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寒
另一邊,剛入睡不到半個時辰的男人卻緊皺著眉,額頭密密冒汗不止,直到最后整個人甚至劇烈掙扎起來,終于他驚叫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他大口大口喘氣,冰涼雙手青筋暴起,還在顫抖不止,就連摸到的藥瓶都掉落到地,白色藥片灑了一地。他又夢到那雙涂著斑駁紅甲油的肥膩人手從他腿根往上猙獰攀來。幾乎是每次和那些女人見面后都會做到這個夢,被姑媽性侵的經歷是他這輩子都無法甩脫的臟污回憶,他因此每晚夢魘不止,卻在輟學后仍舊選擇回到光怪陸離的夜場中。為什么?為什么明知自己只有在藥物作用下才能得半分安眠卻還在天亮后重新投入男歡女愛,為什么寧可在睡夢中被窒息感溺斃卻仍死性不改再去和那些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鬼混玩樂。也許生不如死,是對他唯一的解脫。他不敢找她面對,所以只能選擇一遍遍自虐。夠痛,他才活著。可如今他面對了,陰差陽錯,結果又是分開。頭腦昏漲,混雜著死里逃生的疲憊不堪,他劃開手機,用顫抖的手編輯了一條長信息,字里行間全是肺腑,希望她能回心轉意,再伸手救救自己。關融看到這則短信已是第二日晌午,當時她正要下樓用午餐,卻聽床下傳來聲音。她一驚,確認門外無人后把先前藏著的手機撈出來,點開一看,原來是降溫預報,可剛刪去卻又跳出一條,開頭便是“融融,對不”沒敢細看,眼疾手快點了刪除。她不習慣周愷的低聲下氣,也不想面對他的道歉,那句話扎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好不容易緩過來,她不想再繼續。就這樣吧,他們早該結束了。關融橫下心直接關了機,小心翼翼又藏回床下。下了樓梯,顧元恒盯著她裙下露出的一大截腿,皺眉道,“穿太少了吧?!?/br>她指了指暖氣口,笑得沒心沒肺,“怕什么,又冷不著。再說了,這么穿不是好看嗎?”嘮叨是嘮叨,可有一說一,這身酒紅毛衣確實將她婀娜曲線裹挾得極美,他搖頭笑說,“S市冬天太寒,你又受不得凍,索性我們新年換個地方過?!?/br>關融性子好玩,一聽便來了精神,長睫撲閃,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去哪?”他也隨她的快樂彎起嘴角,“柬埔寨?!?/br>這是周慕云將一切心聲秘密掩藏于石洞再以草封之的地方。關融再看向顧元恒時眼中盡是復雜難言的光,他笑笑,“無意看到你畫作,猜你大概會喜歡這個地方?!?/br>有日關融在家閑來無事找出這部電影,邊看邊畫下了蘇麗珍的旗袍。其實自高中后她就再未提起畫筆,手早生了,手稿也粗糙不已,壓在梳妝臺下,連她自己都忘了。忽然聯想起昨日他說的那句“你可以沒有顧忌追逐你想要的”,關融像是明白了什么,半天沒出聲。顧元恒把仔細挑去刺的魚rou夾到她碗里,“柬埔寨一年四季溫度都高,我們去避避寒?!?/br>“嗯?!彼穆曇魫瀽灥?,像堵了鼻子,顧元恒看了看她低下去的臉,鼻頭在隱隱泛紅,他疼愛地摸摸她的頭。小朋友的眼淚真的流不完啊。林秘書快步走入辦公室,“顧先生,關小姐的手機已經暫停使用了?!?/br>顧元恒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擊桌面,淡淡回答他,“知道了?!?/br>“那TheClub那邊”他翻閱手中文件頭也不抬,冷聲道,“別花力氣在沒用的人身上。訂兩張機票,兩星期后啟程?!?/br>“是?!?/br>趕在年前關融久違的與倪曼婷見上了一面,地點約在甜品店。友人見她縮著脖子跑過來,開口便取笑她,“姓顧的終于肯放你出來了?”關融被凍得臉通紅,呼哧呼哧喘著氣,來回搓手,“哎”“我以為你會和他分手?!蹦呗妹蛄丝跓岵鑶査?,“從前那個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少女呢,哪去了?”他們之間的事關融一言兩語解釋不清,索性一筆潦草帶過,“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他道歉了,態度也誠懇,我抓著不放不好,畢竟他于我有恩?!?/br>“可你看起來并不開心,比以前憔悴了很多?!?/br>“沒有啊,”關融下意識摸鼻子,“每天就是吃喝玩樂,我都擔心長膘?!?/br>倪曼婷幽幽嘆氣,“你說服得了別人說服不了自己。整個人精神氣都散了,剛剛你進門的時候我都差點沒認出來,要照顧好自己啊?!?/br>關融垂首不語,倪曼婷見她毫無動搖的意思,便知道自己勸不動,只能搖頭嘆息。尷尬至零下的氣氛被一聲鈴響打破,關融從包里拿出手機。她不知在看什么,放大了屏幕,木頭似的直直愣了幾秒。倪曼婷心下奇怪,偏頭湊過去看,“機票?你要去哪?”“啊,他說S市太冷,我們換個地方跨年?!?/br>“”接下來的時間里關融只當不愉快未發生過,繼續按部就班生活,吃飯睡覺一樣不落,興致來了甚至還會拾起畫筆涂涂寫寫。顧元恒也在身體力行他許下的諾言,對她有求必應,含在嘴里都怕化。再冥頑不靈的石頭都會被他的包容所感化。關融試著敞開心扉,把他視為交往對象而不是金主對待,時不時滾滾床單,日子過得倒也充實,兩周時間一晃眼便過去。四人S市機場,登機時間在即,關融一邊擺弄著手機吸鼻涕,一邊由著顧元恒為她整理歪斜的耳罩和圍巾。“元恒哥?”一個女人望著顧元恒的背影開口。男人有些訝異地轉過身,見到來人,“Kiki,什么時候回國的?!?/br>“也就前段時間吧?!?