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身在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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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璃芷面無表情地說完,不見喜悅也不見愁苦。沐懷卿緩緩從屏風后走出,他來到朱璃芷的面前,眉眼沉沉,衣袂帶土。“芷兒真是何其狠心?!?/br>他緩緩開口,眼中有笑,卻讓人覺得凄苦。朱璃芷撇過眼,抿唇不語。驛站的房間里很冷,夕陽在外,但內里一片冰封,亦如同她與他如今的關系。相距幾步之遙,沐懷卿看著朱璃芷,唇抖了抖,道:“此一去九千里,路途漫漫何其遙遠,難道芷兒真的能這般狠心拋下一切?”拋下一切?朱璃芷垂下眼,淡淡道:“我的父皇母妃都已不在了,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么是拋的下、拋不下的?!?/br>這話令沐懷卿眼眸一緊,他死死地盯著她,面上凄色更甚,只聞他一字一句道:“北疆蠻夷茹毛飲血,啖食生rou,公主可能習慣?烏戈王庭妻妾皆為物品,可贈人享樂,可子繼父妻,公主可以接受?”朱璃芷沉默,半晌卻是側過臉,笑了笑,“聽聞將與我成親的是烏戈的大王子,年方二十有六,英俊陽剛,本宮好歹也是大啟公主,監國大人多慮了?!?/br>朱璃芷回得不緊不慢,似根本無所謂的模樣。沐懷卿聽完,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只看著她,神情一點點涼透。他臉上浮著青白的笑容,連連點頭,“所以我說,芷兒是何其狠心之人,芷兒不過是想報復我,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一步步離開我,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讓我痛苦、讓我難過,讓我也感同身受心愛之人投入別人懷中的痛楚!”話音未落,沐懷卿幾步上前用力捉住朱璃芷的手臂,幾乎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他盯著她,眼神哀婉又凄厲,“可我未曾與她人有過茍且,為何你就是不信?”“我身在中宮只是與皇后同黨伐異,她需刀刃,我要機遇,我與她虛與委蛇一直找男人伺候她,我握住的是權柄,聽命的是先帝,從來我都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為何你就是不信?!”然朱璃芷只是靜靜地聽著,面上平靜無波。“如今你已經狠狠報復過我了,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別人,我也可以名正言順守在你身旁,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會是我們的阻礙,為什么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哪怕就一次……”朱璃芷被拽得趔趄,聽他話中帶哽,依然沒有任何動容。“名正言順?”她薄薄一笑,“你就算貴為監國,也只是一個太監,而我就算和親客死他鄉,也是大啟的公主,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br>她神情冷漠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出折子戲,或是一個陌生人。房間里瞬間陷入沉默,死一般寂靜。朱璃芷側過臉,望向墻壁,神情更冷了些,“沐懷卿,曾經我一直想不通,皇儲之爭二皇兄明明經營多年,勝券在握,為何會突然逼宮造反?而大皇兄,他明明不是一個趕盡殺絕之人,卻被親信慫恿手足相殘,他說了那龍椅龍袍不是他的,并且我見大皇兄那日,他還一直讓我替他向父皇求情,立誓要洗心革面,但為何偏偏他剛從西廠轉去了刑部大牢關押,就以血書墻,畏罪自盡?”緩緩拉回目光,朱璃芷看著沐懷卿,一字一句緩緩道出。沐懷卿一怔,沒有說話。