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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權柄才幾天?只怕下面的軍士還沒多少人知道太后已經還政,反而有不少人受過呂氏的恩惠,對呂氏唯命是從。真有人敢抗命,天子的詔書甚至連南宮都出不去?!?/br> 程宗揚長嘆道:“我現在最怕的就是宮里突然傳來消息,說天子暴病,甚至暴斃?!?/br> 云蒼峰道:“不至于此?!?/br> 程宗揚對此卻不樂觀,歷史上,漢朝天子暴斃的頗有幾位。其中一位就是傳說中死在合德身上的漢成帝劉驁…… 寂靜中,一串蹄聲宛如滾動的雷聲,驀然驚破夜色,往巷中疾馳而來。 云蒼峰與程宗揚對視一眼,然后霍然起身,走到階前。馬匹直接馳入院內,只見一名騎手伏在馬背上,一手緊緊握著通行的令箭,另一只手握著韁繩,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紅。 云蒼峰腦中轟然一聲,身體也不由一晃,但他久經風浪,隨即沉住氣,只問道:“出了何事?” 騎手一邊咳血,一邊道:“遇劫……” 云蒼峰道:“來人!” 云蒼峰叫人過來施救,騎手精神好一些,斷斷續續說了經過:云家的護衛用了三輛輕車押運金銖,從舞都出發后就未曾停歇。入夜后叩關穿過伊闕。誰知半個多時辰之前,押運金銖的車隊在伊水附近突然遇襲,襲擊者都蒙著面,來歷不明,人數超過云氏數倍,實力頗為不俗。幸而云氏對這筆金銖十分慎重,在押運的護衛中暗藏了兩名法師,才在倉促間穩住局勢,如今正在僵持。 云蒼峰問明遇襲的地點,然后讓人帶他下去療傷,一邊吩咐道:“叫大小姐來!” 最壞的事情終于發生了,程宗揚立刻道:“我去!” 云蒼峰身邊的好手大多已經派去押運金銖,如今能動用的,只剩下云丹琉和她的幾名親隨,確實單薄了些。程宗揚身為云氏的姑爺,也不是外人,云蒼峰當即答應下來。 程宗揚一邊讓人去客棧報信,一邊整理行裝。一刻鐘后,十余匹健馬沖出云宅。當先的云丹琉俏臉緊繃,不斷催促坐騎。程宗揚臉色也極為難看,他已經隱約猜到下手的是誰,這讓他更像是心里有團野火在燒。 眾人拿著令牌叫開城門,明火執杖地一路南行,半個時辰之后終于趕到遇襲的地點。 戰斗發生在伊水附近,河岸的沙地上布滿散亂的馬蹄印跡和車轍,沙土也被鮮血染成大片大片的暗紅色,然而云氏押送金銖的護衛和車馬卻不見蹤影。 此時距離襲擊發生已經超過一個時辰,空氣仍然殘留著血腥的氣味。云丹琉身邊那名戴著銅環的大漢俯下身,像獵犬一樣嗅著,片刻后他沖到一處沙丘旁,飛身下馬,用手刨開沙土。 尸體一具具露了出來,正是云氏押運金銖的護衛。那名銅環大漢檢查了一下尸體,說道:“一個時辰之前死的?!?/br> 云丹琉握住刀柄,紅唇抿得緊緊的。她閉關數日,修為似乎更進一步,雖然依舊氣勢逼人,但多了幾分內斂。 不多時,河邊又有發現,蘆葦叢里印著幾道深深的車轍,一直延伸到河中。 云丹琉玉手一擺,她身后的大漢二話不說,扒下皮甲,一頭扎進水中,去尋找那幾輛馬車的蹤跡。這次隨行的護衛大多是隨云丹琉出過海的,水性精強,當下又有兩人潛入水中。 程宗揚和云丹琉趕到河邊,除了下水的三名漢子,沙丘下留了幾人挖掘,另外的手下則在周圍查找線索,漸漸越走越遠。 程宗揚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強烈的危險感。沙丘下發現具的尸體,被掩埋的時間就超過一個時辰,說明那名報信的護衛剛走不久,那些護衛便全部遇難。從時間推算,那名護衛殺出重圍,緊接著留下的人手就全軍覆沒。出現這種狀況只有一個解釋:那些襲擊者是故意放走了云家那名護衛,讓他引來援兵。 云丹琉帶的隨從并不多,雙方加起來也只有十二騎,此時卻分成三組,一組挖掘尸體,一組在河中尋找,另一組往周圍查找線索,隨著范圍的擴大,彼此相隔越來越遠。如果敵人此時出現,輕易就能把他們分割成幾個部分。 意識到這一點,程宗揚立刻高聲道:“都回來!” 話音剛落,黑暗中驀然傳來一聲號角,接著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從四面八方響起,似乎有千軍萬馬正從四周掩殺過來。 “干!是漢國的騎兵!” 蹄聲夾雜著車輪轆轆滾動的聲響,與昨晚北邙一戰時一模一樣! 余下的護衛早已上馬,紛紛往河邊聚攏。云丹琉鳳目一轉,指著旁邊的沙丘道:“沖上去!” 