被紅筆圈出來標紅，右側空白處留下一行小字，是總結出來的通用字符和易出錯的點。

    謝景深將邊緣的褶皺撫平，整理好后還給了江泠泠，挺好的，沒出錯。

    江泠泠仔細把本子收好，咧嘴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那就好！你講題真的講得很好，一下子我就聽懂啦，多虧有你！

    真的不用這么客氣。謝景深沖江泠泠眨眨眼。

    哪有！還是需要的呀，我不知道該怎么回報你，能做的就是把我心中的感受反饋給你。

    見謝景深愣神不說話，江泠泠轉身回到座位，好啦，你忙你的吧，快上課啦。

    三節自習過得很快，前兩節課預習課本做老師發下的導學案，最后一節課提了幾個重點，倒也算充實。

    江泠泠很快地把東西收拾好，扭頭看向身后，發現座位已經空了，心里有些失落。不過倒也沒想太多，畢竟也沒有兩個人得形影不離的說法，他應該是有事，提前走了。

    離教室后門也就幾步之遙，江泠泠低著頭想事情也就沒注意到謝景深，他正站在教室門旁等她。

    江泠泠，看這里，我在這兒。謝景深出聲，江泠泠在樓梯口站定，心中有些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歡喜。

    我還以為你走了。

    答應你的，要送你回家的。約定好了，不是嗎？

    走吧。謝景深站在江泠泠身后，手臂虛樓，擋在她的身前，防止被下樓的人撞到。

    終于從擁擠的樓梯間出來了，江泠泠松了一口氣，正想跟謝景深說話。

    謝景深先她一步，開口便是她心中所想，我之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沒時間結交朋友，和同學也是點頭之交。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我們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我想和你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原來是這樣，我也很愿意成為你的好朋友！我以前也是有朋友的，她們都比我年齡要小，也都是女孩子，我是頭一次和男生做朋友，可能不太懂的如何相處。

    江泠泠有些羞赧，語速極慢卻又堅定地說道:但是我以前的朋友們都很喜歡我，我想，做你的好朋友我應該不會太差勁。

    謝景深順著她的話，不露痕跡地試探，你以前沒接觸過異性嗎？

    江泠泠很快被他轉移了話題，嗯，我在福利院長大，福利院大多是女孩。我到福利院的時候已經十一歲了，我住在單獨分配的房間，玩伴都是比我小的女孩。院里有教小學課業的老師，但我已經到了上初中的年齡。院長mama便想辦法把我送到了鄰鎮的中學，班上的男生不太喜歡我我也沒跟他們有所接觸。

    謝景深早就在班主任那里了解到江泠泠的大致情況，但他還是聽著江泠泠繼續說，那院長應該很關心你，她怎么放心你一個人??？

    江泠泠不語，眸中滿是懷念，隔了一會兒才說:我們那里是個很偏僻的小鎮，沒什么好的學校，院長mama希望我能好好讀書，把我送到了這里。但她也不再年輕了，忙著給我找房子、轉學籍，打點一切事物，前幾天累得進了醫院

    江泠泠哽咽難言。

    謝景深拍了拍她的背，遞給她一張衛生紙，不語。

    江泠泠擦擦眼淚，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初中時，她害怕我被欺負，每周坐五六個小時的車來學?？次?。一向溫柔的她，向那些欺負我的男生露出最兇狠的一面，之后笑著跟我說別怕，一切有院長mama。

    其實她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4歲的小孩，正是鬧騰的時候?？伤€是不放心我，擔心我在學校吃不好，擔心我會不會適應不了新學校的環境，害怕我被人欺負卻不敢說。

    她躺在病床上，她的丈夫在病床前悄悄紅了眼，孩子一反往日的頑皮，緊緊握住mama的手。我站在房間外看著他們，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心疼，院長mama明明可以不這么辛苦的。

    之后，我堅持讓她回家，她拗不過我，加上身體不堪負荷，丈夫和孩子焦急等待著，只好把我拜托給一位熟人照顧。

    江泠泠故做頑皮，想笑卻笑不出來，所以，現在是我一個人在住。

    謝景深只看著她，用溫和的目光包容她，她是個很善良的人，你，不必太過自責。

    江泠泠笑了笑，轉過頭，步子輕快地向前走。

    只是回憶起來有些傷感啦，有時候會想我是院長mama的孩子就好了，卻又不想她再因為我的事情cao心勞累。

    謝謝你聽我說這些，讓你感受負面情緒

    話還沒說完，謝景深一反剛剛用心傾聽的姿態，出聲打斷，朋友之間，不就是無話不說的存在嗎。我也會有負面情緒想要傾訴的時候，你告訴我這些，不正是因為信任，所以才會跟我說嗎？

    謝景深末了，又補了一句，有些無奈，還有，不要再對我說謝謝，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么客氣。