/br>女人看起來和她的年齡相差不大,但風格卻截然不同:皮膚是健康小麥色,淺灰放大瞳片加上挑黑眼線,披一件豹紋皮草,腳踩過膝皮靴,前凸后翹,典型的INS歐美風。“怎么也沒打聲招呼?!?/br>她呼出白氣,“這不馬上又要走了,國內冷得我實在待不住。不過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你,我們大概有一年時間沒見了吧,哈,你又帥了不少?!?/br>男人笑笑不置可否,喚作Kiki的女人眼神一下往關融這邊瞟來,細聲細氣,“小情兒?”眼睛真夠精的,關融心想。雖然她說的沒錯,但那輕飄飄打量人的尖銳眼神和那篤定的語氣,不管再美,都難讓她對其心生好感。顧元恒悄悄捏了捏關融藏在大衣袖子里的手,對女人認真糾正道——“是女朋友?!?/br>聽到如此回復,趾高氣揚的女人眼波流轉,含笑復看關融,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膽小的只想往顧元恒身后貓。顧元恒注意到她身后的兩個行李箱,“一個人?”“沒有,”Kiki這才把目光從關融身上移開,綻開一個甜笑,“和男友一起?!?/br>剛說完,她看向前方的眼神便突然泛光,“喏,他來了?!?/br>男人身著風衣瀟灑走過,好似T臺走秀,所至之處帶起一片男香,引幾個路人女生偷瞄拍照。他嘴里親昵叫著baby,把手里咖啡遞給女人,自然將她散落的短發別到耳后,一套動作下來才注意到對面站著的兩人,疑惑道,“認識?”Kiki沉浸在男人體貼服務中,心情大好,就差在臉上寫著熱戀中三個大字,她笑出兩個梨渦,大方摟住他的腰身,“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男友,Kevin?!?/br>男人友好朝顧元恒笑笑,伸出手,“Kevin?!?/br>顧元恒點頭微笑回握,“顧元恒。兩位這是去哪?”女人揚了揚手里的機票,熒光粉的甲油矚目,“Cambodia。2月份,很適合出游的時間?!?/br>顧元恒挑挑眼皮,“好巧,”說罷攬過一旁的關融,“我們也是?!?/br>關融注意到男人眼神停留于顧元恒鎖在自己腰上的手,不自在低下頭去巧合,即若干小概率事件一起發生,恰好吻合,正好一致。同一趟班機、前后座位,一系列的詭異天意為關融現實說法了這個詞的基本含義。但她懶得去管,兩人身邊既都出現新面孔,那么再見便只當陌生人。沒什么可畏懼的。路途飛行時間不長,關融靠在顧元恒肩頭睡得深沉,連中間遭遇亂流顛簸也全然不知,只輕輕抓他一根食指不放。顧元恒盯她挺翹鼻尖,心竟也隨她一同平靜,他把手掌慢攏上去。放不下的是他。航班很快到達暹粒,關融被顧元恒叫醒后仍舊半睡半醒,邊搓眼邊被他牽下了機。那對如膠似漆的情侶就跟在身后,一路咬耳朵不知在說些什么,膩歪樣令周遭旅客紛紛側目。舉牌的接機代理就已經候在外頭了,兩人剛坐上車,車門就突然猛地被拉住,女人探進頭撩著頭發嬌笑發問。“元恒哥,我們出門忘訂酒店,介不介意蹭個車啊?!?/br>她的態度算不上禮貌,可顧元恒面色卻無不悅,仍是溫溫和和笑著,“沒問題?!?/br>他雖大方不計較,但關融卻難同他一般氣量寬廣,本以為同班機已是極限,沒想到這會兒還要共享酒店。她吐出一口氣看向車窗外風景,心里委實不舒服。一路無言。到達酒店時天色已晚,因此兩人此時便先坐大堂沙發歇腳。周愷獨自去辦理手續,短發女人則像是閑不住似的到處逛了逛,回來時面露喜色,蹦蹦跳跳來拍顧元恒肩膀。“哇,酒店挑的不錯,跟你真是跟對了。報答你,晚上我請客,怎么樣?”關融不想和這對男女再有牽扯,但顧元恒與女人看上去熟識,由不得她這個外人來拒絕,最后還是心不甘情不愿上了這桌飯席。四人圓桌,Kiki挨著顧元恒坐下,她身旁的男人便自然坐到關融身邊,她皺眉往邊上移了移,希望躲開這股不安氣息。女人的興致很好,全程說個不停,從她那些精彩的游歷故事講到這趟回國捕捉到的S市八卦,說得津津有味,關融偷偷看她一眼,上揚眉梢寫盡靈動,活脫脫一陽光辣妹。周愷時不時插上兩句調節氣氛,顧元恒也會適時應和上幾句,觥籌交錯間最不適應的還是關融。不知是不習慣東南亞菜系還是別的原因,她吃的很不是滋味,眼觀鼻鼻觀心地盼這場寒暄快些過去。她仰首喝進一口氣泡水,另一只在桌下放著的手卻突然被覆住。關融一驚,沒想到周愷做的這樣出格。心臟急速跳動快要沖出胸膛,砰砰響聲自己都能聽到,她盡量保持上半身平穩,用手指推拒男人的觸摸。男人吃準了她不敢聲張,變本加厲的欲與她十指交扣。關融緊張到喘不過氣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看,不敢說,耳邊依然是Kiki清脆悅耳的笑聲,混雜著周愷若無其事的回應,一切都讓她頭腦昏昏沉沉直發暈。男人的手愈加放肆,開始朝她大腿內側游弋,關融忍無可忍,終于騰地站了起來。座椅嘎吱一聲,說笑聲戛然而止,三雙眼睛一時全聚集在她身上,別桌客人也交換著眼色試探地看過來。顧元恒拉拉她,小聲問,“怎么了?”“我”關融憋紅了臉,“我去一下洗手間?!?/br>“正好?!盞iki也起了身,笑的大方。“我和你一起去?!?/br>攤牌“你是怎么認識他的?”女人對著鏡子自顧自描補妝面,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關融不喜她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沉默不說話。“Birkin25喜馬拉雅,我等了小半年都沒等到?!盞iki轉頭斜覷關融一眼,“雖然我長時間不在國內,但圈子里的人也都還認得。你不是S市的吧?”包是顧元恒送她的生日禮物,關融也沒想到先前自己隨口一提的10個愛馬仕會被這樣輕易兌現,而且還都是稀有皮,她看到時也大吃一驚,不過這一切怎么也輪不到Kiki這個外人來對她刨根問底?!