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優秀學生代表

    周昱回學校了，這對周州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周州，一個人在家不要難過！他上飛機前拍著周州的肩膀這樣說。

    周州忍住了自己的白眼：快走吧。之后他坐車回到了周昱的家里。雖說周昱總是一副不著邊際的模樣，但他做起事情來是雷厲風行、一絲不茍的。不如說是他有著和他的外表不太相符的內在。周昱很愛干凈，只有他一個人住的九十平米的房子，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周州站在客廳滿意地欣賞了三秒，拿了一瓶牛奶，打開電視，坐在了沙發上。

    班群里發了這次月考的成績，周州班級二十三名，在他預料之中，他不是很在意成績好壞，如同周媽和周爸。

    成績表的第一行是秦知之。

    她沒有跌出過前三。老師們三番五次地去勸她讀理科，她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成績好，長得嬌俏可愛，時不時有男生向她告白，她都一一拒絕了。當然這些全是周州從別人那里聽說的。

    班主任在群里告知星期一有期中考試動員大會，秦知之需要作為文科的優秀學生代表上臺分享學習心得。她一直都這么優秀，唯一的缺點可能是體育不太行，如果有機會他一定告訴她要好好鍛煉?？赊D念一想，這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周鑫汝就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周州心里升起一股煩躁。

    周州，你什么時候回家呀？

    你們和好了嗎？

    爸爸他道歉了，我們就和好了你

    沒等周鑫汝說完，周州就作了回答：那我期中考試后搬回來。

    就在昨天，周州發現周昱原來和秦知之在同一個小區。傍晚他跑完步回來，看見她和父母提著購物袋回家，但他沒上前去打招呼。他會想象秦知之發現這一巧合時的樣子，整個人一定是生動無比。這樣他就能從她那里得一些鮮活的感覺。也不知道她能否在自己搬走之前發現。

    這樣的想法對周州來說是陌生的。他放下手機，倒頭躺在沙發上，燈光暈出了圈，他抬手遮住，透過指縫整個人昏昏沉沉地陷在了光圈中。他意識到，一些對秦知之的觀察已經帶上了他的感情色彩，他本應該置身事外。

    他一直告訴自己，期待是劊子手，但他也從來不逃避自己的欲求，后果是他會覺得挫敗欲求它不一定會得到滿足。這也是過去的他清晰地看見自己的欲望，但大部分時間卻阻止它興奮的原由。

    周州偏愛酒窩，如同他偏愛教室窗外遠離他的人群。在他眼里這些是同一等級的吸引物，偏愛但沒有好奇心，只是讓他覺得舒適?？涩F在他卻接觸了更多的她，這會讓他有和秦知之保持近距離的想法，是因為這個距離已經成為他的習慣。那么和大家做朋友也不會是不好的選擇。

    他想這大概是因為分班后，只有她算得上是自己熟悉的人，所以他才會偶爾將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尋找一些安全。秦知之總笑著說周州，一旦習慣了，如果沒看見她笑著說出來，就會覺得自己處于失重中。

    他能感覺到腦袋的疼痛催使著自己入眠，因而無法再想下去。

    星期一，學校禮堂。

    請高二·十一班秦知之同學分享學習心得。在掌聲中，秦知之上臺。她笑得真誠可愛，在老師同學的注視下，認真地鞠躬，開始了她的分享。

    會有人不喜歡咱們可愛的知之嗎？何琴雙手合十放在臉側，眼里充滿慈愛和驕傲。

    你的表情會不會太夸張了點？坐在一旁的陳翊忍不住小聲吐槽。

    何琴哼了一聲：你不是向來遵守紀律，不會在這種場合說話的嗎？她側頭看他一眼，再說了，你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懶得跟你說。早知道當初去體育館打籃球就不找何琴幫忙了。喜歡秦知之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但對陳翊這樣的死腦筋來說是很自然的。秦知之在開學的那天給了他一個創口貼，接著他覺得自己被拉拽進了愛河。傷口是搬新書的時候被書邊割到的，很淺，只痛了一瞬間。但那么一瞬間卻被秦知之捕捉到了。陳翊相信是命中注定的。

    也是，有些人啊，什么都不敢說。

    你！氣陳翊這方面，何琴一向可以。

    我怎樣！你還把知之的紅筆給弄丟了呢！

    我放回桌子上了！

    沒看見！

    小學生吵架現場，周州坐在他倆后面，覺得還真有點意思。

    能夠在臺上進行分享的全是文理科的尖子生，他們大都帶著光環，同學們贊嘆不已。但周州很想知道事實上有多少人會從內心真正地傾佩另一個人。有人會想追逐他們的腳步，也偶爾會有人試圖剝開他們光鮮的軀殼，然后說一句也不過如此。

    秦知之帶著笑在掌聲中回到了班級座位上。

    所以她這樣的優秀學生會有截然不同的那一面嗎？周州不會去探究，這對他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伤麉s少有地擔心起來。

