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過了許久，宋明泉從堆滿文書的案牘上抬起頭來，靠在椅背上看著房梁出神。一旁悄無聲息走出兩位黑衣侍者，一個上前將燈燭剪亮，一個添上一盞熱茶。

    男人抬手按了按腫脹的太陽xue，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已經亥時三刻了。一旁添茶的侍者躬身回道。

    嗯。

    侍者自然知道宋明泉詢問時辰是為了什么，一人在前掌燈，一人在后推著輪椅，一行來到一處漆著金色山茶的暖閣。

    月光柔和地照在三人身上，陣陣清風掠過庭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三人立在門前，透過門上玻璃可以看到暖閣內夜明珠正幽幽發出柔和的光亮。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綺麗神秘。

    好了，你們退下吧。

    屏退了二人，宋明泉推門進到閣中。

    閣中底層布局十分簡單，一條紅木廊將暖閣一分為二，一眼望去，右側是一排排的格子間，但并不完全閉合，只在開口出放置一頂上好的云母屏風，屏風后可以看到格子內四面墻柜上整齊堆放著各樣書籍竹簡。左側卻是各色花草，由大小相同的青綠色玻璃罩罩住。奇怪的是，這本應在不同季節繁盛的花草卻一同大放異彩。更甚者，花葉微微擺動，不像是被琉璃罩困住的囚徒，到還像依舊生長在山野深林中一般。

    木廊盡頭左側便是一座云梯，由此可以去到暖閣上層。但宋明泉此行顯然并不在此，他推開木廊盡頭緊閉著的木門。

    一陣花香隨著鼓動的風向他蜂擁而來，庭院中大片的藍色鳶尾在月光下隨風搖蕩。

    宋明泉從一旁的燭臺上取下一盞燈燭，緩緩向庭院深處而去。

    過了一處青石板橋，入目便是大片長勢良好的白色曼陀羅，正垂著頭幽幽吐著霧氣，宋明泉取出提前備好的面罩戴上，繼續往前。

    突然，男人在一簇花前停了下來。

    卻說是什么讓男人停了下來。

    仔細看，花前赫然留有一個陌生的腳印，那顯然是一個女人腳印。

    看著面前斷斷續續被摧折的花枝，迂折地向花叢深處延伸。

    男人握著扶手的手不自覺地摩挲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男人還是調轉了方向，循著斷折的花，慢慢往花叢深處去。

    柔韌的莖葉被推開又彈回，在空中發出短暫而雜亂的尖嘯聲，漂亮的花葉在木輪的碾壓下變得破敗零亂，宋明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焦躁之感，但面罩下的他卻看不出表情。

    越來越近了，宋明泉抬起手，撥開了最后橫陳在面前的一枝曼陀羅花。

    那一刻，就是后來，他也時常想起當時的場景，是啊，他怎么能不想呢。那一刻，在清冷的月光下，他宋明泉終是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