安皇怯衷鯓??”“沒怎樣。就是覺得好奇?!迸诵α?,“看來這趟旅行會比想象中更有趣?!?/br>她的話談不上惡意,表情看上去也正常,只是聽著刺耳,關融懶得再去搭理她,洗個手就離開了。另一邊飯桌上,兩個男人沉默對坐。“這副表情看來是沒想到啊?!敝軔鹨荒標菩Ψ切?,出聲捅穿這暗流涌動。桌上只余他們二人,顧元恒清楚他在對自己說話,他淡淡看了一眼。“利用人也要看清楚對象?!?/br>“不牢你費心?!敝軔鹜七^面前的酒杯,“調查了我這么久,可我卻對你一無所知,這不太公平吧?!?/br>杯子直直滑到顧元恒面前,顧元恒笑了一下,索性攤牌,“和我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你憑什么談公平?!?/br>周愷嗤了一聲,“你的女人?人在心不在,你拘著她有什么用?!?/br>“”他冷下來,“你如果還是個男人,就光明磊落競爭一回,別盡在背地里做小動作?!?/br>顧元恒沉默了一下,呵笑道,“膽子這么大?你不怕我告訴她你都做了些什么?”“隨便,”周愷攤手,“在告訴她的那一瞬間你就會掉下好好先生的面具,我是不介意和你玉石俱焚,反正現在我也沒什么好失去的?!?/br>戳到顧元恒痛處,他握酒杯的手青筋若隱若現,指尖泛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么。周愷將他的反應收至眼底,輕笑道,“在擔心嗎,怕她又會義無反顧回到我身邊?”顧元恒狠灌自己一口酒,抬眼看他,“我怎么覺得不一定呢。勸你還是先擔心自己,Kiki你惹不起?!?/br>“既然你這么好心,那我也提醒你?!彼凵裨陬櫾闵砩蠏吡藗€來回,搖搖頭,“她不喜歡死板的東西,包括人?!?/br>“”關融回座時,周愷正懶洋洋仰著腦袋抓弄頭發,而顧元恒則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氣氛一時靜得有些不尋常,不過大概是心里有鬼才會這樣認為,她見Kiki神情自然,便知是自己多心。顧元恒見她來了,雙眼頓時盈滿笑意。他拄著拐杖起身,將關融攬過來,湊近她耳邊,“回去嗎?”她自是求之不得,連忙點頭應允。顧元恒滿意地捏了捏她臉蛋,轉頭對Kiki道,“今天多謝你招待,我們先走了?!?/br>女人顯得有些遺憾,似見一場好戲落幕,頗為不舍。一旁的男人靠在椅背,下頜緊繃,闃黑的眼像是鉤子始終釘在關融身上,看她紅著臉躲進顧元恒的懷抱,看她對別的男人甜甜彎起唇角心往下墜,雙眼更加陰鷙冰冷。在她身邊的人本該是他。回到酒店已是深夜,二人洗漱完上床,顧元恒習慣看一會兒書再入眠,關融在一旁蹬空中自行車,她心里有氣越蹬越快,終于忍不住坐起來,盤腿看向他,“今天遇見的那位Kiki”“終于憋不住了?”顧元恒鼻尖逸出絲笑,合上書,“我以為你能堅持到明天?!?/br>“別開我玩笑,”關融回想起女人調笑的語氣和動作,“你們看上去很熟”“還行。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br>關融心中不忿,像只漏氣的皮球喪氣道,“不要用模棱兩可的話糊弄我?!?/br>“好吧,事實上,Kiki是我妻子?!?/br>“什么!”顧元恒看她的張大嘴的吃驚樣覺得甚是可愛,笑著扶住她的下顎,“有這么震驚嗎,下巴都快掉下來了?!?/br>關融捂嘴點頭,“丈夫和妻子各自領人在機場相見,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打招呼問好天哪,這種事聽多了,可沒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br>“你想多了,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br>顧元恒看著她那雙充滿求知欲的雙眼,“想聽故事?”熊熊八卦之火燃起,關融點頭如搗蒜,顧元恒了然一笑,合書躺下,牽住她的手。“顧家世代為商,汪氏一族則從政多年,我是獨子,她是汪家唯一尚未婚配的老幺,所謂’官商結合’,于是兩家一拍即合。六年前還是七年前,又或許是八年前吧,我記不太清了,我們舉辦了婚禮,但彼此私下約定不會干涉對方的感情,實質上是一個空殼的婚姻?!?/br>關融似懂非懂點頭,“所以你們之間沒有感情?”“沒有?!?/br>他斬釘截鐵得讓她不解,“為什么?她很漂亮,條件很適合你各方面,你們都很相稱?!?/br>“相稱不代表合適?!?/br>想起女人強勢外放的舉止態度,周愷和她親昵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關融不禁想了解更多,“可以多說一點她的故事嗎?我好奇?!?/br>“Kiki其實叫汪嘉琦,汪加齊,聽名字就知道,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汪家4個子女,唯她一個小女兒,所以很是受寵。課業不足,她父母便把她送去美帝鍍金,這幾年才逐漸有了回國的意向,如今的性格和早些年相比還是沒多大變化?!?/br>掌上明珠,真好啊。關家雖比不上汪家那樣有名望,但做個受寵一生的金枝玉葉還是有余,只不過造化弄人,再回首一切都是唏噓。大度“所以顧叔叔不喜歡大小姐的性格嗎?”顧元恒搖搖頭,把她的手來回撫弄,“因為家里的關系,這樁婚姻有點娃娃親的意思,雖然我那時年輕氣盛愛玩,但她模樣生得不錯,又是熟識,所以對于這樣的父母之命我并不排斥,只不過結婚前夕出了車禍,右腿脛腓骨粉碎性骨折?!?/br>這是關融首次聽顧元恒主動談起自己的事,她緊張回握住他。