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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批一八字吧?!?/br> 匡仲玉的轉變也太快了,程宗揚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合著占卜那些,你也沒譜?” “甭說了,那些都不好使。批八字我多數倒是能圓過來?!笨镏儆耧@然對當年的遭遇還心有余悸,只揀自己拿手的說。 老匡都這么坦白了,程宗揚也只好直說:“沒有?!?/br> “沒有?” 總不能跟你說我是公元後吧? “我們盤江不講這個,八字沒記住?!?/br> 匡仲玉仰著臉想了一會兒,“要不……我給你摸個骨?” “別!我又不問富貴,就問問這坎能不能過去?!?/br> “早說??!我還當你批終身呢……這個好辦!” 匡仲玉從袖子里抽出一隻竹筒,“嘩嘩嘩”用力搖了幾下,“來吧?!?/br> “抽簽???” “要不還怎么著?我給你測個字兒?我得先說啊,測字我可沒準?!?/br> “得了,就這個吧?!?/br> 程宗揚隨手抽出一根竹簽,還沒看清楚,匡仲玉便拍案叫道:“你這是上上簽??!” “是嗎?” “廢話!我這筒里就沒別的簽……我給你瞅瞅啊?!?/br> “上上簽還瞅啥啊?!?/br> “外行了吧?這里面道道多了去了?!?/br> 匡仲玉煞有其事地拿著竹簽,端詳良久,然後道:“這簽上的意思吧,我猜呢,你是有一坎兒……” “這還帶猜的?” “大家自己人,我當然要把話給你說明白,難道我還要跟你說,我這是怎么怎么算出來的——我能蒙你嗎?” “我真是閑的……”程宗揚對他這算命的手藝已經沒啥指望了,“別兜圈子了,趕緊說吧?!?/br> “那我就直說了——這簽上的意思吧,你怕是得死一回?!?/br> “你家的上上簽還有這么慘的?” “別急啊,後面還有呢。這簽上有轉機。能解?!笨镏儆竦溃骸爸灰^了這坎,就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比沒坎還順暢——能不是上上簽嗎?” 程宗揚都沒力氣跟他扯了,直接道:“怎么解?” 匡仲玉捻著鬍子斟酌良久,盯著那竹簽又是橫眉又是豎眼,最後道:“我也不坑你,實話實說——沒看出來?!?/br> 程宗揚心里當時就堵了,有解法你看不出來,合著我這一回得真死? 匡仲玉心虛地說道:“要不我再給你卜一卦?” “免了?!背套趽P黑著臉道:“卜一卦說不定我還得再死一回?!?/br> 匡仲玉把簽筒一收,“你這也是病急亂投醫,算命的事能作得了準嗎?我跟你說啊,人的命,天注定,算不算都那么回事。人啊,就那么回事,你把心放寬些,該吃吃,該喝喝?!?/br> 被一個算命的這么教訓,程宗揚也算開眼了。正想趕緊把匡大騙打發走,徐璜派了個小黃門傳話,讓他去宮里一趟。 匡仲玉掐指一算,“這得去!”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有意外之喜!” ………………………………………………………………………………… “天子剛剛回駕?!毙扈吐暤溃骸皻馍懿缓??!?/br> “還為上午的事?” 徐璜微微點頭。 “至于嗎?”程宗揚牢sao道:“一個天子,怎么跟沒見過女人似的?” 徐璜嚇了一跳,趕緊撲過去掩上門,回頭道:“這哪兒是女人的事?圣上惱的是你駁了他面子——圣上剛秉政沒多久,最在乎的就是這個?!?/br> “我把小妾送給他,讓他吃我的剩飯,他就有面子了?” “你啊……”徐璜也沒奈何,只好透出消息,“你心里有點數。過幾日你多半會被打發出去,到遠郡當個郡丞?!?/br> 程宗揚心下一沉,自己的大行令在洛都雖然是小官,但處于風波核心,朝中有什么風吹草動,自己時間就能得到消息。一旦外放郡丞,只能給太守當個副手,遇到個強勢點的主官,自己買官的錢就等于白花了。 “什么時候?” “眼下詔舉在即,朝中不會動人。等詔舉之後,肯定要任免一批官員?!?/br> 詔舉差不多要折騰一個來月時間,加上例行的交接手續,大概還有兩個月。程宗揚心頭微鬆,到時候算緡令的推行也應該見分曉了,即使天子不提,自己也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 徐璜是天子親信,能透出風聲已經很厚道了。