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念
8.念
天黑前,褚霧霧獨自回到出租屋。 房子租期將至,半年的休學時間即將結束。 她要回學校了。 褚霧霧蹲坐在空曠的客廳,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祖宗將沙發墊刮的不像樣,滿地的排泄物,貓毛和難以忍受的異味。 她原本打算先掃地,換沙發墊子,再撿些要帶去學校的東西,換季衣服,文獻,教科書,日用品 她挪了下位置,身體突陷疲累,毫無力氣地蜷縮到沙發角,她便知道,今晚注定是不太平靜的。 她從未否認過,人生中有一些時間是孤獨的,是需要獨自承受的。 可小天走后,孤獨與傷痛以她不能承受的力量反復擊穿她的心臟。 她知道需要幫助了。 褚霧霧摸索到手機,手指頭顫顫巍巍點開通訊錄,翻了兩頁,她撥通了陸萌電話。 小霧! 陸萌站在飯店門口,和她站在一起的是同社團的兩個姐妹,趙珂珈,徐瑤。接到褚霧霧電話時,她就決定叫上她們。 褚霧霧沒想到趙珂珈和徐瑤會來,她們家比陸萌遠多了。 霧姐一個電話,千軍萬馬來相會。趙珂珈率先上前抱了抱褚霧霧。 她關切道,你還好吧? 褚霧霧緊抿著嘴,笑的比哭還難看,好的很,走,吃飯。 出發前,明明有很多想訴苦的話,進了包廂坐下,看到她們投來的關切眼神,卻忘記該從哪說起了。 她取了只煙,你們先點菜吧,我上個廁所。 陸萌想跟著,被趙珂珈阻止了,她說,等你,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哈。 褚霧霧是她們神一般的存在,大一自帶帥氣的男朋友,今年物理協會會長兼學院學生會主席,最神的是,身兼數職的情況下,成績依然保持全院第一,其他大大小小的獎項也拿了個遍。 她們創新學分還是蹭了她寫的論文。 褚霧霧回來了,看到她們三正聊的正火熱。 霧姐,你什么時候回學校???陸萌問她。 準備了,就這兩天吧。她回答。 真好,那你得指導我們論文啊,我們都要被逼瘋了! 褚霧霧應了聲,看到服務員上了一箱啤酒。她一邊開瓶蓋,一邊聽她們閑聊,主題圍繞寫論文,實習很無聊,未來去哪個城市就業等等問題。 不知不覺的,又喝了好幾瓶。她已經分不出是誰在說話。 霧姐,你呢?去哪,本校? 褚霧霧搖搖頭,說,出國。這是她和段天天從大一就商量好的。 褚霧霧又想到了過去,想到了他。她突然沉默了,看到徐瑤的紙巾遞到眼前,才知道自己在流淚。 褚霧霧再也克制不住,抱著雙膝低聲啜泣。 寶貝,趙珂珈忍不住濕了淚眶,都會過去的。 我都知道。褚霧霧哽咽道。她做好了獨身一人的準備,爸爸走的那天她沒什么感覺,小天走后她才真正意識到,她是一個孤兒了。 真的很難熬,每分每秒都很難熬。 以前沒感覺自己是孤兒,現在感受到了。 陸萌眼中的褚霧霧永遠是樂觀積極的,好像什么也難不倒她,看到這么脆弱的她,震撼又心疼,胡說,你有我們!你不嫌棄的話,我當你親meimei。 趙珂珈和徐瑤紛紛附和。 褚霧霧冷靜下來,有人能陪陪她就已經知足了,她不想毀了她們心情,更不想絮叨內心的痛,為我們的友誼,干杯。 褚霧霧臉上,迅速恢復先前的模樣,再找不到一絲難過神情。 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她似乎掌握了在反復疼痛中熬過時間的方法 另一邊,霍辭接到了必須回家的命令。 先不問你為什么突然回國,姚戚坐在客廳沙發中央,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是準備不讀書了嗎? 霍辭想開口,看見她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副審犯人的樣子。 他突然不想說話了。想點泡茶喝。 就算你不回去,也得跟娜娜解釋解釋吧,知不知道她很擔心你? 霍辭始終沉默,自顧自燙杯、洗茶。 你就是這么對自己未婚妻?姚戚把手機遞到他眼前,馬上給娜娜報個平安。 