他淡然笑笑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她有意取消婚約,我也同意,可兩家聯姻牽扯太多,考慮影響,我們兩個人就私下做了這個決定?!?/br>“未婚夫一出事就要悔婚”關融連連搖頭,“我不是非要道德綁架啊,但這樣確實不太好吧?!?/br>顧元恒看她憤憤不平的樣子其實是忐忑的。她沒見過自己當時鮮血淋漓的腿,作為已知結局的旁觀者,她自然會先入為主認為Kiki的選擇錯誤,如果是她呢,面對也許會一輩子癱瘓的自己,她又會怎么做?“當時的情況很不樂觀,連醫生都覺得我下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過,我總不能耽誤她?!?/br>“你真是個好人,”她嘆氣,但又突然笑起來,眼角彎彎,“這絕對不是在發好人卡的意思。我只是好感謝她,幸好她錯過你?!?/br>顧元恒聽完,緊了緊握著的手,卻沒想關融被他無名指上的鉆戒硌到,不悅地拉出他的手,指給他看,“你騙人啊。既然不喜歡她,那戒指還戴得這么牢?”他見她嘟起的上唇,頓時心情大好,“在吃醋?”“多少有點吧?!?/br>他含笑解釋,“戴習慣了。雖然我們各玩各的,但該做到的還是應該做到。有了它,我也避免了許多麻煩?!?/br>關融為顧元恒的氣度所折服,忍不住在他臉上香了一口,然后飛快藏回被窩里,害羞表白道,“顧叔叔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得失都不放在心上?!?/br>顧元恒摩挲著女人的唇在頰上留下的余溫,笑道,“我可沒有你說的那么好?!?/br>“她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能大度體諒,要是我,心里多少會有些記恨的?!?/br>他小聲重復了一遍她說的大度,關融離得遠沒聽清,于是抬起身來湊得近些,卻直接被他壓著吻上來。舌尖強勢撬開牙關,銜吮她香甜濕滑的小舌。關融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吐息噴在臉上,登時酥了半邊身子,待顧元恒放開她時她還有些恍惚,“你、你剛剛說什么呀”顧元恒盯她唇上自己咬出的牙印,“我說——”“我一點都不大度?!?/br>“???”話未問出口又被吞滅。他掐著她的腰溫柔又強勢地闖入,她悶叫,腿卻被分開。他報以繾綣柔情,徐徐研磨曲壁上凸起的小塊嫩rou,她難耐弓起身,同時下身咬合更緊。顧元恒貼她光滑后背憐愛啄吻,明明蟋伏在他身下,反卻好似被捧在手心寵惜。床笫之間顧元恒又在她耳邊說了好些喃喃細語,關融困頓得沒心思注意去聽,又被扣著入了幾次后,她便在他堅實臂彎里沉沉昏睡過去。小姑娘不擇床,在異國他鄉的第一晚睡得也香,自己卻不同。閉上眼,那日的爭吵仿佛昨天,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大哥二哥來了一圈,現在輪到你來充當說客了是嗎,”女孩平日的聲音嬌柔得能掐出水,此刻卻全然變了模樣,尖酸刻薄得叫人心生寒意,“和一個殘廢結婚,朋友們會怎么看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我絕不允許我的人生會有這樣的污點?!?/br>男人苦口婆心地勸,“琦琦,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把眼光放長遠些,他人一時的評價又算得了什么。顧元恒剛出事你就嚷著要悔婚,這事傳出去叫其他人怎么看,這點利害關系還要哥來告訴你嗎?”“為了護住家族的名譽就拿我當犧牲品,讓我后半生和一個殘疾人捆綁在一起,天哪,光是想想我就絕望得想吐想死?!?/br>“之前是誰追在他身后一口一個元恒哥喊的,當初上趕著嫁的是你,現在變心最快的也是你,做人可不能這樣忘恩負義?!?/br>“三哥,你看看他現在躺在床上的不人不鬼的樣子和死人有什么分別,你隨便找個女人問問,現在S市還有誰還愿意嫁到顧家?”“顧元恒平日可待你不薄,你這么說連哥都覺得過分上頭變天了,S市局勢動蕩,爸的位子也坐不安穩,如果沒有顧家的幫襯,后果會是怎樣?琦琦,你真的太幼稚了?!?/br>“之前對我好又能說明什么,昏迷至今未醒,他現在連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是。我汪嘉琦不是菩薩,更不是護工,沒那么多耐心去照顧一個半植物人。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給你塞個殘疾老婆,我看你還會不會氣定神閑地在這同我拌嘴?!?/br>“琦琦,你嫁過去,顧家多少的人脈資源盡收囊中,這是一筆多么合算的買賣你想過沒有?”“你們合算了,就拿我的人生做賭注是嗎?你看到他血rou模糊的腿了嗎,醫生說了,粉碎性骨折啊,恢復健康的可能性小得可憐。就算他能站起來,那也是一輩子的瘸子,”女孩聲淚俱下的控訴換來的是男人的無動于衷,她顧不上一把鼻涕眼淚流下,忙扯他的袖子,“三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嗎,你怎么舍得???”男人的耐心在她無休止的吵鬧中逐漸消失殆盡,甩開她,語氣冷下來警告道,“汪嘉琦,今天我不是來說服你,我只是來通知你。前十幾年再怎么任性爸媽都可以給你收拾爛攤子,可唯獨這件事沒得商量?!?/br>“汪嘉鐸!”“你不嫁也得嫁,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br>在這趟旅程里他放任周愷利用汪嘉琦對她的好奇心把他們四個人綁在一起,就是為了日后欣賞汪嘉琦的瘋狂。