程宗揚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漢國之行破綻無數真不是吹的,潛在自己宅院地下的黑鴉使者肯定已經得知云氏將往洛都運送大量金銖,自己卻還存著幾分僥幸,沒有立刻取消計劃。結果被劍玉姬抓住這個漏洞,給自己好好上了一課,不僅干凈利落地殺人劫財,還設下了計中計,輕易把自己引入險境。 云丹琉指向沙丘的剎那,程宗揚終于省悟過來,高聲道:“不可!那邊肯定有陷阱!” 早在舞都時候,自己就已經被黑魔海的人盯上,然而對方的反應卻始終不痛不癢,像溫吞水一樣平淡,以至于自己警惕性越來越低,以為黑魔海在漢國只有那位聞姨主事。他現在可以肯定,黑魔海的主事人仍是劍玉姬那個該死的賤人。 既然黑魔??梢苑鲋惨粋€韓定國,完全可以再收攏幾個擁有實權的將領。她之所以選在這個該死的時候突然出手,就是趁黑鴉使者剛剛曝光,自己即使走漏風聲也來不及補救的短暫時間內,直擊要害。如果是那個賤人在背后布局,絕不會在近在咫尺的位置給自己留下一個可利用的制高點,一旦沖上去,可能永遠都撤不下來。 ………………………………………………………………………………… 看著云氏的護衛繞開沙丘,往伊水奔去。聞清語笑道:“仙姬所料不差。他們果然棄馬進入伊水了?!?/br> 齊羽仙也道:“若他們知道蹄聲只是幻音術,不知會不會后悔得連腸子都青了?!?/br> 夜色下,劍玉姬的身形仿佛籠罩在一層薄紗下,似真似幻,根本分不出她此時顯露的究竟是真身,還是一個巧妙的幻影。 旁邊一個男子冷冷道:“仙姬既然算無遺策,為何不親自出手,卻要知會龍宸?”他雙手抱在胸前,神情間隱約帶著一絲不滿。 劍玉姬還未開口,齊羽仙便搶著說道:“我們與他還做著生意,何必要取他性命?再則說,有他在漢國攪局,未必不是好事?!?/br> 那男子冷笑道:“你們在漢國布局多年,我還以為多了不起,原來還需要旁人前來攪局。依我看,你們所謂的布局只是個笑話吧?” 齊羽仙微微一笑,“說話小心些——那可是教尊的意思。況且你們大王的開銷,還不是我們這些笑話給的?” 那男子一張臉頓時氣成豬肝色,恨恨一跺腳,轉身離開。 劍玉姬搖頭道:“何必如此?” 齊羽仙啐道:“這種狗仗人勢的貨色,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br> 聞清語笑道:“讓我說,把他氣走也好,免得整日在這里礙手礙腳?!?/br> 齊羽仙道:“就是。仙姬的布置豈是他們能懂的?整日多嘴多舌?!?/br> 聞清語道:“話說回來,沒想到龍宸會動用這么多人,姓程的不會真死在伊水之中吧?” “只要他能撐過一個時辰,便有一線生機,”劍玉姬平靜地說道:“就看他運道如何了?!?/br> 說著劍玉姬微微揚起手,身后一名高大的鴉人沖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 云家的護衛紛紛棄馬入水,他們都是云丹琉的親隨,跟著云丹琉出過海,水性極佳,就是一路游回洛都也不在話下,可程宗揚和云丹琉卻在河邊起了爭執。 云丹琉堅持要留在岸上,“那些漢軍雖然來得蹊蹺,但未必就是敵人,況且我們是來追回錢款的,豈能一走了之?” “大半夜出來一支漢軍,喊打喊殺地圍過來,你覺得他們會是朋友嗎?” “你這么不信任漢國軍方?” “如果我說這里面有黑魔海的人,你信不信?” 云丹琉想了想,“雖然我不信,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br> 馬蹄聲越來越近,隱約能聽到戰馬的嘶鳴聲,程宗揚急道:“那你還廢什么話!趁他們還沒圍上來,趕緊走!” “不行,我要留在岸上?!?/br> “你瘋了?” “一味逃脫,只會把背后留給敵人?!痹频ち鸬溃骸澳銈兿茸?,我帶幾個人留下。如果這些漢軍心存歹意,也好阻敵?!?/br> “開什么玩笑?這來的至少有上千騎,你就是把人全留下,也擋不住他們一個沖鋒?!背套趽P道:“漢軍全是車騎,在平地被他們圍上,連逃都逃不了,立刻下水才有一條活路?!?/br> “這里離洛都有二十里,他們一路追射,我們也逃不掉?!?/br> “干嘛要一路游回洛都?”程宗揚叫道:“我們只要游到對岸就能保住性命了?!?/br> 云丹琉吸了口氣,“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我必須留下?!?/br> 程宗揚狐疑地說道:“你不會是……大姨媽來了吧?” 云丹琉頓時漲紅了臉,憤怒地大吼道:“你個只知道逃跑的小人!你知道什么叫責任嗎!” 