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葉青玄出去后,琬宜跟邊慧又聊了十來分鐘都不見他回來,不由得猜測:“該不會是發脾氣了吧……”邊慧也不確定:“一個大男人,不至于這么小氣吧……”兩人面面相覷一時沉默,彼此臉上都露出猶疑,此時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葉青玄拿著手機神色如常走回來坐下,察覺到她們倆的視線,他依次回視二人,淡淡地問:“怎么了?”聽說話聲也不像在生氣,另二人漸漸放下心來,邊慧揚起溫柔的笑應答:“沒事沒事,寶貝快吃飯吧,大半年沒見你都瘦了?!?/br>琬宜也附和:“嗯,多吃點?!?/br>他頓時一臉興味打量著她:“你也覺得我瘦了?”琬宜不清楚他瘦沒瘦,但確實是該補一補,她貼心地盛了碗甲魚湯放他面前,“喝吧?!?/br>真腎氣耗盡就沒得玩了。顧不得邊慧在場了,他含笑睨她:“喂我?!?/br>青玄發誓,她要真敢喂上來,回到家就別怪他獸性大發。如同沒看到他眼神里的警告,琬宜盛了滿滿一湯匙伸到他嘴邊,“啊,寶貝張嘴?!?/br>頭一次聽她這么稱呼自己,青玄怎么會不懂她在想什么呢,打量她的目光興味更濃,張嘴含住湯匙咽下她的投喂。對面的邊慧一直留心二人的動靜,見此啪啪拍手鼓掌,欣慰地說:“看到你們感情這么好,我就放心了,青玄你是丈夫,平常相處要多讓讓多疼疼人家琬宜,別動不動就發脾氣?!?/br>琬宜噙著笑看他挨訓,后者也回看她,順著母親的話答:“嗯,知道?!?/br>他哪次沒有好好“疼”她。一頓飯吃了約莫兩小時,后來菜冷了三人才離桌,出來后在酒樓門口分別,目送邊慧開車離去,青玄收了收環在她腰上的胳膊,垂眸笑看她:“謝女士,咱們也回去吧?!?/br>她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也笑著說:“好的呢,寶貝?!?/br>回就回,被他吃得骨頭不剩又不是一次兩次,都成家常便飯了。青玄擁著人往停車場走,好氣又好笑:“好的不學盡學壞的,喊老公?!?/br>說她有樣學樣喊他“寶貝”的事。琬宜義正言辭地拒絕:“那怎么行呢,我雖然只是你后媽,但對你的愛不比親媽少,你在她心里是寶貝,在我心里當然也是寶貝?!?/br>都跟他扯證了還對當他后媽這么執著,委實是皮癢欠收拾得緊了,青玄心里冷笑卻也不惱,關注點在另一處上,語氣微訝:“哦,對我的愛不比我親媽少,終于承認你愛我了?”“……”琬宜愣愣眨了眨眼,嘴唇無聲地蠕動幾下,咽下到嘴邊的臟話。“不說話就是默認了?!?/br>“……呵?!?/br>青玄拉開副駕駛車門送她上車,彎腰半身鉆進車里湊近她,“真巧,我也愛你?!?/br>“呵呵?!?/br>一個男的整天情情愛愛掛嘴上,她能說什么呢,琬宜一翻白眼,無話可說。青玄拉安全帶給她系好,無視她的鄙夷在她額頭親下一吻,指腹觸摸她的唇,柔聲低語:“你才是我的寶貝……”含情脈脈溫柔似水,看在琬宜眼中跟發情無甚區別,她推搡著他沒好氣地催促:“快走快走,別在公共場合丟人現眼?!?/br>青玄冷呵一聲,最后用力一捏她下巴關上車門。不解風情的女人。———回到家里才八點出頭,青玄提議看部電影再睡,琬宜沉思間余光偷瞄一眼他的下腹,心里唉聲嘆氣甚是惋惜,點頭答應:“等我去貼個面膜就下來?!?/br>小年輕又怎么樣呢,終究還是被她榨干了,竟然想用看電影來拖時間。青玄知道她又想歪了,一時半會也懶得糾正,應道:“那我先找片子等你下來?!?/br>“嗯?!?/br>青玄找了部日本的片子,電影講述的故事很平淡,可電影呈現出的細膩干凈的畫風值得攝影從業者品味借鑒,同時展現了拍攝地的人文風光。他還記得,當初和她的那個約定。此刻兩人蓋著同條毯子肩并肩坐在沙發中央,青玄一手搭在她腰間一手把玩她的細指,狀似不經意地問:“覺得怎么樣?”“還行吧?!?/br>她就是死鴨子的嘴,青玄笑了笑,邀請她:“那年后去玩一趟?”