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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指為異端外道,首當其沖的就是叵密。 為了匡護各自的佛門正義,大孚靈鷲寺與叵密展開了長達數十年的沖突。雙方由最初的口誅筆伐,演變成大打出手,最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沖突以叵密的徹底失敗而告終,早在一世大師圓寂之前,叵密就已經銷聲匿跡,沒想到會在此時出現。 程宗揚慢慢撫著那張紙,心里轉過無數念頭。叵密門下竟然會培養出獸人血統的弟子,難道那些禿驢是逃到獸蠻人的地域躲避追殺?慈音賊尼又為什么會和他們搞到一處?還有西門慶那狗賊,一路與靜善眉來眼去,又有什么企圖? 另一方面,一個穿越者一手締造了佛門勢力最強大的十方叢林,披著宏揚佛法的外衣,卻在故意引導十方叢林教會化,這種創造性的舉動,究竟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 “家主安在!”秦檜聞訊趕來,在外面喚道。 明知道這位jian臣是天生的演技派,但他口氣中的焦慮和急切,還是讓程宗揚生出一絲感動。 程宗揚出去開了門,笑道:“jian臣兄,見過你的嫩草了?” 程宗揚把秦檜留在城內,一大半是為了方便他勾搭李清照的表妹,聽到程宗揚的笑謔,秦檜只一拱手,便問起遇襲的情形。 程宗揚說完經過,秦檜思索片刻,然后道:“不必去追靜善尼的下落?!?/br> 程宗揚點頭道:“那賊尼多半是從湖里逃走,一點線索都沒有?!?/br> 秦檜道:“不用尋。她必會再來?!?/br> 程宗揚一拍大腿,“沒錯!” 靜善既然是為袈裟上的文字而來,這一趟沒有得手,肯定還會再找下手的機會。只要守待兔,不怕她不自投羅網。 程宗揚心里去了一份隱憂,笑道:“你來得倒快。我還吩咐過,你說不定正幽會小情人呢,沒讓他們去通知你。從哪兒得的信?” 秦檜苦笑道:“屬下是為他事而來,進園才知道公子遇襲?!?/br> “什么事讓你連夜跑一趟?” 秦檜道:“江州兵敗已經傳到臨安?!?/br> 程宗揚愕然道:“這么快?” 秦檜道:“并非軍報。是有人從烈山傳來的?!?/br> “你怎么知道的?”程宗揚笑道:“嫩草告訴你的?” 秦檜微微一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從昨天起,王黨成員相互間走動劇增。多半是準備藉機搞垮賈師憲?!?/br> “老賈沒這么容易倒吧?” “五五之間?!鼻貦u道:“梁師成倒臺后,他門下的黨羽大多改投王禹玉,令王黨勢力大增。眼下搶先發難,未必不能扳倒賈師憲?!?/br>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是誰給王禹玉傳訊的?” 程宗揚與秦檜對視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神霄宗。 “老賈這條船八面漏風,大伙兒都搶著要跳了?!背套趽P嘆了口氣,隱隱為自己的錢莊擔憂。 秦檜從容道:“公子何必憂心?即使賈太師失勢,錢莊也未必便辦不下去,說到底,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程宗揚大笑道:“正是!”說著他站起身,“江州事定,咱們只用笑看宋國重臣斗法,倒是能忙里偷點閑來。今天我打算給自己放個假,出去辦點事。有什么事,等晚上回來再說?!?/br> 秦檜拱手道:“是?!?/br> ※※※※※※※※※※※※※※※ “陛下已經下決心收了賈師憲的權?!?/br> 橡樹瓦的密室內,一副商人打扮的高俅一邊喝著蛇麻酒,一邊慢悠悠說道。 1 作為星月湖在宋國最大的敵人,賈師憲倒臺本來是僅次于江州大勝的好事,程宗揚這會兒心里卻不免有些惋惜。 秦檜雖然點明錢莊不會必廢。但在政治層面上,制度以外的舉措大多都是因人成事,人亡政息的例子屢見不鮮。賈師憲一力推行紙幣,錢莊之事雖然小有波瀾,也算是順順利利辦了下來。一旦賈師憲失勢,繼任者如果繼續推行紙幣,功勞都是賈師憲的,事情干完,還白白替人作了嫁衣。如果紙幣出了漏子,更是替老賈背了黑鍋。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傻瓜都知道怎么選擇。 