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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戴面具,只緊緊閉著眼睛。雖然身體殘缺,年紀也非少女,一張面孔仍然千嬌百媚,被毛延壽勾勒得栩栩如生,竟然是難得的絕色。 溷廁內被幾頭黑豬踐踏得遍地泥濘,那截雪白的rou段從桶中滾出,就像一塊美玉掉入泥中?;熘鬯?、豬尿、糞便的泥漿沾在那具女體上,變得骯髒無比。 襄邑侯披頭散髮地走到柵欄邊,一邊觀看,一邊大笑。那女子閉著眼睛,嘴巴痛楚地張開,光潔的rou體上沾滿污物,被幾頭黑豬擠在中間,在泥漿里掙扎蠕動。 程宗揚冷冷道:“她眼睛睜不開嗎?” 毛延壽小聲道:“是?!?/br> “舌頭呢?” “小人不知……” 程宗揚盯著畫面上僅余軀干的女子,心頭翻翻滾滾,像是掀起驚濤駭浪,半晌他才吐出兩個字,“人彘!” 程宗揚沒有再往後看,直接把畫軸卷起,負手起身,望著白粉涂過的墻壁,平復自己的心情。自從聽說漢國的太后姓呂諱雉,他就立即聯想起那位被她炮制成人彘的戚夫人。呂雉對付情敵的手段,可以說是古今酷毒。即使隔了兩千年,仍讓人不寒而慄。沒想到換到六朝的時空,仍然有這樣的慘劇。而且這個淪為人彘的女子如今還活著,甚至自己有可能親眼見到她。 看到那個身體殘缺的女子,程宗揚已經明白當晚在上湯的腳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那個人彘應該是太后呂雉的手筆,身份多半是前任天子的寵妃。襄邑侯肆無忌憚,竟然把她帶到上湯的腳店,在一群身份各異的住客面前恣意凌辱。襄邑侯呂冀的跋扈囂張盡人皆知,能做出這等事也不意外。 而呂不疑生性謹慎,得知此事,立即派出門下殺手,將腳店的孫老頭一家盡數滅口。所以上湯的事情發生在八月初九,腳店失火卻隔了一天。想必第二天呂不疑才得知胞兄的所作所為,設法彌補。但當天在腳店住宿的客人已經四散,此事涉及宮闈秘辛和呂氏的隱私,一旦泄漏就是一樁天大的醜聞。呂不疑縱然位尊權重,也不可能通過官府手段去追查線索,不得已才找到寓居洛都的陽泉暴氏,暗中查訪,一路殺人滅口。 可笑的是毛延壽,雖然對自己當晚目睹的一幕了如指掌,卻對事件背後的意味一無所知。他在腳店被賽盧竊走盤纏,走投無路之下,竟然想用此畫來投襄邑侯所好,冀圖攀龍附鳳,卻不知自己是自尋死路。 程宗揚看著這位技藝超群,人品卻不怎么樣的丹青師,由衷說道:“你真幸運,居然投錯了門?!?/br> 毛延壽聽說當晚腳店中住客幾乎都被滅口,才知道自己鬼迷心竅,行事太過孟浪。此時心下一陣陣後怕,勉強笑道:“若非家主,小人已經尸骨無存。還求家主庇佑小人……” “先生便暫時住在此處。有事吩咐小婢便是。罌奴,小心服侍好毛先生?!?/br> 罌粟女嬌滴滴應道:“是?!?/br> 程宗揚厭惡地看了眼畫卷,準備讓罌奴把此畫封存起來,忽然間眉頭一皺,猛地想起什么。 他連忙打開畫卷,從頭開始一寸一寸看過,片刻後他抬起頭,“那個疤面少年和老仆呢?” 從兩名私妓與眾人交歡開始,那對主仆就從畫卷中消失了。無論是院中yin欲橫流的一幕,還是襄邑侯帶人在溷廁旁大笑取樂,都沒有出現那兩人。 毛延壽道:“小人也在奇怪。這二人似乎是悄悄離開了。第二天我等離開腳店時,也未曾見這兩人?!?/br> 程宗揚道:“按你圖上所示,腳店四周都是襄邑侯的人,他們兩人怎么可能中途離開?” 毛延壽苦笑道:“這小人就不知道了?!彼劬D了幾下,“也許是跟著襄邑侯的車隊一同離開……”說著他聲音低了下去,顯然連自己也不相信。 程宗揚越想越覺得蹊蹺,腳店中當日住宿的十二名客人,如今都陸續找到,只有這對主仆,當日住店的客人都知道他們存在,卻至今沒有找到絲毫有用的線索。除了當日在腳店住過以外,身份、來歷、去向一無所知。 