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命運
人潮混亂,長廊擁擠的丫鬟小姐們都忙著圍著欄桿查看。 惹出這么大的麻煩,還驚動了主臺上的貴人,那位紅衣女子也是慌亂不已,忙扔了手中鞭子,將雙手藏在身后。 可在場那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又怎么容得她自欺欺人。 驚嚇過后的姑娘們躲著她,她一個人硬是占了大半的包房。 趁著人群混亂,謝轍拉著絮娘后退到拐角,待到確定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們兩個后。他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抄起她的腿彎步入隔壁。 林榮月!一個黑衣少年跑上樓,抓住紅衣女的手腕,說著就要拉她下樓去:你闖了大禍! 林榮耀你別拉拉扯扯的,有你這樣直呼jiejie名諱的嗎? 兩人拉扯至拐角處,少年又低聲作語。原來是那落水的小姐被救起后指認了她,現樓下的貴人主持公道,弟弟要將她帶下去認罪。 絮娘坐在屋內,被迫聽了姐弟兩的私語。她不由自主的偷看謝轍的神情,畢竟今天這場爭端可是因他和許六郎而起。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停下倒茶的動作,挑眉望了她一眼,好似詢問她為什么無故看她。 你這次真真惹了大禍。林榮耀焦急道:許六郎入水救人磕了腦袋!流了好大一灘血,現已不省人事了! 林榮耀拉著她,一邊說著狀況,一邊往樓下去。 絮娘和謝轍對視一眼,都略有吃驚,可這熱鬧誰也無心去看,絮娘是因為剛剛突然涌進腦海的片段,謝轍則是 你最近為何總是躲著我? 絮娘瞥他一眼,掩飾般的喝了一口剛剛他遞過來的茶水,水還溫熱著。 沒有躲著,恰巧罷了。 對面冷笑一聲,棱角分明的面龐多少有些難看。 絮娘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好似折子戲里糟糠妻控訴負心人的模樣。只是這糟糠妻眼神殺氣太重,讓她如何也說不出負心話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我聽祖父說你上請外放了? 謝轍瞥她一眼,沒做聲。 ? 這難道是什么不能提的話題嗎?絮娘疑惑的看他。 門外的響起了敲門聲,是絮娘的丫鬟找來了: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嗎? 絮娘站起身回頭又看了一眼謝轍,他坐在桌邊并不看她,臉色看起來有些奇怪,還帶著一點別扭的羞澀。 她更疑惑了,她轉身走到門邊,拉開一點縫隙,從這點空間里側身鉆了出去。丫鬟并不好奇屋內的情景,也未探頭探腦,只長舒一口氣,拉著絮娘,上下檢查。 后兩人劫后余生般的回府暫且不提。 倒是這后續且有得說,這幾日里和幾個閨中密友書信來往不免提起端午發生的事。那位紅衣姑娘原是節度使之女,隨父親入京述職闖下大禍。 又說那河中救人反撞頭昏迷的許郎,請了宮中院正,說是已然悠悠好轉。信末又閑提一句這位許郎似乎傷了腦子,傳出一些瘋癲的故事。 絮娘挑了一下細眉,撐著腦袋歪頭看著屋外的新發的枝椏,翠綠可愛。 她抽出盒子里的火折子,照歷燒掉了這些提及外男的信箋,余灰落在陶瓷瓶里,一點點碎去看不出字跡。 她想起前幾日在祖父書房門外聽見的話。 五月里天氣適宜,晚間用餐祖父多用了幾個粽子。上了年紀的人很難克服這些糯米類食物,她不放心,叮囑廚房煮了消食的小藥,用了山楂梅子還有陳皮和炒麥芽,聞著很是生津特意端來給祖父消食。卻無意間聽到祖父和父親母親的談話。 他說:事情就這樣定了,我只得這一個孫女,這握在手里的權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最后也能為她謀來一份安身之所,也是喜事。 父親慚悔道:兒子無用,若兒子當初參軍從戎 后面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屋內又響起祖父的寬慰之話和母親抽泣的聲音。后面的話她無意再聽了。 絮娘知道,這是祖父在交代后事了。她癟癟嘴 擦掉眼角的淚珠,給后面的小廝做了一個不必提起的手勢,端著藥轉身離開了。 又過了幾日,這天里母親囑咐她今日要去寺里添香祈福。母親信佛,每月里總有幾日會去廟里聽些佛法,做些善事。 往常她都會陪著母親一塊去的。但是今日,她想起夢中的一些片段 連這里都跟來了嗎?夢中男人白玉溫潤的臉透著嘲諷。 絮娘擰了一下眉,捋捋袖子慢吞吞的說:今日我看了黃歷不宜出門,改日我與母親再去吧。佛祖慈悲想是一兩日的差程不會計較的。 母親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就連上座的祖父和父親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朝她看來。 絮娘慢條斯理的站起來說:傳燈寺香火鼎盛,世人都說它靈驗絕妙佛法無邊??晌铱磥矶Y佛意在心誠,就是我們自己在家中供奉一個佛像也是一樣的。 世子夫人拉著她的袖子焦急問:怎么說不去就不去了?往日不都是這樣安排嗎? 絮娘又說:母親,傳燈寺真的有那么好嗎?是您自己覺得好,還是別人都說好,您才覺得好。 世子夫人看起來還要說些什么。 侯爺卻沉吟出聲道:隨她吧。 絮娘緩緩對祖父一福身,轉身離開了。 傳燈寺 許謹秦站在銀杏樹下,這里地處偏僻,并無其他殿宇一般人潮往來。安靜適宜非常適合未婚男女婚前相看。他一遍遍回想稍后與她的見面。 他該怎么說呢?太熱情會不會嚇到她,可他實在是很想很想她,許多個日夜里,他都在他們曾經的起居室里與油燈對坐到天明。 他今日出門特地換了月牙白的衣衫,他記得她說過他穿這一身最是好看。在她去了的幾十年里,他一直穿著這個顏色,盼望著祈望著有一日她入夢來,能見他一面。 可是等他到垂垂老矣,兩鬢斑白將要故去之時,她依舊沒來見他。 天色漸漸昏了,她還沒來。 隨行的小廝護衛站在不遠處偷偷的瞧自己的主子,自從許郎落水醒來后一切都不太正常了,他們也是有點悚然的,總疑心主子被什么附身了。見他今日大搖大擺的進了這佛堂,又有幾分心定,什么妖魔鬼怪敢在佛祖面前叫囂??? 定是公子受驚了,才有幾分不同。他們安慰自己。 天漸黑了,許謹秦擰緊了眉頭,似乎才接受她不會再來了。 出了變故,他早該意識到的,這一世里,謝轍提前回了大都,她也沒有與他發生糾葛?,F在的他和絮娘尚不相識。 這是好事!沒有那些不愉快的過往,他和她是不是能有一個更好的初遇初識。 可他的心隱隱不安,躁動不已,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失去,可他無能為力。 他安慰自己。沒事的,既然候府選擇和許家交易,就代表自己還有一爭之力,她與他永遠存在交集。 他等得起,他最有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