一旦賈師憲交出權柄,最可能主管紙幣事務的無非三五個人。無論蔡元長,還是韓節夫、史同叔可都不是傻瓜。蔡元長已經準備好卸磨殺驢,就算他留三分交情,這一刀也能斬得自己半死不活。 高俅對程宗揚的擔憂毫不在意,“員外多慮了。你只怕朝廷占完便宜就把紙幣棄如敝履,卻未想過朝廷對這筆收入也是難以割舍。四十萬金銖的本金當作三百萬來用,這種好事誰肯放得下?” 程宗揚苦笑道:“我是怕咱們宋國上下都把我看成一只傻乎乎的肥羊,不但殺了吃rou,還要剝皮剪毛,抄了我家,還讓我謝主隆恩?!?/br> 高俅擺了擺手,“必不至于。陛下年紀雖輕,心里卻是有主見的,并非猜忌苛刻的庸主?!?/br> 即使宋主是個翻臉不認人的狠角色,自己除了求神保佑也沒什么好辦法。哪天想拿自己這只肥羊開牙,要吃紅燜的、醮汁的,還是孜然味的,都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程宗揚轉過話題,“宋軍敗那么慘,怎么朝廷一點動靜都沒有?” 高俅悠然道:“怎么沒有?” 相比于決定撤軍時的沸沸揚揚,江州潰敗的消息傳來,朝中的反應卻出奇的寂靜。梁師成已經遠赴州縣,梁黨冰消瓦解。王禹玉行動如常,每日照舊是三句話:請圣旨、接圣旨、已得圣旨。他的門人更是全無異動,預料中雪片般彈劾的札子一封都沒有。王黨引弦未發,賈黨成員更是噤若寒蟬,人人自危,朝廷中保持著古怪的沉默。 但這些都是表象。高俅道:“陛下得知宋軍大潰,輜重損失無算,當即掀翻了御案——你可知道?” 程宗揚搖了搖頭。 高俅道:“陛下盛怒之下,派內侍傳旨,賜前去督軍的翁應龍軍前自盡?!?/br> 翁應龍是賈師憲的心腹,與廖群玉并稱為左膀右臂。按說處理翁應龍,應該下獄付有司問罪,宋主連審都不審,直接賜自盡,顯然對賈師憲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高俅道:“江州潰敗的消息傳來,賈師憲應該立即入宮請罪,但陛下足足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到這位太師的人影。陛下連番催問,前去傳旨的內侍都回奏說找不到賈太師,你知道當時在場的王禹玉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的?” “王禹玉說,聽聞賈太師新納一妾,或在湖中賞玩也未可知?!备哔葱Φ溃?/br> “你若聽說賈師憲新納的姬妾是從宮中私自放出的宮女,便該知道陛下有多憤怒了吧?” “王禹玉這眼藥上的是地方啊。這一來還不把陛下氣炸了?” 高俅模仿著宋主的口氣道:“陛下面色鐵青,半晌才下詔:御史中丞尸位素餐!著令致仕!詔命筠州知州滕甫復位?!?/br> 御史臺本來是監督百官的機構,賈師憲一意孤行,導致大敗,御史們早該飛奔過來咬他個血rou模糊,這回卻偏偏裝聾作啞——御史們連宋主都沒少罵,居然畏懼太師的權勢,這種事放在哪位君王身上都無法接受。不過程宗揚更在意的是高俅的后半句。 “招滕甫復位?還當御史中丞?” 高俅點了點頭。 “太好了!” 滕甫原本就是因為與賈師憲有隙,才被遠貶筠州。此時宋主召滕甫回朝,言外之意連聾子都能聽懂。老賈這回麻煩不小。 程宗揚還待再問,剛剛還一副重臣口吻的高俅忽然坐直身體,盯著水鏡上泛起的光亮發出一聲歡呼,“鞠賽開始了!” 高俅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水鏡,一邊伸手拉了拉繩子。室外銅鈴輕響,接著兩名穿著短旗袍的歌妓玉蝴蝶般飛進來,笑靨如花地斟酒削果,一面吸著雪茄,給兩人奉上。 高俅絕口不提朝廷中事,言語間都是商人口吻。程宗揚也只好把事情放到一邊,專心致志地觀看起鞠賽來。 高俅多年喬裝看球,為避免暴露身份,總是獨處一室,頂多有兩個歌妓陪著說笑。對于他這樣的鐵桿球迷來說,兩個投客人所好的假球迷就和不解風情的妓女一樣,不過是聊勝于無。 這會兒好不容易盼來個懂行的知己,而且同處一個陣營,彼此知根知底,不用擔心得意忘形,說出不該說的話來,高俅心里這份暢快,就像走了十幾年的夜路,終于遇到親人打著燈籠來接他一樣。相比之下,江州之戰星月湖大勝,在高俅看來都算是小事。 冒著泡沫的蛇麻酒一杯接一杯遞來,兩人叼著雪茄,靠在沙發上,懷中各抱著一個半裸的美女,沖著水鏡實時傳來的鞠賽影像拍桌頓足,大聲叫好,為一個球爭得臉紅脖子粗,為比賽勝負打賭。 