程宗揚也不多說,悄悄塞了一疊鈔票,便即告辭。 匡仲玉說的“意外之喜”連毛都沒有,程宗揚也死了心,就當匡仲玉是放屁得了。左右入宮一趟,老徐這邊沒指望,程宗揚心一橫,乾脆去找蔡敬仲。 ………………………………………………………………………………… 蔡敬仲似乎正打算出門,見他過來,隨即屏退左右,蒼白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晨間的事,你幹得很好?!?/br> 程宗揚一陣尷尬,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自己上午幹的事,這會兒宮里都傳遍了。 “時機選擇得很恰當,理由也很過硬?!?/br> 程宗揚被他夸獎得莫名其妙,只好打著哈哈道:“你這是要出門?不耽誤你的事吧?” 蔡敬仲道:“不妨,就是去收些錢?!?/br> “什么錢?”程宗揚警覺道:“你借的錢還沒還清吧?” “前幾天他們借的錢到期了。我把利息都給他們結清了?!?/br> 程宗揚欣然道:“這就對了。你把錢還給他們了?” “他們不肯要。反而打算多借給我一點?!?/br> “……他們是豬油蒙了心吧?” “誰說不是呢?!?/br> 程宗揚沒想到蔡敬仲竟然跟自己站到一條戰壕了,只不過他就感嘆這么一句,然後就沒下文了。 程宗揚左思右想心里都不塌實,“大哥,咱能不收嗎?” 蔡敬仲搖了搖手,“你可能不明白,自打我把利息給他們付清,就不是我要收,而是他們非要硬塞的事了。我要不收,那便是得罪人了。大伙都是宮里作事的,厚此薄彼怎么成?傳出去我還怎么做人?” 程宗揚真是服了,你還有臉說做人?洛都的城墻都沒你臉皮厚吧? “你幹嘛不攔住他們?” 蔡敬仲奇怪地說道:“宮里人大多過得清苦,難得有條發財的路子。我幹嘛要斷人家的財路?” “他們只看著利息,本金呢?” 蔡敬仲更奇怪了,“他們圖的是利息,還要什么本金?” 程宗揚張了張嘴,硬是沒找到話說,老蔡說得太有理了,存高息的不都指著吃利息嗎?誰想過本金的事? 但就這么走了程宗揚又不甘心,老徐剛幫了自己一把,放著老蔡這么坑他,自己良心實在過不去。 見他不開口,蔡敬仲似乎意識到什么。他皺著眉思索半晌,像是有什么事十分為難,最後才嘆了口氣。正當程宗揚以為蔡敬仲終于良心發現,卻見他勉為其難地從袖中拿出一道黃綾長卷。 “既然來了……這個你也看看吧?!?/br> 程宗揚莫名其妙,接過黃綾打開一看,卻是一道寫好的詔書,上面的內容簡單粗暴,殺氣逼人:鴻臚寺大行令程宗揚,實為趙逆劉彭祖羽翼,又與逆匪郭解勾結,圖謀不軌,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著令即刻鎖拿入獄,凌遲處死,家眷沒入宮中。欽此。 程宗揚猶如五雷轟頂,還一門心思想著救別人呢,誰知自己大難臨頭。詔書都擬好了,自己還傻乎乎一頭闖進宮,這是自投羅網??!自己早該知道,匡大騙壓根兒就不靠譜!這算哪門子的意外之喜?意外是有了,喜呢?這孫子八成是算錯了,自己的死劫在這兒呢! 程宗揚趕緊往後看,幸好詔書上還沒有用璽,自己還有時間逃命。 “天子太狠了吧!怎么一點風聲沒有就直接給我判死刑了?”程宗揚氣急敗壞地叫道:“老徐怎么不給我透個信呢?” 蔡敬仲道:“我擬的。還沒來得及給他看?!?/br> 程宗揚一口血險些吐出來,“大哥,你啥意思???” 說著程宗揚福至心靈,老蔡一向不走尋常路,是不是他看自己得罪了天子,特意放出大招,給自己脫罪的?不過這邏輯在哪兒呢?想不通啊。得,老蔡的思維一向是天馬行空,自己也別猜了,直接問吧。 “有你的!”程宗揚笑道:“漢國沒有凌遲吧?你故意這么寫,是不是想讓天子能夠反省,不再找我的麻煩?” “對了,沒有凌遲?!辈叹粗倌闷鸸P,把“凌遲”二字抹掉,鄭重其事地改成“腰斬”,又意猶未盡地加了一句:夷三族。 程宗揚看著他筆走龍蛇地寫完,怔了半晌,終于明白過來,“大哥,你真想讓我死??!” “胡說!我要想讓你死,還會給你看嗎?”蔡敬仲道:“也是你趕上了,我本來準備一會兒去見天子,給詔書用璽。趁天子正在火頭上,把事情辦妥?!?/br> 蔡敬仲見程宗揚聽得愣神,特意解釋道:“你看,這詔書里其他文字都無關緊要,唯有這句‘家眷沒入宮中’是點睛之筆,天子一看,肯定會同意,至于罪名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br> “等會兒!”