第二次斟上沸水,霍辭停下手上動作,直視著她,我的未婚妻? 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他的目光冷冷越過她,端著茶壺,轉身離開。 只是讓你打個電話,就要這么跟mama說話,是嗎? 霍辭無奈冷笑,怎么好像受害人成了她似的。 娜娜是霍家兒媳婦的不二人選,你什么時候能正視這一點。 霍辭回到臥室,抵上門,一字一句道,霍家的兒媳婦跟我沒任何關系。 姚戚吃了一道閉門羹,仍不死心,給你定了明天的機票,立刻回去上學。 霍辭品茶的心情頓時沒了,了無生趣躺到床上。 十八歲生日時,姚戚替他舉辦了個晚會。從那時起,他突然多出一個未婚妻,被他當成meimei的尤里娜。諷刺的是,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姚戚允許他暫時和別人談戀愛。 他立刻談了個女明星,他們談戀愛的緋聞滿天飛,即使已經分手一年后的今天,熱度絲毫不減。 姚戚氣壞了,立刻對外宣布霍、尤兩家婚訊提前,也就是半年后,二人畢業即訂婚。 霍辭第一次知道手機依賴癥,他躺在床上,遲遲不入睡,抱著手機有兩小時,編輯好的消息遲遲沒發出去。 [你在干什么]太正經了。 [你在干嘛]太兇了。 [在做什么]太生硬。 [睡了?]好像可以。 盯著對話框的第121分鐘,他決定發出第一條消息。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睡著了,沒收到。 如果收到了,她會回什么。想到這,霍辭心里有一絲忐忑。 [!睡了嗎?] 他發出的信息,前面多了一個感嘆號。 霍辭坐了起來,又發了條同樣的信息。他才知道,褚霧霧把他刪了,他立即打電話過去,號碼也被拉黑了。 霍辭發現,他竟然連為了一個已經刪掉他的人浪費生命的兩小時。 她憑什么刪他? 霍辭反復翻找各個軟件的好友列表,一無所獲。 他竟然連質問她的渠道都沒有了。 這晚,霍辭睡的不太安寧,幾乎沒怎么睡。第二天,他換新手機、新號碼,以小號的方式重新聯系了她,好友申請遲遲不通過。 霍辭隨意穿件襯衫出門。他知道她的學校,她的學院,開車不到一小時便抵達目的地。 他才發現找人并不簡單,更何況是一個休學的人。 霍辭把他像只猴似的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學宿舍樓下、睡眠不足、姚戚的sao擾電話以及此刻的徒勞無功,全部歸結于褚霧霧單方面的刪除。 他回到車內,跟發瘋了似的給褚霧霧打電話。 褚霧霧喝完酒回來,在沙發上睡一天一夜。 她一起來就開始打包上學的行李,把家里收拾的干凈又整潔。 弄完這些腰酸背痛,再抬頭時又是晚上了。 她有夜跑的習慣,喜歡運動帶來的大汗淋漓,喜歡一個人在寬闊無人的街道迎風奔跑,跑了七、八公里,才找到了一條較為僻靜的馬路,她喜歡這里。 但是,她不喜歡沒公德心的司機。 正當她停下腳步喝水補充水分時,一輛跑車超速駛過她附近的水坑,淺顯的水坑在它的超速下濺起了巨大水花,從頭到腳地濺了她一身。 有病???! 褚霧霧勉強看到611的車牌后三位,憑那車速,她撒開了腳丫也追不上,才決定放他一馬。 褚霧霧憋屈地慢跑回家,身上的粘著濕泥太不好受了??吹綐窍峦A溯v漸變藍的超跑,她不太敢確定,繞后看了眼車牌號。 這還自己送上門討罵來了。 褚霧霧確定里面有人后,二話不說上前敲窗玻璃。 霍辭正盯著手機上的地址確認單元和樓牌號,聽到聲嚇了一跳,滿臉不悅,降下玻璃一、二厘米寬的間隙。 外面的女聲很暴躁,請問你會開車嗎? 他笑了,怎么有人敢質疑他不會開車的。 亭江全路段限速每千米60公里,你超速駕駛了,而且濺了我一身泥。 霍辭緩緩降下車窗,所以呢? 所以?褚霧霧更怒了,喊的很大聲,所以,請你向我道歉。 霍辭以為只是聲音像,等面對面看見女生的臉,她臉上是運動過后的殷紅,額頭冒著濕潤的氣,怒目而睜。 不是褚霧霧又是誰。 霍辭收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