他語氣隨意,琬宜卻迅速反應過來,笑容戲謔:“度蜜月?”目的被揭穿,他干脆大方承認:“嗯……”“剛好年后櫻花盛開,婚紗照也可以一起拍了?!?/br>她的視線落在電視屏幕上,冷冷淡淡地應:“哦?!?/br>含糊不清的回答,他自然不滿意,擱在她腰上的手又開始作亂撓她癢癢,壞笑威脅:“去不去?嗯?我們以前說好的?!?/br>那是很久以前的約定了,他們都還是學生的年紀,他看似隨口一說,她也隨口一應。以后有時間的話,一起去日本旅拍吧。“還記不記得了?你答應過我的?!?/br>他一只手已經鉆進她衣服下擺,大有她要說不記得,就把她就地正法的意味。琬宜打掉他作祟的手,波瀾不驚地答:“知道了?!?/br>她一個無事可做的富婆閑得發慌,出門浪一浪正合她意,腦子一轉想起他這段時間的忙碌,問:“你這段時間就在忙活這個?”“嗯?!?/br>她搖頭感慨:“看來無所事事也并非一無是處?!?/br>想去哪就去哪,那用得著忙這忙那提前安排。他另起了個話題:“對了,方教授被拘留了你知道嗎?”話題轉換如此之快,琬宜揭掉臉上的面膜貼扔垃圾桶里,語氣寡淡面色如常:“哦,是嗎?”“嗯,挪用公款資金?!?/br>青玄的目光落在她稍顯冷漠的側臉上,補充下一句:“以及涉嫌猥褻學生?!?/br>琬宜身體一僵,接著神色微訝:“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呢?!?/br>“被拘留了,十有八成是真的吧,今天上了新聞熱搜?!?/br>她抿了抿唇,聳肩感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以為他就摳門了點而已?!?/br>“你以前是他帶的,一點沒察覺到嗎?”她搖搖頭:“真的完全沒看出來?!?/br>她的瞳仁里映出電影的畫面,手拿到遙控器關了電視:“突然不想看了,上樓睡覺吧?!?/br>青玄留意她臉上細微的反應,目光幽幽應了個“嗯”,兩手抱起她忽然展顏打趣她:“經不住餓的小東西?!?/br>琬宜扭動腰肢磨蹭他的身體,十指抓緊他的衣領眼送秋波?!澳悄阄共晃沽??”他湊近她耳朵yin邪地笑:“撐死你……”說罷掂了掂她的身子,抱著人快步上樓。溫柔次日清晨,琬宜又被他鬧醒,一睜眼入目便是他的頭頂,男人正埋首于她雙峰間深嗅,掌握在他手里的兩團從乳rou到乳尖兒都沾了晶亮的口水,他此刻又含住其中一只舔吮,浪蕩的模樣瞧著是恨不得有兩張嘴。琬宜昨晚被他狠狠地折騰了三回,此刻腰酸背疼眼皮直打架,伸出只手無力地推搡他,“有完沒完……”“不喜歡嗎……”他完全沒有把人吵醒的愧疚,反而還勾唇笑,手伸到床頭取來個安全套當著她面慢條斯理撕開,賤賤的表情sao得不能再sao。“你克制點吧……”琬宜實在是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勸人節制,實在是擔心他年紀輕輕就腎虧,到時她還得面臨要不要離婚或者偷情的抉擇。戴好套的青玄分開她腿沉腰進洞,對她的勸阻充耳不聞,琬宜還欲再勸,他俯身靠近及時以口封唇,同時一手扯過來被子把彼此從頭到尾蓋住,溫暖的房間里一時只聽得見床鋪搖晃的咯吱聲,被褥起伏旖旎曖昧。完事后青玄洗了澡只覺神清氣爽,比出門跑幾公里舒坦得多,被窩里的女人呼吸輕淺還在熟睡,他理了理她凌亂的發絲,往飽滿的粉唇又嘬了口起身離開,一走出臥室,溫柔的表情瞬間冷沉下來,邊下樓邊撥出去個電話,接通后簡短地打過招呼,又告訴對方:“我現在過來,半小時到?!?/br>青玄驅車出了小區,繃著一張臉神色嚴肅,越靠近目的地越深沉。車子最終在看守所門口停下,下車時手機鈴響,還沒接聽對方已掛斷,接著聽到個聲音喊他:“青玄,這里?!?/br>青玄順著聲音望去,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在臺階上朝他招手,他大步走向對方,到近前后點頭喊了聲“陳叔”。兩人往看守所里走,對方拍了拍他肩膀,邊走邊問:“半小時夠嗎?”