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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周五沒有晚自習,一放學學生們便作鳥獸散。只有幾個女生看陸錚仍八風不動坐在椅子上,便也故意沒走,問他怎么不回家? 陸錚覺得自己沒必要跟她們報備行程,冷著臉沒答話。但是知道詳情的同學立即熱情幫忙回答道:他等女朋友呢。 誰???女孩們一聽這話,當即驚呼。 還能誰啊,好心同學笑道,程靜嵐啊。 .四周全是按耐不住的吸氣聲。 這事兒倒不算意料之外。陸錚和程靜嵐是附中的金童玉女,在一起不過早晚的事。只是陸錚對她一直不冷不熱,暗戀他的女孩們多少覺得自己也許還有機會。 然而沒想到機會最終還是成了泡影。 不過比起少女心碎,更多人的反應還是興奮。畢竟陸錚和程靜嵐談戀愛這樣的熱點新聞簡直堪比上周高二某女生跟人開房的勁爆八卦。 只是陸錚看起來沒有和人分享戀情細節的意思,他抬腳虛踹那位熱心同學,罵道:要你多嘴,趕緊滾。 指桑罵槐意味明顯。其他人磨磨蹭蹭半天,最后也都只好一個個閉嘴離開教室。只是一出教室門就立刻嘰嘰喳喳沸騰起來,按耐不住八卦欲在各個私聊、群聊及帖子里分享剛剛得知的新鮮新聞。 十一月的北方,天黑得不算早,陸錚一個人坐那兒也懶得起身開燈。教室總算走空了,校園的喧鬧也跟著逐漸沉寂下來。 他等了快半小時,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發信息問程靜嵐還有多久結束? 程靜嵐正在校文藝部開會,五分鐘后才回復,和他道歉,說可能還要半小時,讓他等不及就先回去。 陸錚不快地將手機往書包里一扔,準備走人。 門在這時候忽然被推開。 四周光線昏暗,人影又背光,輪廓只能看清是個女生,但不是程靜嵐。 陸錚只掃了她一眼,沒什么興趣,懶散地提著書包往門口走,女生卻擋在教室門口不動,他說了句:讓讓。 人影還是沒動。他皺眉再要開口,女生忽然說: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什么? 陸錚低頭才看清她的臉,不算漂亮,也很陌生。 大概又是個來表白的,他應付這些人已經駕輕就熟。直接走人不禮貌,雖然他不會接受,但聽一句少女心事的耐心還是要給。因此他緩和了下臉色,雖然那張俊朗的臉上仍能看出一絲不耐煩但這并不全是針對面前的人。 說吧。他聲音冷淡,像大發慈悲聽她兩句廢話。 這是你發的嗎?女生的將手機舉起,頁面顯示一張照片。 陸錚本來只是敷衍,隨意掃一眼照片后卻頓了一下,眼神又移到手機的主人臉上,依然是一張不算漂亮的臉,但細想起來似乎又沒那么陌生那張近一周內在附中廣為流傳的照片每個學生都觀摩過一眼。 我有那么無聊嗎?陸錚扯了扯嘴角。 女生靜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他話里的真實性,那你知道是誰發的嗎? 我怎么知道?陸錚現在知道她找他的目的了,與告白無關,也與他無關,于是他更加沒了耐心,你找上我干什么? 那天我看到你了。女生戳穿他,又補充道,你們,在酒店對面。 陸錚明白她的意思,也沒再否認:所以呢?你現在知道是誰拍的照片誰發的帖子又能怎么樣?帖子不都刪了嗎? 我要他道歉。 那你找他去。 名字。 陸錚隨口敷衍:甲乙丙。 耐心告罄。