一個高高在上、向來說一不二的大小姐怎能容許自己被人拿捏掌中耍著玩,這是他報復的方式。他哪里是大度的人呢。設局讓她懷疑前男友的間諜身份,先在她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再借口出差提供一個矛盾激化的契機他只是一直裝作大度罷了。挽留酒店位于暹粒市中心,豪華建筑就掩映在大片綠植下。顧元恒貼心預定了poolvil房型,這樣排場不像是避寒游玩,倒像是蜜月旅行。兩層高的套房應有盡有,專屬管家服務到位,光吃吃喝喝就能自在過上一天,只是關融在這綠野秘境里呆久了心癢,耐不住性子想外出走動。顧元恒正要拿過拐杖,“我陪你?!?/br>“哎,不用?!彼龎合滤氖?,“顧叔叔繼續看書吧,我就是無聊得慌,逛一逛就回來了,就在酒店內,我保證!”說著還比了一個對天發誓的動作。顧元恒看向她的眼神有點復雜,但最終還是松口。“早點回來?!?/br>她親在顧元恒側臉,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走啦?!?/br>傍晚的天氣陰熱,似憋著一場滂沱大雨。關融剛走出門沒幾步,就被人遞上了冰毛巾,這家酒店的服務向來周到至此,她轉頭微笑,但Th的發音還未出口就瞬間僵在原地。男人又將毛巾往前伸了伸,“你受不得咬,這個防蚊?!?/br>關融垂眼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我記得我們已經說清楚了?!?/br>他笑,“說清楚什么,我這個當事人怎么不知道?!?/br>周愷非要死皮賴臉關融確實拿他沒辦法,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便不打算和他廢話,干脆轉身走人。他卻一把捉住她手腕死死不放,關融有些急了,慌張往四周看,奮力甩開他,“你放開我!”周愷還在笑,笑容不達眼底,語氣隱約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厲,“再走上一步試試看,我不介意讓顧元恒看看我們有多親密?!?/br>周愷是做得出這種事的。這話一出,她像只被捏住后頸rou的貓科動物,頓時束手就擒。“真乖?!敝軔鸩[起眼睛摸摸她的頭,一副很滿意的樣子?!拔覀儞Q個地方說話?!?/br>兩人依舊是在酒店內,周愷不知道在哪找了個僻靜地,四周林木蓊郁,原本不出十米就能瞧見的工作人員此時不知都去了哪。有好有壞,加強了這次談話私密性的同時,危險系數也在逐步提升。是男人非要拉她來的這,可此時卻緘默不言,只死死盯著她看。關融把堪堪遮住腿根的碎花裙往下拽了拽,有些不自在道,“我們已經分手了,也都有了穩定交往的對象,以后見面就當作陌生人吧,給彼此留點體面?!?/br>周愷幽幽看向她的眼睛,“當初在一起是兩個人同意的,分手卻是你單方面決定,你覺得這說得過去嗎?!?/br>她沉默,無言以對。他嘆氣,“我一直很后悔。你生日,我不該晚歸,也不該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家里。時至今日我不想再對你隱瞞,那段時間店里出了事,新聞報道上也寫得很詳細。那天你看到的女人,是我想要求助的對象之一??墒乾F在一切塵埃落定,店已經轉手了,融融,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去其他城市,重新來過?!?/br>這場變數在周愷嘴里被解釋為他的默默付出,合情合理,關融似乎找不出任何破綻。他可以上一秒玩世不恭地痞笑,而下一秒就低聲下氣地哀求。他的面孔多樣亦多變,她是誤入迷宮的路人甲,不知該走向何方。心里不是沒有猶豫的念頭閃過,但她還是搖頭拒絕。“你已經有了Kiki?!?/br>他反問,“你知道她的身份嗎?”見關融低頭摳手指,他心下了然,“看來顧元恒告訴你了?!?/br>“是啊,你和他的契約妻子搞在一塊?!?/br>周愷疲憊閉上眼,“融融,你躲我,我連道歉都找不到人??晌覜]有辦法了沒辦法松手放任你離開,也沒辦法放任你和別的男人甜蜜。我知道這樣做很卑鄙,但想見你,必須用點方法?!?/br>“那太可悲了,”她聽完嘆息,“為了和我遠走高飛需要和富婆勾纏,為了看到我也需要借助其他女人的好奇心這段感情里,你太辛苦,我也已經筋疲力盡,我們繼續糾纏也是不會有結果的?!?/br>時間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可是融融,”他輕聲說,“我什么都沒有了?!?/br>這句話在她故作平靜的心上擲下一顆石子,頓時炸出大片水花,悶燥的天,她卻打了個寒戰。“學業廢了,前途毀了,如果連你都失去,還叫我怎么活?”是啊,出國交換本是他扭轉人生的契機,卻被她幼稚的感情所羈絆,要他陪伴自己,最后卻無意毀了他人生。每每提起,她就滿心歉意,反復強化構建的心墻也會功虧一簣地坍塌。關融難受撇開臉,“別說這種傻話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我想你也只是陪我走過一段。周愷,我們都往前看吧?!?/br>他苦笑,“你明知我做不到?!?/br>周愷說的是真的。搜尋TheClub的相關報道,時間地點都對得上,關融看著手機發呆,腦內一直循環播放他對她背影說的那句話——“融融,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救救我,回到我身邊,好嗎?”一只手突然從后方攬過她的腰,關融一驚,急忙按滅屏幕。