青玄又一頷首:“麻煩陳叔了,我跟他說幾句話就出來?!?/br>“行,那我先去做其他事了,有事叫我?!?/br>“嗯?!?/br>把他帶到一個房間門口,中年男子調頭離開,他推開房間門,入眼便是方平陽憔悴不已的臉,戴著雙手銬坐在張長桌后面,見到青玄進來,灰敗的眼睛瞬時恢復神采,滿臉希冀望著他焦急地說:“青玄,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幫幫老師,琬宜呢,琬宜怎么沒來?”他朝門的方向張望,青玄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告訴他:“她沒過來?!?/br>青玄叩了叩桌面,神色冷冽:“你昨晚怎么說要給她道歉,還有,為什么說她可以幫你?”他左右擺頭,跟魔怔了一樣,“你不懂,你不懂,你讓琬宜來……”“她不會過來的?!?/br>“青玄,我知道錯了,老師錯了,看在我是你老師的份上,你讓琬宜過來,我給她磕頭認錯,她心軟,一定會原諒我的?!?/br>“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報答你,攝影界很多大師泰斗都賣我面子的,你想要什么資源我都可以幫你介紹?!?/br>他低聲下氣地哀求,神色倉惶地說了一大堆,青玄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看了眼腕表的時間給他下最后通碟:“我給你五分鐘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至于謝琬宜那邊,她會不會幫你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你如果不抓緊時間利用好這五分鐘,我保證結果會比你預見的更糟?!?/br>青玄不喜歡仗勢欺人,但不代表他不會。方平陽忽而全身僵住,張著嘴眼睛不眨呆滯地望著對面的他,幾秒后似才回味過他的話來,混濁的老眼一紅,哽咽出聲:“青玄…老師真的知道錯了……”方平陽扭轉過頭去,目光躲閃,說:“你爸跟琬宜的事,當初是我一力撮合的……”他兩臂環胸挺直上身端坐,拳頭下意識收緊,“說清楚?!?/br>“就是那一年…嗯…七年前的春季…你爸來學校開了場講座……”“講座解散之后,我代表校方負責招待他,琬宜,琬宜也過去了……”準確的說,是被他哄騙過去的,彼時謝琬宜是他的助教,后者以拿文件為理由把她喊到酒店,吃飯的地方就在學校附近,她很快就趕了過來,知道他在招待學校的貴客,不敢冒然進來站在包廂門外打電話給他。方平陽喊她來的目的本就不是為著文件,他不著痕跡地瞄了眼近旁的葉天瀾,吩咐她直接進來拿沒關系。一墻之隔而已,琬宜想著拿到東西就走,進門后方平陽卻沒把東西直接給她,吩咐服務員添了把椅子,讓她坐一會吃過了再回去。好巧不巧,新添的椅子就放在葉天瀾旁邊,后者自她進來就留意到了她,不說視線焦灼在她身上,即便只短短的審視了幾秒也足夠讓琬宜不舒服,這種眼神她見得太多了。可下一秒對方又和煦的笑,溫文爾雅讓人如沐春風,琬宜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面上勾出抹牽強的笑,心里卻忐忑得不行。一桌七八個人全是學校的老師領導,就她一個女學生,也是全場唯一的女性,方平陽見她只埋頭吃菜,佯裝生氣:“琬宜你別光顧著吃,敬葉總一杯啊,你今年馬上畢業找工作了,在葉總面前混個眼熟,比你多跑幾場宣講會強?!?/br>說罷桌子底下踢了踢她,其他人也出聲附和,她那時候傻得很,真就硬著頭皮舉起了酒杯,白酒下肚惡心得要吐出來,瞥見方平陽不贊同的眼神又生生咽下去,還是葉天瀾遞了濕巾給她,琬宜接過來擦嘴,連帶呼吸都噴著酒氣。等她放下酒杯,方平陽笑瞇瞇的繼續跟葉天瀾說客套話:“葉總能來我們學院演講,實在是本校學生們的榮幸,琬宜也算是代替大家敬您一杯了?!?