他繞過她要走,徐知諭卻不放棄, 他當做好玩傳播我的照片,編造我根本沒做過的事,我不能知道他的名字嗎?她攥著手機的手發緊,指甲都微微泛白。 可以,當然可以。大好光陰,周五的晚上,已經被程靜嵐浪費了大半個小時,他沒心情再被無關緊要人員浪費一秒鐘,陸錚語氣敷衍而不善,但又跟我有屁關系,是我跟你開的房嗎? 他這話太不客氣,又恰好頂上徐知諭的情緒開關,她蒼白面孔忽然涌現血色,言語也跟著迫促:我跟人開房又關你們屁事?開房就代表我跟人做了什么嗎? 行行行,你什么都沒做,都是別人冤枉你。陸錚不以為意地撥開她,他個子高,力氣大,徐知諭被他輕輕松松就推到教室外,別在這兒跟我說了行嗎,耽誤我 那你告訴我,我要怎么證明是被冤枉?徐知諭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打斷他的話,她驟然間仿佛變了一個人般,緊盯著陸錚的眼睛,眼珠卻不轉動,像在逼視,又像根本不是在和他說話,字字咬牙切齒,無法自控般地拔高聲音,我是不是得躺在cao場主席臺上大張雙腿讓所有人看看我是不是還是處女才能證明我是被冤枉?才能讓你們給我道歉? 陸錚被她嚇了一跳。他低頭看著她在昏暗余暉下近乎憤恨又委屈的神情,四周太暗了,但他們離得很近,對方眼睛里蓄出的水光顯得異常明亮。 他轉開目光,看了眼空曠的走廊,說:你聲音小點。 話音落下,聽見急促的震動聲。徐知諭攥在手里的手機突然嗡嗡響起來,打破了他倆的對峙。 女孩兒像是一瞬間想起什么,渾身劇烈顫動了一下,她急劇呼吸了幾下,慢慢松開握著陸錚胳膊的手。 陸錚以為她還要繼續說什么,眉毛皺起,卻見面前這人抬手抹了下眼睛,忽然扭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手機響了很久,徐知諭按下關機鍵,屏幕黑下去。沒多久,她又開機,未接來電3,短信6條,來自同一個號碼,沒有備注,但徐知諭爛熟于心。她站在公交車的角落,眼淚一滴滴落在屏幕上化成水流,手指用力地抹去一滴,又一滴落下來。她反復重復相同的動作,直到指腹被摩擦得生疼。 過了很久她才回復「今天值日,馬上就到家了」 意料之中,她回家后被劉思屏盤問許久。她家教甚嚴,父母作為雙教師,從小就對她有超脫一般家庭小孩的期待。上周劉思屏被學校叫去談話,知曉她未成年就敢和男人開房,當天就上演了一場天崩地裂的鬧劇。且自此余震不斷,她被看管得更加嚴絲合縫。 徐知諭進房間關上門,不到三秒就聽見劉思屏的爆發:不許關門!你關門在里面做什么? 徐青說:你不要吼,好好跟她說話。 劉思屏罵道:就你會裝好人。 徐青又說了什么,但徐知諭已經聽不清,她的耳朵里忽然爆發出尖銳的耳鳴,連帶著大腦也在一同嗡鳴。 她趴到書桌上,感覺世界天旋地轉,噪聲不斷。 凌晨兩點二十分,萬籟俱寂。徐知諭躺在床上她其實不確定自己是否躺在床上,思維似乎很清醒,但又非?;靵y。她在夜晚的功課永遠是努力嘗試入睡,雖然總以失敗告終。失眠的后果是焦慮,耳鳴還在尖銳的響著,滴和嗡,不同頻率的響聲,攪得她無法安眠。 房門是開著的,她無法開燈,會驚動父母。摸黑下床在角落里翻找了會兒,找出一部舊手機。 聊天軟件上有幾條未回消息,對方問她是不是生氣了?怎么不回消息?和她道歉,發了三四條對不起。她都沒有回復,對方沉寂了兩天。昨天凌晨又忽然發來一條,問她愿不愿意再試一次? 她想要再試一次。無比。但這次她想要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