顧元恒低沉的嗓音摩挲著她的耳膜,“在看什么?!?/br>“沒什么?!?/br>他在她看不到的陰影里沉下目光,又問,“去哪里去了那么久?!?/br>“我也不知道就是隨便逛逛?!?/br>顧元恒沒有再說話,卻反將手往上滑,他咬住她圓潤的耳垂,吻上她敏感的耳后。他很厲害,輕易便能將情欲挑起,戰火處處連天燒至全身。“等等”她在他的細碎綿密的吻里騰出空隙阻止,但顧元恒視若罔聞,不由分說一把拉下吊帶,用手捧住高聳,挑弄揉撥著慢慢發硬凸起的rutou。關融被刺激得原本亂成一團的腦子更加煩雜,她第一次不耐的喊出他名字,“你停手!”顧元恒停了動作看向她。“我有傷心rutou綜合癥?!?/br>她聽見自己說。刺眼“什么?”他的手還捻著乳尖,表情卻呆住,看起來十分滑稽。“這是一種病,”關融盯住他,“rutou被刺激后就會產生負面情緒,或迷?;蚪箲],嚴重的還會有自殺沖動,不分男女老少。顧叔叔沒聽說過嗎?”顧元恒拉好她衣服,誠實回答:“沒有。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剛患上的?!?/br>顧元恒看起來比她這個說瞎話的人還要一本正經,“要怎么治療?”“治不好,激素的事說不明白?!?/br>他看了她一眼,沒什么情緒,只淡淡說了一句。“睡覺吧?!?/br>滅了燈,幽暗晚空只有玻璃門外透出的點點星光映照在床榻。關融被顧元恒摟在懷里,嗅覺內盡是他的氣息,沒來由的心安。她動了動鼻子,是不是說出實話也無所謂呢?她抬眼望他,小聲地叫了聲,“顧叔叔?!?/br>他睜開眼,看到她兩顆像璀璨黑葡萄的眼珠子,比天外的星子還要亮,“嗯?”“有件事我想和你說?!?/br>“說?!闭f不清是緊張還是害怕,顧元恒下意識抱得更緊,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其實剛剛是胡謅的,我沒生病。今天有點累,我只是不想做”他似乎長舒了一口氣,用下巴在她腦袋上親昵地蹭,啞著尾音,“沒關系?!?/br>關融不知道他為何松氣,但該如釋重負的是她,梗在喉嚨的異物感消失了,說實話的感覺真好。顧元恒很感謝她說出口,感謝她終于把信任交托給自己一點,哪怕只有一點,他也足夠心滿意足。但好像越來越不滿足了。他真正認識到自己這種貪婪不安的心理是在第二日的四人游中。那天清早他把小朋友從睡夢中喚醒,告訴她今天去逛吳哥窟,話音剛落,明明還混沌一片的睡眼就突然睜大泛光,臉上還帶著紅印,摟著他脖子連親了好幾下。她就是這樣,出行毫無計劃,大事小情全丟給他安排。可他卻享受其中,自愿為她淪為cao勞命。關融早餐胡亂進了盤班尼迪蛋和半杯酸奶,往身上套了件長裙,沒來得及仔細化妝,直接將口紅勻些到腮上后就催著他出門,顧元恒攔不住她的輕快步伐,只能無奈回屋給她帶了件長袖外套。酒店大廳,一聲清亮女聲截斷了她的腳步,“M?!?/br>關融看她斜靠門框,陽光下顴骨的鉆石高光閃的晃眼,她只能象征性笑笑,等顧元恒慢慢走來。女人走過去打招呼,“去吳哥?”他點頭,Kiki笑得開心,“一起吧?!?/br>關融看到女人背后現出的高大身影,馬上低頭把視線轉移到地面。睜開雙眼做場夢。放眼的斷壁殘垣是凝固的歷史,迥異奇跡的異國風貌盡收眼前,她雖不懂,卻仍能感受到那古老沉重的日與夜。石像神獸守衛這方土地,蒼勁樹根虬結著殘破廟宇共生纏繞,浮塵仿佛靜止于每一處石層土隙,亙古永恒。身旁的男人娓娓為她道來,自領土拓張談到王權更替,從宗教信仰講到建筑藝術,他說得輕緩,似將在整幅吳哥興衰畫卷在她面前徐徐鋪開。她被深深震撼,腦內靈感堆積,她看向男人逆光的側臉,剪影與遠處慈悲四面佛臉相重合,宛若神祇,好在心跳隱滅在人潮涌動中無人聽見。她很快收回目光,因為她看到女人嘴角隱秘的笑。契約妻子對她的好奇心來得猛烈,一路都未曾停止過對他們的探究。關融似乎有點理解那些當紅偶像的心境了,被私生飯注視著一舉一動的確不自在,她連和顧元恒的牽手都變得僵硬起來。他們的相處并無特別,不過是一對平凡情侶,不如她和周愷更吸人眼球。女人享受在大庭廣眾下秀恩愛所受到的矚目,大方自然在景點處擺姿勢讓周愷拍照,每十分鐘擦一次的防曬都要他幫著涂,男人全都應下,只不過有些心不在焉,笑容浮在臉上,眼神在飄移。飄在空中晃了個圈,移到她這邊。這樣如影隨形的刀鋒目光被顧元恒所捕捉,被對方發覺后,他勾起嘴角氣焰囂張,看向她的眼光更不加掩飾,這一切他本可以如常忍耐,但讓他沉不住氣的是關融逃避的姿態。她看周愷一眼又匆匆偏頭撇開,視線交匯處似有千種欲語還休,相隔遙遠卻有細密情絲默契勾連,容不得第三者氣息,這種無聲曖昧比任何rou體接觸都要刺痛他的眼。他明明與她并肩而立,卻離她更遠。不知何時松開了他的手,關融沉浸于千年前時空,癡癡跟隨壁畫上的天女修羅穿行于殘破的長廊石柱間,彎彎又繞繞,她是霧里看花的人,行宮引道處處相似,不知將她導向何方。火光電石間,她被拐角伸出的手猛地一拽,面色陰沉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怒道,“你太過分了!”“是我過分還是你在我面前和他表演膩歪來的過分?”“膩歪的是誰心里有數。給她拍照卻看著我,到時候把她拍丑了肯定要你好看?!?/br>她說著醋話卻聞不出醋意,周愷笑不出來,“我心里只有你?!?/br>他只能一遍遍重復自己的心意,恨不得把心肝剖出來向她獻忠,可又怕會臟了她的眼。他呢喃著話語步步靠近,近乎病態捧起她的臉。關融推開他,他向后踉蹌了幾步。她知道周愷吃軟不吃硬,只得把態度放下來求他,“這里人很多不要這樣好不好,求你了?!?/br>她滿臉哀傷,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看得他難受,就算再強硬也只能將心酸吞下肚。