    早會比想象中結束得早，趕上了課間。大家按班級順序出了禮堂，回教學樓去。

    你剛才說秦知之什么來著？說那么小聲，誰聽得見??？

    我就是聽說她沒表面上那么清純，成績好有什么用呢。

    周州聽見身后傳來的聲音，回頭看見一高一矮兩個男生，正湊在一塊兒議論，看模樣像是隔壁理科實驗班的。周圍談話聲紛雜，能掩蓋他們的聲音，因此他們也就大膽起來。

    他本想當作沒聽見，他不愛去干涉別人。

    稍高的男生放低了聲音：她高一的時候說什么不談戀愛，結果來者不拒；裝得什么都不懂得樣子，腳踏幾只船。

    不是吧

    你別不信，之前和她一個班級的人告訴我的，親眼看見她和一男的在學校摸來摸去。說完，他嘖嘖兩聲，令人浮想聯翩。

    哇靠，你這說得也太離譜了點。另一個男生一臉不可置信，忽地又變了表情，笑得臉上出現褶子，除非你給我看看視頻。

    他笑罵道：你賤不賤，想看你自己去追唄。接著又是一陣笑。

    周州站住了腳步，覺得胸口有些悶，喉嚨不舒服，一陣反胃。兩個男生沒注意，直直撞上他。

    不好意思啊同學。兩人異口同聲。周州還能從他們臉上看見未消散的笑意，校園里明明是樹葉的香味，可現在油膩、腐臭的味道沖擊到他的大腦。他想起了之前在巷子里秦知之把他護在身后的樣子，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懷念起了那個氣味，是什么呢？是和樹葉一樣讓人平靜。他恨自己思緒又飄遠，這些事物交叉在一起折磨著他，大腦像是被攪拌了。

    看著周州皺著眉頭嚴肅的樣子，兩人又關心道：同學，沒事吧？

    有事，周州心想，接著恨恨地看著兩人說：你們很惡心。他看起來有些痛苦，好像是真的被惡心到了。

    你說什么呢？高個子男生受不了周州一臉的嫌棄，大聲吼著，吸引了不少目光。

    旁邊的男生擔心惹事：同學，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撞到你什么地方了？

    周州不想多看他們，抬腳要走：沒有誤會，但是請你們不要說一些毫無根據的話。

    高個子立刻明白了，嗤笑一聲：我說什么呢，你也是秦知之的船吧？你們在學校摸過嗎？

    周圍已經有好幾個看熱鬧的同學。周州仿佛感覺到自己頭皮上的神經在抽動，再廢話下去，被議論的仍然是秦知之。

    他好想打人。從前他對周昱的拳頭嗤之以鼻，認為憤怒也是沒有用處的。但有些人不就是為了挨拳頭而生的嗎？可此刻生氣依舊無用，更難受的是他需要忍住。

    周州眼里布著幾條血絲，捏緊了拳頭，誰看都知道他生氣了：你認識她？希望你們少發神經。

    高個子男生心虛，上前推了周州一把：認不認識關你什么事，傻逼。旁邊的男生立刻上前攔在中間。雖然是實驗班的，老師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說到底還是他們理虧。

    周州被推了個趔趄。

    干什么呢！陳翊小跑著上來，順勢扶著周州，怎么樣？而秦知之和何琴也緊隨他身后。

    他們沒想到會和秦知之正面相遇，高個子難堪卻不忘嘴硬：管好你們班的同學，亂罵人是個什么理呀。

    說著眼神就飄到了秦知之身上，帶著玩味和輕視：對吧，優秀學生代表！他故意加重了那幾個字。

    別說了，走了！旁邊的男生急得不行，擔心惹禍上身，拉著他就走。他卻故意碰到了站在一旁的秦知之。

    這一碰，把秦知之碰懵了。秦知之從小到大都和周圍的人相處得很好，這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和他根本不認識，為什么會被針對。她想上前理論，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樣的被討厭不知道來自哪里，像是被人罩著頭打了一棍。

    何琴已經罵罵咧咧：陰陽怪氣什么呢？什么東西！如果沒有被陳翊拉住，可能已經沖出去掐架了，是不是人，會不會走路?。?？嗯，氣得不輕。

    一旁圍觀的同學也讓陳翊給散了，所幸沒有引來老師。

    周州這才發現三人都站在面前，緊張地看著自己。下定決心和大家做朋友的第一天就這樣糟糕。

    他并不害怕秦知之有著與笑容相反的模樣。他在臺下看她自信地演講，擔心的是她的快樂會因為她的矚目而減少。盡管這樣的擔心在發生爭執之前顯得多余，但他總是會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是嗎。

    陳翊的手背放在了周州的額頭上：周州，你是不是感冒了？

    【一些無聊小劇場】

    周州：我想和你做朋友。

    秦知之：好啊好??！

    周州：手牽手，好朋友。

    秦知之：好啊好??！來牽手！

    何琴：？那我們三個人手牽手吧。

    陳翊：要不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