/br>巧言令色,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葉天瀾笑了笑擺手,無奈地說:“這趟來貴校演講倒是其次,主要就想見見我家孩子跟他吃個飯,誰曾想他跟我賭氣又不在學校,只能勞煩在座諸位陪葉某吃一頓了?!?/br>方平陽略一思索,眼中精光閃過,急忙笑答:“不麻煩不麻煩,榮幸之至?!?/br>正要再問葉天瀾的孩子是誰,這時在坐的另一個院領導舉起酒杯敬他酒,方平陽只得暫時壓下疑惑。琬宜找到機會,壓低聲音說道:“老師,我一個室友沒帶鑰匙,我得回去幫她開個門,您要不把資料給我,我就不打擾老師們了?!?/br>對方指揉眉心三分微醺狀,忽略她的理由亦低聲答:“東西放車上了,我現在走不開,要宴席沒一會兒結束,你再坐會兒,等會我們一塊兒下去,我拿給你?!?/br>接著不經意地提起另一個話題:“論文改好了嗎?事關你的畢業,務必要重視?!?/br>她垂下腦袋,躊躇猶豫地答:“正在改?!?/br>“嗯,改好了發給老師幫你看看,早點定稿也能早點放心,延期畢業就不好了?!?/br>她輕輕回了聲嗯,手攥緊衣服的下擺,卻不再提要走的事了。方平陽那晚喝多了酒,再之后的事就記得不大清楚了,印象中又讓她敬了幾次葉天瀾,酒這個東西,一旦上了桌就只有零杯和無數杯,從她喝下第一口時就別再妄想全身而退,把女人灌醉向來是大部分男人愛干的事,身為整個包廂里唯一的女性,在座的其余人哪個不是人精,找她喝酒的理由信手拈來各種各樣,她一啤酒都喝不了半瓶的女孩哪擋得住這種輪番上陣的攻勢,不多時便醉得面若桃花不省人事。接著他就把人扶出酒店,親手送上了葉天瀾的車。方平陽那晚上也醉得不輕,可對這個細節記得一清二楚,記得太清楚了。昏沉的謝琬宜下意識抓緊他的手,指甲在他手背抓出印子,他毫不猶豫地抽手大力關上車門,只聽“砰”的一聲,既是開始。卻也結束了。“青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兩手捂臉,后悔不迭地說著,“我被檢舉的事,肯定是琬宜在報復我,她在報復我,現在只有她有辦法救我,青玄,你幫我把她喊過來,求你了……”他戴著鐐銬的手忽然抓住他,如同宣泄一般倉惶地低吼:“求你了!把謝琬宜喊過來!”青玄垂著腦袋,不言不語失魂落魄的,被他這一吼神魂歸位,頓時面露兇光猛一掀桌將他推倒在地不管不顧地踢打。可惜沒打死他,不過才揍了幾拳,對方的痛叫聲引來了外面看守的警察,他稱呼“陳叔”的人也趕了過來制止,抓著他肩膀搖晃:“青玄,你冷靜冷靜,發生什么了?”他失去力氣跌坐在地,瞧模樣是冷靜下來了,目光呆滯傻愣愣地搖頭,忽而又站起身腳步恍惚地出門離開。一步一步的,終于走出陰暗的室內到達藍天底下,他抬起頭,婺陵的冬天罕見的出了太陽,溫暖的亮光晃花人的眼睛,他揉了揉發紅的眼皮,垂眸看向掌中的手機,鎖屏是她站在窗戶邊看雪花的那張照片。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純真無邪的臉龐,不止是容顏,就連時光都美好得不像話。這么好的人,現在成了他的妻子。一念及此,青玄眼眶發酸,揚起個比哭難看的笑容,不由得又猜想,她現在在做什么呢。他都這么賣力了,應該還在睡覺吧。“葉青玄,你個心機婊,長本事了啊?!?/br>青玄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朝聲源處望去,她兩手插兜撇嘴瞪著他,身上套了件棗紅色的大衣,里面是簡單的白毛衣黑褲,披散著長發膚白唇紅,他的重點卻在她穿著的鞋襪上。她總是穿露腳踝的高跟鞋,冬天也不肯收斂,青玄教訓過她幾回,一面又買來平底的毛靴和毛線襪要她記得換,她卻嫌丑堅決不穿。而此時此刻,不遠處的她腳上正踩著那雙白毛靴,姜黃色的毛線襪把兩處腳踝裹得嚴嚴實實的。連帶著他的心口也被捂得嚴嚴實實的,酸脹得厲害,身心乃至雙眼都再無法抵抗她的溫柔,大步流星走上前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