“大皇兄二皇兄相繼犯事,已無可能繼承皇位,父皇病重后繼無人,可在那個時候,王皇后卻偏偏遇到了在路邊乞食的三皇弟,沐懷卿,你說這一切都是巧合嗎?”朱璃芷神色譏諷,沐懷卿聞言,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朱璃芷冷冷一笑,扯回自己的手臂,退開三步之外,與他拉開了距離。“這一切都是一場棋局,走一步,算百步。我二皇兄是棋子,一心拉攏背靠中宮進了東廠的你,而你將我這個舊主拋出,數次擾亂二皇兄的視線,讓他以為你做這一切為的不過是一個女人?!?/br>話到此處,朱璃芷冷笑不止,“可笑我二皇兄還真的信了,他相信了你的投誠站隊,以為你在助他登上皇位,他也相信了你向他透露的消息,認為父皇欲立大皇兄為太子,所以他匆忙帶兵反攻盛京,逼宮父皇,卻不料,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那日逼宮事變,二皇兄本以為她和沐懷卿是一伙,卻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可惜為時已晚。“你不會留二皇兄一條活路,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他知道你和王皇后的齷齪,更還數次暗示于我,你容不下他,要讓他死的人是你!”話到此處,朱璃芷的聲音已有些失控,淚水涌上眼眶,她的眼中是冷怒的絕望。“二皇兄是你局中棋子,同樣大皇兄也是,大皇兄的親信,錦衣衛指揮使古來順和東廠前任提督胡善素來不合,你與古來順暗中交好,扳倒胡善后,更取信于他,他定是聽了你的慫恿去讓大皇兄趕盡殺絕,沐懷卿你許了古來順什么好處?”“而我大皇兄糊涂,一念之差竟然真的就做下了這等不可饒恕的事情!這都是你已經算計好的,父皇怎么會立一個弒殺手足的兒子為太子?東窗事發后,那些龍椅龍袍不過是將大皇兄死死地釘在謀逆的罪名上!”炭火燒得吧嗒作響,朱璃芷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擲地有聲。她之所以會知道沐懷卿與古來順交好,是因為德帝曾在她面前提過,西廠最初是古來順提議設立,再由古來順和王皇后保舉,沐懷卿才如此容易就坐上了西廠提督之位。“后來,你攬了東、西廠大權,皇城內外所有耳目都在你的把控之中,我猜你應該早就發現了玉臺殿的宮女私懷龍種,但卻選擇了我兩位皇兄相繼失勢,父皇病重之時,讓五歲的三皇弟現身?!?/br>“什么祈福、巧遇,不過是王皇后與你的沆瀣一氣!”第一百四十一章再也不見朱璃芷看著默然的沐懷卿,眼中盡是冷笑。“這么多年戰戰兢兢的苦日子那宮女都熬過來了,卻偏偏在兒子被封為太子的當夜病死了。王皇后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子的撫養人,她配合你的每一步籌謀,沒想到最后一樣淪為棄子?!?/br>王皇后的所圖所謀,是撫養幼帝,實權在手的太后之位,王氏外戚也可專權霸朝。只是最后,她卻被釜底抽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精心謀劃,沐懷卿,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感覺是不是很好?”她譏笑連連,淚水從眼角滑落。面對朱璃芷的質問,沐懷卿陷入沉默,片刻后,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母壯子弱本就不利于社稷,新帝繼位后王氏勢必會垂簾聽政,王家外戚也會權傾朝野,長伴青燈古佛是她最好的結局?!?/br>所以,王皇后也不過是他的局中之棋。這一環一環,環環相扣,是他一步步走進權利核心的腳印。這些帶血的腳印里,有她父皇母妃的鮮血,有她至親兄長的鮮血,還有無數卷入皇權斗爭的冤魂,他卻只說這都是因為……他愛她?“沐懷卿,也許我也曾是你某一步謀算里的棋子之一?!?/br>淚水干涸,朱璃芷失聲笑著。沐懷卿死死地盯著她,面色青白,眉間灰敗又痛楚。他想喚她,想解釋。可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她說的都是事實。甚至,他原本是想讓王氏殉葬。只是德帝不愿意自己的棺槨旁睡著一個虛偽惡毒的女人。