    江泠泠在心里記下一筆，謝景深的名字已經濃墨重彩地刻在她的心里，鄭重回答:好。

    把心里藏著的事情和盤托出后，江泠泠和謝景深的相處更加自在舒適。一路上，兩人雖算不上相見恨晚，但也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分別時，謝景深一反常態，只嗯了一聲，不見臉上情緒，站在路燈下，看著江泠泠上樓。

    江泠泠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走了兩步扭頭發現謝景深目送著她離開，突然鼻子有點酸，再聯想他剛剛的神情，決定問問他怎么了。

    想清楚后，她轉身向回走，接近了才發現謝景深臉色蒼白，雙唇緊抿著。

    她心中有了猜測，還是出聲詢問，謝景深，你怎么樣？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謝景深闔眼，緩了一會兒才睜開，聲音有些虛弱，沒事應該是有些低血糖，下午沒吃多少東西，待會兒我回家躺會兒就好

    見他說得輕松，江泠泠心中的擔心一點也不少，語氣有些著急，你現在一個人回去，萬一路上暈倒了怎么辦？

    江泠泠想了想，反正已經到了樓下，扶他上樓休息下，自己再做點吃的，應該就恢復了，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眼看著謝景深臉色越來越差，江泠泠也沒了心中遲疑，伸手去扶謝景深。

    謝景深比江泠泠整整高出一個頭，勁瘦有力的胳膊搭在她的脖子上，整個人壓下來卻也不重，順利上了樓。

    江泠泠騰出一只手開門，鎖是新換的，院長mama為了安全，搬過來時就請人換了一把新鎖。

    出租屋內沒有沙發，只有一把書桌配套的椅子和一把低矮的折疊椅，前者是堅硬且窄小的木椅，謝景深長手長腳坐著想必會難受，可他的情況也沒法坐在低矮的折疊椅上。

    江泠泠只好扶著謝景深走到床邊，整理好枕頭讓他靠在上面。

    江泠泠不知道他的口味，只好喊醒謝景深，謝景深，你醒醒，我給你下碗面可以嗎？現在炒菜有些來不及，煮面會快一些。

    謝景深低低地應了一聲。

    江泠泠起身去查看冰箱中的食材，好在前兩天院長mama離開時，擔心她吃不好，奶了許多菜放在冰箱。

    拿了幾個番茄和雞蛋，把鍋燒熱倒入食用油，加入切好的番茄片，加入一點鹽，翻炒幾下。待番茄炒出誘人的、紅彤彤的茄汁，把火調小，加入調料和煎好的蛋餅。

    番茄和雞蛋結合，散發出鮮香誘人的香氣，之后加入熱水和面條便大功告成了。

    江泠泠解下圍裙，盛了一碗面條，碗底有些燙，白嫩的指尖微微發紅，她一邊小聲吸氣，一邊快速地把碗放在桌上。

    吹了吹指尖，江泠泠正準備拿抹布裹住碗底，就聽到謝景深的聲音。

    我自己來吧。

    江泠泠想拒絕，可你

    謝景深溫聲道:你的手都燙著了，我還不至于這點事都做不了，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謝景深向她走來，一眼都沒分給桌上香氣撲鼻的食物，只盯著她剛剛被燙紅的手。

    江泠泠有些難為情，把手往后藏了藏，沒事的，隔著碗呢。

    我看看好不好。謝景深雖是詢問，但語氣不容置否，擰著眉。

    江泠泠只好伸出手，其實并不嚴重，只是她的皮膚太白，所以看起來有些嚇人。

    她看著謝景深那么認真的樣子，也不好出聲，只任著他拉著自己去水池清洗，冷水沖拭燙傷處，緩解了灼熱感。

    謝景深垂著睫毛，家里有沒有燙傷的藥膏？

    江泠泠搖搖頭，剛搬家，她之前也沒有燙傷過，自然也沒準備這些。

    謝景深見狀，讓江泠泠坐在折疊椅上，放了一盆冷水，毛巾浸透涼意后再搭在她手心里。他自己則蹲著，朝燙傷處輕輕吹氣。

    做完一切，他起身打了個電話，回來時眉頭已然舒展開來。

    沒等她問，謝景深解釋道:剛剛在跟朋友打電話，待會兒會有人送藥來。

    江泠泠的心軟的一塌糊涂。

    她突然又想起來什么，可你還沒吃東西。

    謝景深莞爾，起身去廚房把面端了出來。

    鮮艷紅潤的番茄已經有些軟了，無精打采地臥在碗中，放了一會兒面有些黏連。

    可謝景深還是端起碗慢慢吃了起來，好似珍饈佳肴。

    *

    半個小時后

    謝景深確定好東西藏好后，從衛生間走出來。

    雖然想留在這里，奈何今晚時機不對，太急了反而會驚動江泠泠，他叮囑江泠泠要按時涂藥，以回家太晚的理由揮手和江泠泠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