程宗揚固然被鞠賽熱烈的場面感染,高俅這老家伙竟然也激情如火,甚至在比賽中間休息時露了一手,跳到桌上把一只鐵皮酒杯踢得繞身亂轉。 十升一桶的蛇麻酒兩人足足喝下去兩桶,五十銀銖一支的雪茄煙不知道吸了多少。高俅本來就酒量平常,這會兒全靠強撐著才沒趴下。程宗揚酒量比不上云丹琉,比高俅可不是強上一點半點,這會兒照樣喝得大醉,到比賽結束的時候,包廂里四個男女,身上加起來只有一件衣服,還是高俅愿賭服輸,穿了嬌兒的肚兜。他按照賭約,解開頭發披散到臉前,然后沖出去大聲喊了一嗓子,“我是豬!”然后才飛奔回來。 程宗揚更干脆,他猜對了勝負,卻賭輸了進球數,高俅喊完,他醉醺醺接過肚兜,一包頭臉,然后單槍匹馬地沖下樓,在剛散場的球迷們萬人唾罵聲中,面不改色地裸奔一圈,最后帶著七八斤重的口水跑回來。還剩下一桶蛇麻酒全給他當了洗澡水。 兩人一直鬧到深夜,才滿身酒氣勾肩搭背地離開橡樹瓦。臨行時,久在臨安經營珠寶生意的蘇老板蘇佳樸還一臉正氣地痛斥掌柜,“哪里來的失心瘋!擾人清興!下次逮到,往死里打!” ※※※※※※※※※※※※※※※ 翠微園遠在西湖,從城中趕回去恐怕天都亮了。兩人分手之后,程宗揚忍住酒意趕往原來的住處,然后倒頭大睡。 這一覺直睡到午后方醒,等程宗揚好不容易睜開眼,帶著宿醉起身洗漱,便接到手下傳來消息,說生意上出了些麻煩,請他趕緊去照看。至于究竟出了什么麻煩,來報信的也說不明白,程宗揚沒奈何,只好匆忙趕到錢莊。 錢莊鋪面照舊是門可羅雀,除了幾名雇來的朝奉,鬼都沒有一只。這種局面原本也在預料之中,程宗揚沒有多停,隨即便趕往武穆王府。 剛從冷清的錢莊過來,武穆王府入目的情景使程宗揚險些驚掉下巴。數不清的人群螞蟻般在偌大的王府內進進出出,每人手里都搬著幾塊磚幾片瓦,像剛從灰窩里鉆出來一般,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程宗揚立刻叫來看場的手下,“這是怎么回事?誰請了這么多工人?喂喂!那個娃娃才六歲吧!怎么連童工都有?” “回公子!是師師姑娘的吩咐?!?/br> “師師?她怎么管到這兒來了?” “昨天臨安府來人,稱王府內鼠患成災,限我們三日內拆除王府,不然就要回收土地。我們四處找遍都沒尋到公子,只好在園子里等候。師師姑娘出來時遇到我們,問明情形,便先拿了主意?!?/br> 昨天自己和高俅在橡樹瓦子看球的事,可是機密中的機密,連秦檜和林清浦都不知道,難怪這些人找不到自己。不過臨安府突然變卦,限自己三天內拆光王府,卻給程宗揚敲響了警鐘。 武穆王府在這兒撂了十幾年的荒都沒人敢碰,怎么到自己手里就老鼠成災,非得三天內拆光?無非是看到賈師憲那邊風頭不對,臨安府的人搶先作下文章,一旦賈師憲倒臺,就先宰自己這只肥羊一刀。 別處是人走茶涼,這里是人還沒走,搶茶的手就先按到杯子上,宋國的官吏這頭腦真夠機靈的。 程宗揚沉住氣,“師師姑娘是怎么說的?” “師師姑娘說,左右已經掛了告示要雇工來拆房子,不如改一下,就說前些天大火,不少人家受災,如今城中磚瓦價格高昂,我們程氏為濟民解困,特意放開王府,所有受災的人家都可以隨意入府中取用磚瓦,程氏不收分文?!?/br> 那名手下道:“頭一天人還不多,今天一大早就涌來上千號人,這會兒更是人山人海,我們攔都攔不住。公子爺,照這勢頭,到不了晚上就全拆平了。剛才還有鄰居過來,說我們召來的災民把他們家的房子都拆了一半。我們要是不管,他們就要報官??裳巯逻@勢頭公子也瞧見了,我們想管也管不過來啊?!?/br> 眼前來拆房子的起碼幾千人,把偌大的武穆王府擠得滿滿的,程宗揚看著都眼暈,愣了一會兒,才安慰道:“行了行了。別說你們,這會兒就是星月湖大營在這兒也攔不住。他們想報官就報官好了,官府要能攔住這些人,江州早就打下來二百次了?!?/br> 那名手下嘀咕道:“這些磚瓦還能賣不少錢呢?!?/br> 程宗揚玩笑道:“我給你張桌子,你到門口去收錢,能收上來的全是你的,我一文都不要,怎么樣?” 那手下一聽這話,立刻縮頭不語。這么多人,手里還都有家伙,就算一人扔一塊磚,都夠給他蓋七八座像樣的大墳了。 前天還滿目荒涼的王府,如今各處都熱火朝天??礃幼訋浊Ф即虿蛔?,上萬都有可能。成群的年青漢子攀上墻頭,先掀掉房頂,鋸斷大梁,推倒立柱,然后掄起鐵錘、鶴嘴鋤,將墻上的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