程宗揚攔住他,蔡敬仲雖然解釋得很清楚,但自己關心的根本不是這個好不好? “你本來沒打算給我看是吧?” “沒關系,”蔡敬仲安慰道:“詔書一發下來,我就會去找你?!?/br> “等詔書發下來你再找我?你還是想讓我死??!” “有半個時辰,足夠逃命了?!辈叹粗俚溃骸拔倚欣疃紲蕚浜昧?,見面就能走。不耽誤?!?/br> 程宗揚感覺蔡敬仲就是那天馬,在自己腦門上毫無規律的自由瞬移,每一腳都踩得自己眼冒金星,憑自己的智商,永遠都不知道他下一腳會踩在哪兒。 他跟傻瓜一樣問道:“去哪兒?” “去江州啊?!辈叹粗俚溃骸霸t書一發下來,你就能走了。我這邊呢,錢也收得差不多了。我算過日子,現在走的話,趕在年前到江州,正好不耽誤實驗室的事?!?/br> 程宗揚這回終于是真明白了,他二話不說,先吐出一口老血,“合著為了不耽誤你實驗室的事,你就給我判了個死刑?!” 蔡敬仲嚴肅地說道:“實驗室的事可耽誤不得,一定要引起重視?!?/br> 能不重視嗎?我都快凌遲加腰斬了!程宗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肺全都扒出來讓他看看,“大哥,你行李都準備好了,你怎么不問問我準備好了沒有?” 蔡敬仲一擺手,“那些都不重要?!?/br> 哎媽,就你的實驗室重如泰山,我這邊的事全是浮雲對吧? “翻倍!”程宗揚毅然道:“從這個月開始,只要我耽誤一個月,實驗室的資金我就給你翻一倍!” 蔡敬仲仰臉想了想,“你有那么多錢嗎?” “有!我就是死,也給你掙出來!” “一個月兩倍,兩個月四倍,三個月八倍……”蔡敬仲提醒道:“若耽誤到明年五月的話,你投入的資金就相當于漢國一年的賦稅——你要付清這筆錢,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br> 程宗揚毫不猶豫地說道:“真要拖到明年五月,我就奪了天子的鳥位,到時候我把一年的賦稅全批給你!” 蔡敬仲目露深思,似乎覺得他這個想法不錯,比起跑到江州白手起家,主公若能篡位顯然是一個非常富有效率性的選擇。 “求你了!”程宗揚幾乎聲淚俱下。 自家主公都說到這份上了,蔡敬仲只好收起詔書,勉為其難地說道:“那就再等等吧?!?/br> ………………………………………………………………………………… 程宗揚好說歹說,總算把蔡爺穩住。從宮里出來,他抹了把冷汗,心下充滿死里逃生的慶幸感??锎篁_雖然不靠譜,但那根上上簽還真沒白抽,自己可不是死了一回嗎?要不是蔡爺高抬貴手,自己今天就徹底栽了,說不定死到臨頭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入宮不到一個時辰,程宗揚已經心力交悴。他深刻認識到,自己只是一介凡人,相比之下,蔡爺那思緒就如同浩瀚星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閃亮的會在哪兒,隨便來點靈感,就夠自己搭上半條命的。 他正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不經意間,一輛油壁香車從車旁駛過。 這會兒剛過酉時,路上車馬極多,那輛馬車毫不起眼,可它經過的剎那,程宗揚心卻猛地提了起來。那車上飄來一股淡淡的香氣,如蘭似麝,程宗揚踏入坐照境之後,六識敏銳性大為提升,那香氣不多不少,正好能被自己聞到,而且極為熟悉,讓他一瞬間就想起一個人。 江都王的太子妃成光!自己還見過她的光屁股呢,能不記得嗎?問題是她怎么會在這里? 程宗揚心頭疑雲大起,成光與黑魔海的關系不清不楚,劉丹伏誅之後,江都王太子劉建入嗣的可能性大升,至少也是最具競爭力的人選之一。有時候程宗揚也不得不佩服劍玉姬心思夠野,篡位這種事自己光是用嘴說的,人家是真敢幹。黑魔海的cao作一旦成功,剛才差點讓自己腰斬的詔書,一天能賞自己一百道都不帶重樣的。 那是一輛單人馬車,形制十分低調,這就更奇怪了。成光可是諸侯王的太子妃,這么低調是想幹什么? “跟著前面那車?!?/br> 敖潤催車上前,不緊不慢地跟著前面的馬車。 程宗揚的疑心果然不假,那輛香車沒有回江都王邸,而是在城內繞了一圈,然後直趨北門。 程宗揚的馬車停在路邊,看著那輛香車越駛越遠。跟著盧五哥混了這么些日子,程宗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