程宗揚這些天跟著盧景一路找人找到現在,最大的感受是:一個人只要生活在社會中,即使偶然路過,也會像飛鴻踏雪一樣,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痕跡。如果找不到任何線索,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在故意隱藏。 那么,這對主仆究竟在隱瞞什么呢? ………………………………………………………………………………… 盧景和斯明信仔細看著畫卷,毛延壽老實坐在一邊。剛才被那個陰冷的漢子不經意地看一眼,毛延壽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凍結了,這會兒連大氣也不敢出。 當初看到延玉的小像,程宗揚和盧景只覺得畫師筆法挺流暢,等見到畫卷,不禁對毛延壽的畫技刮目相看。他們見過的郁奉文、杜懷等人,在畫卷上一個個栩栩如生,可見這個無良畫師的觀察力和技法非同一般。 程宗揚不禁感嘆,如果先找到的是毛延壽,直接對著畫卷找人就行了,哪里還用自己和盧五哥四處奔波?偏偏人都快找齊了,才偶然遇到毛延壽,白花了不少力氣。 畫卷一點一點打開,看到畫上的人彘時,連盧景都變了臉色,唯有斯明信仍然面無表情,只是手指緊了一下。 良久,兩人放下畫卷。程宗揚指著畫卷上的老仆道:“這個人四哥和五哥有印象嗎?” 盧景搖了搖頭,“沒見過?!?/br> “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久了,我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程宗揚還不死心,“四哥,這真的不是嚴君平嗎?” 斯明信確定無疑地說道:“不是?!?/br> “肯定不是。這個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北R景扭頭道:“你說呂冀像是在等人?” 毛延壽連忙道:“小人只是覺著呂侯爺像是在等人?!?/br> “他還說了什么嗎?” “小人記不清了?!?/br> “如果呂冀真是在等人,究竟在等誰呢?” 這個問題程宗揚也反復想過,但實在想不出以襄邑侯的身份,為何要在一家荒郊野外的低檔腳店跟人見面,而且似乎還沒有等到。 盧景道:“那幾個女人若是宮里的,這位襄邑侯的膽子未免太大了。即便太后權傾朝野,一旦泄漏出去,也不好收場?!?/br> 程宗揚忽然道:“南宮還是北宮?” 眾人齊齊向程宗揚看來。 “如果那幾個女人是北宮的,這條帕子又是怎么回事?”程宗揚取出一條帕子,上面“玉堂前殿”四字清晰可辨。 “這條帕子毛先生見過嗎?” 毛延壽臉都嚇白了。他原以為那些女人無非是襄邑侯的姬妾,雖然荒唐,到底只是風流加下流而已。聽家主一說,才知道此事涉及宮闈私秘。那幾個女人很可能是先帝的妃嬪,甚至有可能來自南宮,是當今天子的身邊人。無論是哪種可能,自己這個知情人小命都已經死了九成。 “小人……小人……未……未曾見過?!?/br> “仔細看看?!?/br> 毛延壽認真看了幾眼,然後使勁搖了搖頭。 見問不出什么,程宗揚對毛延壽道:“你先下去吧?!?/br> 毛延壽如蒙大赦,趕緊應道:“是。小人告退?!?/br> 等毛延壽離開,盧景道:“姓唐的又來催了一次?!?/br> “五哥怎么說的?” “我告訴他有一個似乎去了外郡,快則三日,慢則五日才有消息?!?/br> 程宗揚笑道:“不如把那個疤面少年和老仆告訴他,就說下落不明,讓他也幫忙找找?!?/br> 盧景挑了挑眉頭,“那可不成。砸我們陽泉暴氏的招牌?!?/br> “五哥有什么主意?” “假如兩人是中途遁走,那老仆的修為不會太差。至少也是五級以上,這樣的高手,在洛都也不會藉藉無名?!