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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我是來找徐葉葉的?!?/br>顧景予當即認出他:“周潭?”男人也不驚訝:“是。她在哪兒?”顧景予仔細地瞧著他,周潭也毫不退縮地直視。兩個男人,靜靜佇立,不言不語。但屬于男人的無法明了的默契,使得彼此驀地笑了笑。胃里一陣酒氣上涌,晚上吃過的都吐出來了,口里溢滿胃酸味,難受不已。安柔吐完后就好了許多,扶著電線桿,人還迷糊著。男人的身軀擋住大片昏黃的路燈,她被籠在陰影里,難受得像是踩在懸崖邊,這片黑暗仿佛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將她推下。顧景予扶住搖晃的安柔,猝不及防地接下她的眼淚。他狠狠地打了個愣。安柔吐過之后就清醒了些,想起些之前發生的事,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哭了。上次什么時候哭?說不上來了。什么時候哭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大概是小時候。母親一直比父親嚴厲,但也舍不得動手打孩子。最嚴重那次,母親將門一關,落了鎖,叫她在外頭反省。她一下慌了手腳,光會哭。眼淚鼻涕齊下,哭得直打嗝,也不敢喊mama,抹把眼淚,衣袖盡濕,繼續蹲在門口哭。想起幼時母親講的“小蝌蚪找mama”,于是哭得更厲害。小蝌蚪找得到mama,但她mama卻不要她了。樓道間沒有燈,只有樓外透進來的黯淡的光。安柔害怕至極,哭得眼睛都腫了,疼得要命。門打開時,還沒能收得住,只抹凈眼淚,凄凄慘慘看著母親。母親一聲嘆息:“快進來!下次看你還敢不敢了?!?/br>她跟在母親身后走進屋里,父親心疼她,但也勸不住氣頭上的母親。只在她回來后,拿浸了熱水的毛巾,替她擦臉。為的什么,已不記得。就知道惹了母親生氣,鬧了那么一出。那時候,桐陽不太平,人販子抓了小孩子賣到荒郊野嶺的新聞,在電視節目里輪番報道。從那以后,母親也不敢把她單獨關在門外了。安柔聽見顧景予的聲音,也如那年,母親一聲既心疼,又緊繃的嘆息:“別哭?!?/br>還有一點相同,他們都是愛她的。她抱著他的腰,流下的淚,把顧景予衣服前襟都打濕了。顧景予不知她因什么而哭,也就不知從何處安慰她,只能撫著她的后腦勺,不停地說:“別哭?!?/br>別說他不知道原因,就連她自己,也不明不白。好像酒精催得眼淚一瞬間瘋狂分泌,眼眶盛不住,就讓它奔泄而出。她從他懷里掙出來,擦了把眼淚,哽咽著說:“顧景予……我們明天去結婚?!?/br>此間景柔第六十六章情如酒盞深(2)第六十六章情如酒盞深(2)如果要說,這輩子,有什么經過數年回望,絕不會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那天,帶著一股子寧愿粉身碎骨的孤勇,向顧景予“求了婚”。“孤勇”這詞或許用得不好,這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情,并不僅僅是她單方面的。他們那天花九塊錢,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誰也沒告訴,誰也不知道。其實挺沒儀式感的,沒有挑個好日子,沒有準備合適的衣服。走出來時,安柔捏著硬殼的紅本子,認真地對他說:“那么,以后就靠你養我啦?!?/br>害羞著,說不出那代表顧景予身份的兩個字稱謂。顧景予倒是落落大方:“好的,老婆?!?/br>大概是在心里預演過很多次,又或者是因為兩人相處得太熟悉,他代入角色倒挺快。這人生的大事,悄無聲息地在一個平凡無異的日子發生。拋卻家庭、親友、事業,那一刻只有彼此。他們只是一對余生互相扶持的新婚夫妻。距離重逢,不過短短半年。感覺他才回來沒多久,他們就已經是夫妻了。兩人手牽手,慢慢地走著,仿佛是被結婚證的重量壓得走不動。路過家花店,顧景予讓她等等,進去一會兒,出來捧了一大捧花給她。人逢喜事,膽子也大許多。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第一次主動吻了他。好在,路上人不多。顧景予單膝跪地,將當初定情的素戒取下,而代之的,是一枚鉆戒。摘下的往昔的歲月,許諾的未來的余生。他什么也沒說,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手指,一封信遞給她,柔聲說:“有些話說不出口,回家再看?!?/br>厚厚實實。不知裝了多少字,多少情意。花店的老板娘笑看著他們,另抽了兩支百合,送給他們:“祝你們幸福?!?/br>安柔對他的愛在心里盛不下了,快溢了出來,于是融在淚里,滑落。她誠懇地道謝:“謝謝?!?/br>晚上,兩人開了瓶酒,就當慶祝新婚。安柔吃得不多,跟他碰杯,飲了兩杯,放下。饒是如此,仍是微醉,臉醺醺紅。顧景予將她抱回房間。正如完成一種儀式,他仿佛佛殿里虔誠的香客,動作小心。燈光為她鍍上一層金身,慈眼俯瞰眾生——不,怎會是眾生。一人是他,眾生也是他。愛是種不禁藏的東西。有時如衣柜里的樟腦丸,漸漸升華,無影無蹤;有時如窖子里的烈酒,愈釀愈烈,卻辛辣得容易灼傷胃。安柔有時候無法準確地表達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是愛,是依賴,還是執迷。芳華匆匆,容顏易變,何況本就無償的愛情。人生來走在迷途中,童年時,父母是掌燈人,為她驅散前路的霧瘴。十數年罷了,他們會漸漸放手。愛是陪伴,也是放手。再默默目送她遠去。她只能踉踉蹌蹌地,在滿是荊棘碎石的路上,一步一個血印地探索。她跌倒過,想到前路漫浩,差點沒爬得起來。也怕最終一腔熱忱,換來“無意”二字。那晚,她為什么會哭得那么難受,顧景予沒問。兩人之間的了解深得可怕。他們復合得太快,一路行來,她會偶爾失去安全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好友感情的不順的刺激,令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緊這段感情。可他沒說:你多慮了。女人喜歡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抱著她的背,一遍遍喊她名字,換得她一道道心悸語顫。這世上說出再多的我愛你,其效果,皆比不得從心底深淵,蔓長而出的愛人的名字來得激烈迅猛。世事茫茫,光陰有限,算來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競短論長,卻不道榮枯有數,得失難量。到底是古人先明白了這些道理,不過是任由后人在其基礎上,衍生成不同的故事罷了。一生光陰短促,剎那芳華,瞬間白頭。與一良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