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暗中籌謀,機關算盡,他將人心算計、人性算計,最后也輸給了算計。他汲汲營營,他心狠手辣,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禁內深宮,有她這種不知世間愁苦的天之驕女,也有他這種無權無勢的墊腳污泥。所以到最后,他還是留不住她。“沐懷卿,我此生,都不愿與你再見?!?/br>她不再看他。而他的眼中也只?;氖?。離別,早已該離別。只是有人一直握住不放,掐爛了對方的皮rou,也捏碎了自己的手骨。才得來一場兩敗俱傷的再也不見。第二天起了風,陽關外風沙漫漫,漫天塵土。天空一片昏黃,太陽像一個畫餅掛在天上,陽光亦失了顏色。大啟的和親隊伍在陽關外等了足足一日,眼看日頭已經偏西,也沒等來烏戈的大王子一行。送親的副都督方翊有些著急,和親的朱璃芷倒是坐在馬車里巍然不動。而烏戈一方的迎親使者也是冷汗連連,這大啟的和親公主馬上就要迎入烏戈了,大王子烏達赫卻還在路上,遲遲不見蹤影。不應該啊。大王子聽聞要迎娶大啟最美麗尊貴的公主,早就迫不及待提前出發。迎親使團還在三天后才動身,現在反倒比大王子還早上幾日到達陽關。此時朱璃芷坐在馬車里,面容蒼白,很是難受。許是坐了太久的馬車,進了北漠地帶又與濕潤的南方大為不同,她有些水土不服,長日沒有胃口,甚至時常暈車嘔吐。今日又在車上坐了大半天,雖然沒有行路,但漫漫風沙從車窗縫隙吹入,朱璃芷覆了面紗,咳了幾咳,卻覺得越發想吐。同坐在馬車里的素蘭見狀,忙遞上銅盆,“公主這是怎么了?這幾日吃壞了肚子?”朱璃芷干嘔了幾次,也沒有吐出東西來,搖了搖頭,“許是第一次來漠北,尚不習慣吧?!?/br>素蘭目露憂心,但也無法,打了簾子又喚人送些熱水,就在這時,方翊和烏戈的迎親使者會了面,來到了朱璃芷的馬車前。“公主,烏戈那邊也沒聯絡到大王子烏達赫,許是半路有什么事耽擱了,烏戈使者提議,不如先迎和親隊伍去烏戈王庭等候?!?/br>方翊開口,但卻攢著眉頭。烏戈的大王子沒有現身迎親,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大啟和親公主的輕視。可朱璃芷卻并不在意,她緩了緩翻騰的胸臆,低低道:“無妨,且先去王庭吧?!?/br>因為大王子烏達赫沒有如約而至,副都督方翊不放心,與烏戈迎親使商議后,原本應該折返盛京的方翊,繼續率領三百護衛,與朱璃芷一同前去烏戈王庭戍羅城。從陽關到戍羅城,又耗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并非路途遙遠,而是大漠車馬難行。天高地闊,戈壁沙丘,荒漠連綿。這是養在深宮的朱璃芷不曾見過的景色。漸漸的,荒漠變成了綠洲,成片的草甸,零星可見牛羊在低頭吃草。再又幾日路程,已不見荒漠,大片的草原豁然眼前。藍天白云,綠草鏡湖,塞外風光美如畫。放羊歸來的游牧兒郎,打著馬,唱著歌,那等恣意性情的灑脫豪邁,是和大啟截然不同的民風。關內關外兩方天地。然而風光再美,朱璃芷此時也無心去看。因為,她懷孕了。先前的惡心嘔吐,所有人連同她自己也以為是水土不服。這幾天胸中惡感稍減,她終于緩下神來。再細一掐算,葵水已過了大半個月還未至。她雖未成婚,但這等常識還是有的。頓時朱璃芷從頭涼到腳,她竟然真如沐懷卿所愿,懷孕了。她身患寒癥,本是不易受孕,就算在那近一個月的囚禁里,每一夜他都在她身上賣力耕耘,她也一直心懷僥幸。他不止一次誘哄著讓她給他生一個孩子,以此牢牢地拴住她。可朱璃芷何等心性,他越是這般磋磨她,讓她作他帳中禁臠,她就越不會向他妥協。她走得決絕,未曾后悔過半分。同樣當初她沒有接受藍佑霖的提議,留在大啟。一來知曉沐懷卿掌權東、西廠,已是手眼通天,不論她躲藏何處遲早都會被他翻出來。二來更是不想因此連累藍家,藍老將軍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若藍家獨子藍佑霖還有個好歹,她和九泉之下的父皇都愧對藍家。只有堂堂正正,以她自己的身份走出去,她才可以徹底擺脫掉過去,擺脫掉沐懷卿。然而當她不顧一切地離開了那片傷心地,卻發現,她依然無法與他斷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