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逢

    還記得嗎?中間穿藍色裙子的就是湯明翎。許君山握著酒杯，低聲和身邊的女伴說起八卦。嫁人的時候轟轟烈烈，說要嫁給愛情。沒想到前幾年，老公和家里傭人跑了。

    季珣沒回答，安靜的飲酒，視線隱晦的盯著不遠處人群中，成熟嫵媚的女人身上。

    說起來你和她不是同學嗎?不過你們也不是同個圈的。許君山突然想起當年湯明翎和季珣的往事。當年湯明翎很受歡迎，雖然人傲氣了點，但也的確有資格擺太。就是沒想到結個婚會鬧的這么難看。

    你在公司也是高階主管了，還這么愛好探聽這些八卦。季珣放下酒杯終于開口，只不過是數落他。

    不是因為你剛回國，我才跟你介紹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嗎?許君山被她一念，彷佛又回到小時候被欺壓的回憶中，尷尬地解釋后，轉了話題。過幾天有空嗎?我爸媽聽說你回來了，叫我請你到家里吃個飯。很久沒見了，他們很想你。

    說起許君山的父母，季珣的眼中終于有點情緒，口氣也稍微溫和了。我剛入職，還在處理交接的手續，過幾天有空一定會上門拜訪。

    他們聽到你進大學當教授，一直夸你聰明有出息。許君山聽她答應了，心想總算能與父母交代，話還沒說完，認識的合作廠商過來和他打招呼。

    季珣聳聳肩，讓他先離開，低調地站在桌旁。

    湯明翎和熟悉的賓客談笑自如，然而視線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右側吧臺旁的那人影。

    季珣。她心底默念這兩個字，一股怨氣無端生出。

    她們從小就是競爭關系，誰學了什么琴棋書畫，另一人就會跟上，即使不曾在明面上說過但她們之間什么都非要爭個一二。

    直到大學時，她們進了同所學校，卻是不同科系后，才稍稍停歇。而她們的名字分別掛在雙方系上第一的位置，湯明翎心理仍暗地和她較高下，不允許自己落下第一，這樣的競爭持續到畢業后，季珣出國進修才終于休止。

    只是即使兩人所屬的交際圈不同，總有些過度的朋友，所以即使人已經出國，她還時常能聽到季珣在國外如何優秀，拿了什么全額獎學金。甚至剛拿到博士學位，就被母校聘請教職，因此才回國。

    這讓她更加妒恨這種被人仰慕的人生，本是她所該擁有的人生。出國進修，別人口中的優秀繼承人。而不是現在這樣，帶著一個孩子，過著庸俗的生活。誰不曉得這些人表面上和她交好，背地里各個都嘲笑她。

    「以前那么傲，誰都瞧不上，結果還不是被男人拋棄了?還帶著一個孩子，真可憐啊?！?/br>
    揮之不去的陰影，讓湯明翎的負面情緒高漲，面上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她借故說要吃點東西，離開這個小圈子。轉過身朝那人走去。

    從經過的服務生手上取下兩杯酒，走到吧臺旁。好久不見。

    季珣回身，映入眼簾的是一襲寶藍身段。抬眼，漫不經心地笑:好久不見。她接過對方手中的酒杯。在湯明翎的示意下，兩人敬了酒。

    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回來。相較于季珣的克制，湯明翎一飲而盡后將酒杯放在桌上。來打招呼前她已經微醺了，這時又一杯烈酒入喉，語氣也有些飄了。一句話透出幾分輕慢與不快。

    季珣當然聽出來，也沒什么波動，平靜禮貌地回她:時間到了，就該回來了。

    湯明翎咬唇，心里更是不平靜。如果說自己是傲，那季珣就是誰都不看在眼里。讀書時就是這樣，兩人名次互有高低，但季珣就算是輸了，也只會淡淡的對她說聲恭喜，看不出悲喜。

    季珣就像是被設定完美的機器人，一絲不茍地按照她的腳步與計劃，實踐目標，過自己的人生，旁人無從置喙。季珣就是這樣獨的女人。

    本來她也該是這樣驕傲。

    但這些驕傲卻被義無反顧的無知給擊落，現在過的一團糟。多年的競爭心態，讓湯明翎輸誰都不想輸給季珣，這會讓她顯得更失敗。心底一股火莫名燃起，她勉強一笑:是嗎?

    季珣瞧不出喜怒的眼神定定地望著她。

    又來了，又是這種表情，湯明翎面對她本就自卑。季珣這樣看她，就讓她想起當年她好不容易考到第一名，跑去找季珣炫耀時，她也是這樣。根本不在意的說句恭喜，然后就走了。

    湯明翎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季珣就像是面鏡子，反射出她的丑陋、失敗、可憐，她卻偏要在這面鏡子前，做出最完美的模樣證明自己不是失敗者。

    她做足主人姿態，正要開口讓季珣好好玩時，沒料到對方難得先開口。

    聽說妳有孩子了?多大了?

    她一句話，輕松敲碎湯明翎的自尊，挖出她最不想被季珣談論的事。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崩解，不自覺地后退一步。她剛上小學，家里有保姆照顧。

    心底的那股火似乎燒到身上了，湯明翎臉上嫣紅，不舒服的碰了臉頰。還強撐著精神和季珣說:歡迎你回來。不和你多聊了，好好玩。想轉身離開時，忽然腳軟，踉蹌幾步，勘勘扶住吧臺才穩住。隨之而來的是身后靠上的溫度，與攙扶住她的雙手。

    你還好嗎?

    季珣的聲音離她很近。湯明翎思緒有些迷離，口干舌燥。她不解自己怎么會有這些變化，還以為是喝醉了。不想在這人面前丟臉，努力想站起。我可以，謝謝。

    話才說完，她全身發軟靠在季珣身上。

    季珣看著懷中的人皺眉。敏感的察覺自己也有些不對勁。也不顧湯明翎拒絕，叫來服務生，幫忙扶著人到樓上已訂好的房間。

    離開宴會廳時，她聽見門旁幾個不認識的男人在談論怎么將會場看上的女人弄上手，她恍然大悟，厭惡的皺起眉。扶著人加快腳步離開。

    湯明翎被帶到房內，渾身發燙的倒在床上。尚存的意識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季珣帶她離開，所以她沒有反抗。雖然出于私心討厭季珣，但可笑的是她很信任對方的為人。

    只不過聽到季珣打電話通知醫生來時，她忽然清明，尖叫的制止她:不要、不要叫醫生。

    湯明翎生怕又傳出不好聽的風聲，反對季珣的求助。不要叫醫生過來，不可以!我自己就可以處理。

    季珣一頓，吩咐電話那頭先準備好等她通知，才掛掉電話。語氣冷淡地朝湯明翎說:我也喝下了你的酒算了?？粗鴾黥崮歉斌@慌的表情，她說不出太重的話，既然對方都說能自己處理了，季珣也不想留在這里，準備另外開間房。

    你、你要去哪里?你別出去。湯明翎發現她要離開時，開口留人。她生怕季珣出去。

    我再開一間房。季珣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

    不要、你就留在這里，陪我說到后來，語氣中透出哀求的意味。

    季珣沉默半晌，腳步一轉，走進浴室，關上門將兩人隔絕于不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