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疼
任遲一向端肅周到,性情淡然溫文,不會輕易情緒外露,和他在一起兩年,秦彥之也不曾見過他這樣鐵青著臉過。 他看著不遠處山道上任緩緊緊擁著的年輕男人,面色深寒得大步走了過去。 那年輕男人長得一副好相貌,鼻梁挺直,一雙桃花眼,深秋的天氣仍是風度翩翩又顯灑脫的西裝,此刻擁著任緩如同懷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看著大步大步走來的任遲,眼中不期然顯出一摸敵意。 這是誰? 任遲聽見自己的聲音喑啞得像是從肺里發出來的,帶著比深秋的空氣更冰冷的寒意。 他是Cude。 任遲從羅崇止懷里微微別開臉,看著任遲,手卻還緊緊抱著他。 任遲聽到Cude這個名字,倒吸了一口涼氣,方才她跑著過去抱這男人時喊出的名字,他還以為聽錯了,此刻親耳又聽她說出,五臟六腑連同靈魂,都如墜冰窖。 你是不是瘋了! 他一字一句得說。 身體止不住微微發抖。 你是誰??! 崇拜止眼神不善得摟住任緩。 任緩窩在他的懷里,聲音平靜得說:這是我哥哥,任遲。 羅崇止眼神動了一下,意味不明得盯著任遲。 你是不是瘋了! 任遲又說了一遍,眼神有些空洞得看著他們,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掉了魂,又憤怒又充斥這不可置信的失魂落魄。 任遲你怎么了 秦彥之走過來,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衣服。 謝不凡和孟在水也走了過來,謝不凡像是沒發現這氣氛的詭異,還在嬉皮笑臉:緩緩這是誰啊,在哪兒勾搭的小鮮rou??? 任緩看著任遲的眼睛,舉出乖覺的笑容,像個無害的娃娃:哥哥,我和你說過,我在英國有個處的很好的男朋友,就是他,他是Cude。 她說的是他是Cude而不是他叫Cude。 任遲后知后覺得反應了過來,勾了勾嘴角,像是微笑,又隱含諷刺: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任緩笑的溫溫柔柔,哥哥,Cude對我很好,我在英國一個人,都是他陪著我,你知道我一個人在英國有多孤獨嗎,如果沒有他,我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輕輕軟軟,落在他的耳畔,她摟著那個年輕的男人,臉上是少見的溫軟甜蜜。 哥哥,上次你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就和你說過,雖然我們分手了,但我相信我們總還是會在一起的。她微笑著,看著他,提醒他。 羅崇止聽見她的話,似乎很是驚喜,更加用力得摟著她,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他們就像是忽然被粘在一起了,竟然半點不愿分開的樣子。女嬌男俊,一對璧人,有著久別重逢的歡愉和幸福,竟叫周邊紅楓也遜色許多。 旁人看來,該是多么合美多么值得稱贊的一幕。 好。 任遲點點頭,眼神灰暗下來,只是一瞬間就看起來那么疲憊,像是忽然被什么抽干了所有的力氣,看著她的眼神沉重得讓人心慌。 他不再看任緩,只是簽起了秦彥之的手,輕聲征求她的意見:我很累,我們先回去了好嗎? 好。秦彥之溫順無比。 孟在水拍照還沒拍夠呢,謝不凡只好繼續陪她去拍照,幸好羅崇止開了車過來,等會可以送他們回去。 羅崇止牽著任緩的手在唇邊輕吻了一下又一下,眼里的深情叫人心碎。 任緩輕輕別過眼,只是緊緊抱著他的胳膊,怕冷似的依偎著他。 你怎么回國了?怎么來了游山?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羅崇止無奈,我回來找你,又不知道你具體在哪里,到了游山也不好意思聯系你,只好先在朋友那里住著,今天沒事和他們來山里轉轉。沒想到就遇上你了。 羅崇止有些沾沾自喜:說明我們緣分沒盡。 他甚至沒問任緩愿不愿意重新開始,她沖過來抱著他,他想他知道她的答案,她也一直思念著他。 他不知道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為了一個女孩子牽腸掛肚,在英國醉生夢死了幾個月,最終向自己妥協。 謝不凡是個大嘴巴,一夜之間,親戚們都知道了任緩在英國有個男朋友,現在為了她回國了,還跑來了游山找她。 這一晚上,金雪梅纏著她,旁敲側擊問個沒完,好不容易應付完了她,回房準備睡覺,收到了任遲的短信。 是的,短信。 大概沒人能相信,她和自己的哥哥連微信都沒有加。 他待她,實在是冷淡極了。 下樓,我有話和你說。 我要睡了。她想了想,打下四個字。 我在樓下等你。他仍是不容置喙。 任緩拉開窗簾往下望了一眼,模模糊糊的車燈下,似乎真有個人站著。 任緩定了定心,套上外套下個樓。 她沒戴眼鏡,只看到有個人影靠著車。 慢慢走過去,一直走到車燈下,視線里的人仍是含糊成一團。 緩緩。 她聽見任遲的聲音響起來,在深夜寂靜的小區顯得格外清幽、寂然。 哥哥。她乖巧得叫了一聲。 任遲扔掉手中的煙頭,用腳碾了。 她看不清他的目光,不知道這一刻的任遲比起白天更加頹靡無力,像是忽然衰敗的落葉,失去所有生機。 緩緩,他不是Cude。 他緩緩得說。 我知道。任緩平靜得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睛看著他,其實視線里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你當我自欺欺人也好,什么都好,我都承認。 你愛他嗎?任遲的聲音很沉。 愛?什么是愛?任緩微笑,誰愛我、對我好,我就愛他。你應該為我高興,哥哥,Cude年輕,有錢,還對我很好,這世上我不會再碰見第二個他了。 可他不是Cude!任遲終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句。 哥,如果Cude像他一樣愛我,怎么會這么多年都不出現。又或者,你希望我一輩子都在等一個拋下我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人嗎?任緩始終帶著笑。 任遲說不出話來,他連一個字,都不知道能說什么。 哥,你知道我剛去英國的時候多痛苦嗎?任緩甚至微笑了一下,你和爸爸從來都不關心我,也從來不和我聯系,你這五年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嗎?我一去英國就告訴我他和mama離婚了,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怎么過來的嗎?沒有Cude我真的會瘋,你知道嗎?任緩語氣平靜得說著過往,云淡風輕,仿佛在說著無關痛癢的小事。 是我主動追求的Cude,第一次接吻是我主動,連第一次上床也是我主動,你知道嗎? 別說了!任遲忍無可忍。 我要說,為什么不說?任緩反問,你知道我在英國差一點又瞎了嗎?眼角膜出了問題,我又差一點看不見了。 也許你知道,也許你聽都沒聽過,你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嗎?問過我一句嗎?任緩語氣漠然,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努力平靜的語調也終于泄露了一絲哽咽,又哭又笑你算什么哥哥,他算什么爸爸? 任緩吸了吸鼻子,讓自己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了一些:所以,現在裝什么父慈子孝我真的覺得很可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