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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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朱璃芷徹底清醒,已是五日之后。她臥榻在一處大帳里,外面不時有巡營的腳步聲。這是大啟六十萬大軍于北闕山中的一處駐地。前線戰事如何她并不知曉,自她醒來后又已過了五六日,因著氣虛體弱,她一直臥床養胎。“夫人,該喝藥了?!?/br>這時,一個臉盤圓圓的丫頭捧著一碗湯藥,小心地掀開簾子,走進內帳。然而帳子里的另一個婆子卻開口,“藥還燙著,急甚?夫人先喝口粥墊墊肚子,省得傷脾胃?!?/br>說著那婆子端來早備好的小碗熱粥,送到朱璃芷的面前。這婆子顯然是個有經驗的,朱璃芷看著眼前的粥,默了默,先喝了粥。接著,又喝了藥。喝完藥,那圓臉丫頭就端著碗退了下去。在帳子里伺候的婆子收拾一番后,來到榻前,拉開朱璃芷蓋在身上的被褥,開始給她按壓腫脹的小腿。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的兩條腿也越來越腫。以往她還能堅持下地走動,可今次逢遭劇變,她不得不臥榻休養。朱璃芷閉眼不語,由著那婆子服侍。婆子見朱璃芷太過安靜,伺候了幾日覺著這貴人也不是個刻薄人物,遂想說些討喜的話,便道:“夫人您肚里的孩子真真是個有福氣的,前些日子老婆子來時,還以為這胎保不住了,沒想到竟留住了?!?/br>聞言,朱璃芷微微一頓,略睜了眼。婆子見她有反應,便將那幾日的兇險細細道來——彼時朱璃芷氣虛體弱且不說,婦人懷胎最忌憚的見紅都現了,再加上胎動不顯,情況真真是異常兇險。說罷,那婆子又嘆,“夫人您也是個有福氣的,若真在此處早產,您身子嬌弱,哪里能抗得過?”這婆子也是個心直嘴快的,一不小心就說了犯忌諱的話。婆子驚覺失言,卻見面前的貴人沒有斥責之意,膽子遂大了些,又道:“夫人,那位大人是您夫君吧?哎喲,老婆子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樣的男人?!?/br>那婆子一邊感慨,一邊偷看朱璃芷的反應,見她面上不顯,卻也在聽,便悄悄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昨日老婆子出門拿藥時,聽見胡大人說,您家夫君夜夜都來給您調息,半條命都沒了,還要先保你們母子,難怪您這孩子能保下來?!?/br>在老婆子眼里,這小兩口十分奇怪,男人白日里不見人影,晚上夜半三更才悄悄來,若不是昨日聽見胡軍醫的話,她和睡在外帳的二丫且還不知,晚上有人進了內帳。那婆子說著,見朱璃芷不惱,八卦心頓起,又將從胡軍醫那里聽來的其他事情絮絮叨叨地講給朱璃芷聽。包括面前這位夫人的“夫君”,不僅半條命都沒了,日后說不準還要落個什么病根,總之聽在婆子耳朵里,那只隔著屏風見過一面的男人,差不多是從棺材里爬出來,隨時都可能回棺材里去。細細碎碎地說完,那婆子還自說自話地嘆了一句,“夫人您這福氣是天大的,這世道哪里還尋得到這般有良心的男人?您可別再置氣,信老婆子的,小夫妻倆什么話不能說開?莫要真等成一杯黃土再遺憾終生吶?!?/br>那婆子雖是個粗人,但也是個過來人,伺候了幾日功夫,竟也七七八八猜中了不少。然朱璃芷卻不甚領情,只閉上眼道了句,“我乏了?!?/br>婆子聞言,只得吶吶閉嘴,給朱璃芷蓋好被褥后,說了句“夫人好生歇息”便退了下去。頓時,帳子里安靜了下來,午后陽光從卷起的窗洞里射入,外間不時傳來士兵巡營的腳步聲,可無人敢靠近監軍大人的營帳窺探半分。最近眾人都有所耳聞,前些日子監軍大人帶兵突襲烏戈時,從戰場上撿回了一個孤女。而那孤女還是一個懷胎的婦人,雖有人拍著馬屁說監國大人菩薩心腸。但私下里誰人不嘀咕,一個太監撿個懷胎的婦人,這是拿來作甚?不過嘀咕歸嘀咕,在眾兵將的眼里,這位高權重的監國掌印出任監軍,還親自帶兵出征,力壓烏戈,出奇制勝。本對太監監國嗤之以鼻的一眾武將,也不由得側目相看。武將之流本就講男兒沙場立功勛,最是見不得涂脂抹粉拿腔作調的閹宦,雖然這當今監國掌印涂脂抹粉沒有,拿腔作調也無。但手段卻太厲害了些,把東、西廠的那一套套搬來治軍,大軍剛開拔就斬了一名千戶和幾名百戶,同時還斬了軍中幾個有名的兵油子以儆效尤。斬的理由還列出條條款款,調查得一清二楚,使得一眾兵將心服口服又暗暗心驚,哪里還敢有托大的心思。而后大軍連連大敗烏戈,也讓眾兵將對這時任監國另眼相看,太監監軍,在武將眼里歷來都是躲在后方指手畫腳的角色。哪曾聽聞過親自領兵出征的?而北伐大軍主帥劉守愚在軍中也是個頗有威望的人物,眾將領見劉守愚對監軍沐懷卿不僅言聽計從,甚至異常敬重。也不由得暗暗刮目。而之后沐懷卿能得來一眾武將的敬重,不僅僅是因為親自領兵,更是因為他手段雷霆,只有少部分將領才知道,大啟三度北伐能夠節節獲勝,皆離不開監國掌印的親自布局。前方戰事如火如荼,大啟突襲烏戈,破了烏戈的佯敗。烏戈沒捉到逃跑的大啟公主,已近強弩之末。但烏戈人亦是血性非常,顯露敗相,卻頑死不降,沐懷卿救回朱璃芷后亦身負重傷,短時間內,兩軍戰況再次膠著。然這些沙場之事,養在監軍營帳的朱璃芷并不知曉,她醒來統共也就五六日,白日里臥榻靜養,待到掌燈時分,用過晚膳,喝下一碗湯藥后,她就昏昏睡去。自從醒來后,她身邊就一直伺候著那婆子和那圓臉丫頭。這二人都是附近的山民,前些日子被西廠的人連夜找來進帳伺候。這一日那婆子呱噪了許久終于退下。朱璃芷默不作聲地獨處了一個下午,夜幕降臨時,用完晚膳后,她趁人不注意將睡前那碗湯藥倒了,便打發了伺候的那二人去休息。待蟲鳴漸起,夜色漸深,朱璃芷側躺在床上面朝床里,閉目緩息。不知過了多久,內帳的簾子被人輕輕揭開,帳內傳來些微的腳步聲。其實那腳步聲若是換做以往,朱璃芷定是聽不見的。但如今她受了沐懷卿的內力過了周身大xue,五感已比常人敏銳了許多。是而當身后的腳步聲停在床前,她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