云丹琉一聲怒吼仿佛拉過一道閘,四周驚天的蹄聲驀然消散,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突如其來的寂靜讓眾人面面相覷,再看岸上,沒有絲毫漢軍車騎的影子。一名漢子嘀咕道:“不會是過陰兵吧?” 戴著銅環的大漢也露出頭來,“哪兒那么巧就讓咱們趕上了?” 云家還有兩名護衛留在岸上,云丹琉打了個手勢,兩人上馬往兩邊馳去。其中一個馳上沙丘,往遠處張望片刻,然后轉身招了招手,示意他那邊沒有異樣。接著另一邊也傳來消息,表示一切正常。 程宗揚剛松了口氣,便看到沙丘上那名漢子歪了一下,隨即連人帶馬都向下陷去,就像被沙丘吞噬掉一樣,只濺出一股丈許高的鮮血。 另一邊那名護衛反應更快,他暴喝一聲,猛地擲出火把,一手閃電般拔出腰刀。黑暗中,一個影子像蝙蝠一樣繞著他飛了半圈,那名護衛腰刀揮出一半,就仿佛被吸干鮮血,直挺挺從馬上跌倒在地。 “阿彌陀佛?!?/br> 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夜色下,一名穿著白衣的僧人像是在水上散步一樣,緩緩行來,一雙芒鞋水波不興,舉手投足猶如一位得道的高僧,只是他腰帶上別著一柄血紅的長刀,充滿了血腥的意味。 他單掌豎在胸前,低低喧了聲佛號,不疾不徐地說道:“龍宸壁水貐,恭送諸位赴西方極樂世界。得大歡喜大自在?!?/br> 龍宸!程宗揚心中一震,想起昨晚出現的牛金牛。壁水貐是二十八宿之一,與牛金牛同屬北方玄武七宿。龍宸殺手多以星宿為名,驚理和虞氏姊妹都屬于外圍,這僧人的壁水貐作為二十八宿正星,顯然是龍宸的核心殺手。 “原來是你們裝神弄鬼!”大敵當前,云丹琉反而冷靜下來,反詰道:“那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去?” 那僧人用充滿慈悲的口氣道:“貧僧發誓要渡盡世人,方可往生極樂?!?/br> “好大的口氣,想殺盡天下人么?”云丹琉一手握住刀柄,“還有誰?都一起出來吧!” 幾條身影像輕煙一樣從黑暗中悄然浮現,連同壁水貐一起,一共五人,三人在岸,兩人在水。緊鄰著河邊是一名提著長矛的壯漢,他背后背著幾支短矛,身上散發著nongnong的殺氣。稍遠的地方站著一名胖子,面團團的臉上笑口常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另一邊的蘆葦上立著一名女子,她穿著寬大的黑袍,由于距離太遠,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與壁水貐一起攔在河上的也是一名女子,她穿著一身深黑的緊身皮甲,一手叉腰,一手拎著一根皮鞭,身材凸凹有致,惹火之極。 五人從岸邊到水上,形成一個扇形的包圍圈,將他們能夠撤走的道路完全封死。程宗揚暗算估算,那五人的修為都不在自己之下,云家的護衛卻已經折損了兩人。如果硬拚的話,自己勉強抵住一人,云丹琉加上剩下的八名護衛,只怕也不是其余四人的對手。 何況對方都是龍宸的殺手,精擅刺殺,動起手來,差距只會比修為的差距更大。比如自己與云家被殺的兩名護衛單挑,雖然穩贏,但分出生死也要到十幾招之后。而那兩名龍宸的殺手修為與自己相當,卻輕易就殺死了他們。 云丹琉道:“水里兩人交給我,你來拖住岸上的人?!?/br> “水里一共有三個,還有一個在那里?!背套趽P暗中示意了一下方位。那人全身都藏在水下,只露出一個鼻尖,如果不是他剛殺過人,身上沾染了死亡的氣息,自己根本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如果我沒有猜錯,龍宸北方玄武七宿都來了,岸上那個壯漢是斗木獬,胖子是室火豬,蘆葦里那個是女土蝠。水上是壁水貐、危月燕,還有一個藏在水下的虛日鼠?!?/br> “這只有六個,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牛金牛,已經死了?!?/br> 云丹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這么多?難道他們是你引來的?” 程宗揚心虛的扯了扯唇角。他原以為是黑魔海動的手腳,但龍宸出動這么多人,嫌疑大增。不過龍宸與黑魔海巫宗關系密切,他們既然找上門來,跟自己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