胸口鈍痛,他艱澀地應了句好,然后拉過她別在身后的手,往上套了一個東西。是草戒指。從前她倒追周愷,央他做了好幾個,每個都來之不易的戒指都藏著一段往事,原來全被妥帖收藏在梳妝匣里,后來一氣之下全被她扔了,但小小一枚雖不在手下卻已烙心上,不論年月過去,她總記得清晰。周愷看她摩挲著戒指,長長睫羽投射下一片陰影。他任她咬唇。顧元恒站在走道盡頭,她皮膚瓷白得透亮,一眼就能望到。他見男人噙笑溫柔把她散落碎發挽至耳后,她則低著頭,看不清神色。指甲深深陷進rou里。秘密夜晚,關融把草戒指藏在房內用荷花編織的玫瑰裝飾里,沒有再次扔掉。她果然還是沒辦法裝作無動于衷。騙得了別人騙不過自己??此嬷肆麈萑灰簧碚驹谶h處,那痛依舊會綿綿的往心里去。每晚都在說服自己,忘了他吧,忘了他吧,可青天白日看到他和別人成雙入對的身影卻仍舊酸楚。即使腦內循環播放那句傷人的話上千遍,她依然放不下。正如顧元恒所言,喜歡這件事沒有道理可講。底線可以一低再低,破碎的心也可以再次縫補,死灰復燃只需他的一個眼神。只要周愷向她招手,她就會義無反顧地投進懷抱。兩條本不該交錯的人生交纏在一起,就注定了只能一錯再錯。孽緣一段,她欠他的。也許等這個假期結束,一切就該回到原點了。關融走上二樓,見顧元恒正站在露臺上,一臉嚴肅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身影躥到身后。她跳起來遮住他眼睛,“顧叔叔!”他快速把屏幕按滅,拿下她的手,不自然地笑,“怎么了?”她將顧元恒的反應收至眼底,扯他坐到星空床上,他反倒不安支起身來。“你躺好,”關融把他壓下去,笑嘻嘻道,“怕什么呀,我還能害你不成?!?/br>顧元恒沉默躺下。不怕她害自己,只怕她突然的討好。這意味著她良心不安。關融作勢一把拉高他褲管,顧元恒卻條件反射猛地跳坐起來。雖然已有心里預設,卻也沒料想到他的排斥會這樣強烈,她呆了兩秒,又掛上甜笑,向他解釋:“今天走了好多路,你一定不舒服,我和管家學了套手法放松腿部肌rou,你就讓我試試看,嗯?”他緊緊捉住她越靠越近的手,眉宇間緊蹙掙扎,“別看??戳俗鰫簤??!?/br>小朋友拍了拍胸脯,“我膽子很大,連都是自己一個人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br>她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耀眼,可以輕易卸下他的防御。心下震動,手上一時松了氣力。關融趁虛而入,一條病肢毫無遮蔽暴露眼前。說沒有震驚是假的。牢牢包裹住秘密的光鮮亮麗盔甲下,每一條傷疤都在咧著大口朝她猙獰惡笑,病態可怖。他有些恍惚的紅著眼眶,聲音有些模糊顫抖,“怕不怕?”膝蓋上最多時有15根鋼釘貫穿固定,絕大多數暴露在外面,密密麻麻像個刺猬,現在雖已拆除,卻留下了難以消去的術后疤痕。她搖頭,輕撫或突起或凹陷的傷口,反問他,“痛不痛?”痛嗎。事故瞬間的劇烈沖擊讓他直接陷入昏迷,清醒后恢復期的每日矯正都讓他直冒冷汗,鎮痛藥服用與否毫無區別,他除了咬緊牙關沒有其他辦法。雖勉強站立,但預后效果不佳,一到風寒陰雨天氣腿骨都似要炸裂開一般,每個難眠的深夜里都有人在舉錘密密麻麻往髕骨縫里敲挖。長短不齊的雙腿嚇退了從前前仆后繼往上貼的女人,本是天之驕子卻一夜失去所有的驕傲,纏綿病榻時人人退避三舍,恢復健康后也難逃那些人憐憫施舍的目光。顧元恒看她一臉認真盡心盡力的將管家教她的按摩手法全都施于他腿上,比起專業技師,她的手法談不上嫻熟高超,卻讓他心下暖和熨帖。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陽。所以更不能松手,無論以何種方式。一套指法按壓完,她大喇喇躺下,放松的手腳大張,“啊,累了,”隨后翻身眼巴巴看向顧元恒,舔了舔嘴唇,“想喝牛奶?!?/br>“我讓管家拿?!?/br>“可是我想喝你親手泡的?!彼f。他從來不會拒絕她,這次也一樣,沒有半刻猶豫起身下樓為她做老媽子。關融的視線一直隨著顧元恒的背影直到消失門外,在確定他不會折回后,她起身快速拿過他忘記帶走的手機。女人的第一直覺,她有預感顧元恒緊張心虛的原因與她有關。她一定要知道。顧元恒向來不在她面前遮掩他的鎖屏密碼,關融不是刻意掌握,但確實很好記——四個零。赫然進入眼簾的是某人的銀行賬單明細。他在調查誰,關融心下疑問。沒有做小偷的命,她拿著手機的手做賊心虛的不停顫抖,劃拉屏幕的困難程度不亞于解物理題,而最讓她心跳加速的,則是看到人名的那一瞬間。倪曼婷。顧元恒為什么要調查她?關融驚懼自己的這個發現,繼續壯著膽子往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此茦銓嵐澕s的好友竟有大量的奢侈品消費記錄,從護膚品到衣物鞋帽,無一不是貴婦品牌,而支持她這一消費水準的則是自今年8月份起,每個月都有20萬元打入她賬戶的交易記錄。8月份時關融還依舊在天上人間工作,那樣人多嘴雜的地方,她從未聽過相關的風聲。前段時間她在通話里還向自己抱怨了當今社會就業困難的事情,因此這筆資金更不可能是工作所得。而若是倪曼婷交往了新男友,關融作為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告知實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倪曼婷大手大腳的消費方式和顧元恒調查她的理由,二者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她實在理不出頭緒。拐杖敲在木梯的聲音由遠靠近,關融心臟狂跳,連忙按滅屏幕,將手機放回原處,極力平復紊亂的氣息。捉jian關融的好心直接導致顧元恒腿傷酸痛加劇,次日甚至難以出行,他不忍她失落,便謊稱天氣不佳暫緩行程,小朋友不明就里,便乖乖呆在露臺眺望街景寫生。“怎么畫歪了?!?/br>關融低頭一看,果然畫到了畫紙外頭,她心虛的把畫稿墊到最下層,抽出一張重新開始。顧元恒坐她對面,托著頭淡淡道,“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br>她一整日魂不守舍,直到此時抬頭才瞧見今天的顧元恒一改往日嚴肅老陳的商務風,破天荒的套了件煙灰色的休閑工裝襯衫。他見她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不喜歡嗎?!?/br>不知是不是她聽錯,一向沉穩冷靜的他語氣竟透出絲忐忑。只是此時的關融無心注意其他,敷衍的說了句挺好的,又繼續埋頭畫畫。她聽他微乎其微嘆了口氣,緩緩下了樓。剛埋頭畫上兩筆思緒又不禁飛至天外,疑團似魚骨梗在她喉嚨直至今日也難消,她在心中默念這兩人的名字。若說起顧元恒和倪曼婷的關聯,便只有那次她和她的爭吵。那天她拉倪曼婷去了TheClub,表面是為了給好友驚喜,實則是和周愷見面。難道說顧元恒發現了自己到會所玩樂的行蹤,所以這才阻止她和倪曼婷繼續來往?可這又和他暗中調查倪曼婷賬戶有什么關聯呢。問題像打了一個死結,怎么都解不開。每個推論都站不住腳,似乎一直缺少關鍵線索,一個可以將兩人串在一起的線索“融融”她頓時汗毛直立,警惕轉向后方。那道連接兩棟別墅的隔斷門不知何時大開,周愷就倚在門框,一眨不??粗?。關融剛想問他是怎樣拿到鑰匙的,又把話吞了回去。只要他想,有什么做不到的?幾乎是他一走近,她就聞到一股濃烈熏郁的酒味。她不禁皺眉,“你喝酒了?”“嗯。是啊?!?/br>今天的周愷看起來格外溫順,五官被清泉洗滌過一般清澈干凈,額前的發絲也軟綿綿垂下,絲毫不具平日狂放的攻擊性,恍惚間,好似看到了高中的他,不染半分塵埃。心柔軟下來,關融四周環顧了一下,小聲道,“我們先別見面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那哪里是呢?!彼磫?。她沒法回答,好在周愷也沒過多糾結于這個問題。他牽過她,喃喃道,“這雙手顧元恒昨天一直牽著,他是怎么牽的”他換了幾個姿勢,“是這樣,還是這樣?”周愷握得不緊,她輕松掙開,抬頭便對上他那雙通紅的眼,下意識軟道,“你喝多了,先回去吧?!?/br>他難以相信的皺眉,語氣保持刻意的平緩,“你趕我到那個女人身邊?”“不是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你聽話,先回去,有什么事我們以后再說?!标P融拿出哄小孩的姿態耐心哄他,一邊推著他往門那頭走。“融融,”他站住,轉身定定看著她,不容置辯道,“你只是在拖延時間?!?/br>關融無言以對,她被說中了。“可我等不了了,”一瞬間他的眼神恢復清明,雙唇抿成一條線,哪還有半分醉態,“你下不了的決定”“我替你下?!?/br>話音剛落周愷便直接將她摁壓至墻上,困于方寸之間。他一手掂著她后腦,一手直接從裙子往上撥,動作又疾又快,她來不及反應,只為清涼所穿的吊帶裙就一下失守,瞬間被他探入胸脯,中央的花蕊被他捻著被迫發抖顫立。他緊緊捏住她下頜把舌頭伸入勾著她的小舌吮吸,吞滅她口腔內所有的氣息。關融被吻得喘不過氣又不敢出聲,掙扎之間不知是誰咬破了誰,鐵銹味霎時彌散唇齒之間。周愷的神色陰鷙下來,眼睛滔天怒火和情欲交雜,還有,難以名狀的悲傷。少見他這樣失態,關融大驚失色,背脊連同手一同發涼,渾身無力,卻堅持抵著他的胸膛逃避。她用盡全力撕扯,意圖把自己從他沉重的可怕的鉗制中解救出來,卻又怕被人發現不敢大聲呼救,只有淚在眼中越積越兇。“融融,別拒絕我”周愷聲音啞得不像話,固執得可怕,他欺身壓住亂抓亂撓的關融,密密吻在她耳后的敏感帶,“別鬧了,我們回家,好不好?”蟬鳴聲聲仍在耳邊,燥熱的空氣中還有衣料的撕扯聲和急促喘息聲。他的手段還是無往不利,只要他用心就可以讓任何一個女人為之情動。衣衫被他拉至肩下,凄凄慘慘掛在手臂旁。失了衣物阻隔,周愷的進攻更加順利,手指“噗嘰”一聲直直伸入泥濘的身下攪弄翻騰,甬道不可抑制的陣陣緊縮,她在高度緊張下xiele身,可他仍不放過,攬過腰肢大有繼續交合之勢。不斷的反抗換來是他紋絲未動的身軀再度逼近,窒息的恐懼一時沖向四肢,驚惶之下,她一巴掌摑過去。很清脆的一聲響。關融傻了,呆看著自己的手掌,一臉的不敢置信。周愷的左臉赫然出現了帶著血絲的指印,是她的長指甲不小心刮的。他沒有叫疼,比起在姑媽那受到的對待,這個根本不值一提。沉默了幾秒后,他看著關融不知所措的面容,淡淡開口問她:“你不心疼嗎?”很難回答的問題。說不心疼是假的,說不心軟更是虛偽,她連自己都騙不過,更沒信心去瞞段位遠在她之上的對方。“周愷”她敵不過他的隱忍,“你別這樣?!?/br>語氣間不易察覺的松動被周愷捕捉到,溫熱的唇慢慢游移到她臉上,從額頭至鼻尖,一路蜿蜒至下巴,再返回到她的唇角。但她還是在躲著他的吻,死咬著唇,眉眼間全是糾結的郁色。“為什么拒絕我”他逗弄著她嬌軟雙唇并不深入。游刃有余,他一向如此。關融雙眼紅紅,淚水掉的更狠不敢說話,又聽他在耳邊輕聲問,“是因為我做的還不夠好”“還是因為他?”周愷說著把視線睨到一旁。顧元恒就站在不遠處。瞬間世界一片寂靜,只余嗡嗡耳鳴聲。腦中白光一片,她什么都瞧不見了。被發現了。被顧元恒發現了。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