北R景道:“讓姓毛的把他們兩個的相貌單獨畫一張出來,我找人問問?!?/br> “行?!背套趽P道:“五哥去找人打聽這兩人的身份,四哥呢?” 斯明信道:“入宮一趟?!?/br> 盧景笑道:“四哥這回失算了。你那件東西被他放在盒子里,跟呂不疑一起入宮,結果到現在還沒拿出來?!?/br> 程宗揚嚇了一跳,“不會讓人發現吧?”那攝像機可是世間僅此一件,丟了根本沒處買去。 “四哥在盒子上留了禁制,如果有人打開,這邊就會發現?!?/br> 程宗揚道:“那得趕緊拿回來??!” 斯明信起身道:“我去?!?/br> “等會兒!四哥,你就這么闖進去?” 太后所在的北宮城墻高聳,宮內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軍士守衛,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去,即使以斯明信的身手也非易事。 “放心吧?!北R景道:“老四下午在宮外轉了一圈,倒是找了條路子?!?/br> “有路子?”程宗揚眼睛一亮,“我也去??!” ………………………………………………………………………………… 天色入暮,城中已經開始宵禁,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路口守著幾名士卒。一輛馬車從巷中駛出,車上插一面程宗揚花重金買來的通行令旗。巡視宵禁的士卒驗過令旗無誤,隨即揮手放行。 馬車沒有駛向宮城,而是向右一繞,駛入南北二宮之間的大道。洛都南宮與北宮之間相隔數里,中間錯落著官署和苑林。馬車沿大道行駛不久,一道巨大的拱橋出現在頭頂。為了方便天子來往于兩宮之間,也避免擾民過甚,南宮落成之後,天子便下詔興建了這座連通兩宮的復道。 復道起自南宮中心的崇德殿,向北越過玄武門,進入北宮的朱雀門,直通北宮正中的德陽殿。整條復道寬及十丈,長達七里,外面看起來雖是一座長橋,里面卻分為三層,中間是天子所行的御道,兩側的甬道供臣僚和侍者通行。 車輛從橋下駛過的剎那,兩道身影從車中閃出,像壁虎一樣貼在橋洞內側。兩座宮城戒備森嚴,即使能越過城墻,也難以避開守軍的視線。這條復道的橋拱離地面高達六丈,橋上同樣戒備森嚴,兩側每隔十步便有一名軍士守衛。但落在斯明信這種大行家眼中,這條復道就是最大的破綻。 橋拱是用青石砌成,打磨光滑,又是內拱,根本無法攀緣。但斯明信下午在橋下走了一遭,輕易就找出幾處雖不起眼,卻可以借力的位置。 兩人一前一後在光滑的石拱下攀緣,不多時就攀到橋廊下方。斯明信貼在廊柱上聽了片刻,然後悄無聲息地向上攀去,一直爬到廊橋上方的飛檐處,身體貍貓般一翻,藏在檐下。 程宗揚小心屏住呼吸,沿著廊柱一點一點往上爬。在他左右各五步的位置,就有分別有一名羽林天軍的士卒。稍有動靜,就立刻會被人發現。程宗揚好不容易爬到檐下,只見斯明信一手攀住檐角的瓦當,身子一縱,落在檐上。程宗揚有樣學樣,跟著他攀上飛檐。 在檐下藏好身形,程宗揚這才注意到廊橋上方的飛檐足有三重,單是檐身就高達兩丈,飛檐離橋面還有一丈多高。這樣的高度,即使偶爾弄出點動靜,下面的士卒也未必會聽見。 程宗揚大大的鬆了口氣,向斯明信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停當。斯明信點了點頭,兩人藏在一二層飛檐之間,一路無驚無險地穿過復道,來到北宮正中的德陽殿。 月夜下,宮禁一片寂靜。望著腳下層層疊疊的宮殿,兩旁林立的樓觀,巨大的望闕和形態各異的神獸圖案,程宗揚不由生出一種做夢的感覺——自己竟然就這么輕輕鬆鬆地來到漢國曾經的權力中心?這簡直比買票參觀還容易。當然他心里也明白,假如不是有這條復道,假如不是有斯明信這種大行家帶路,自己也許連橋拱都爬不上去。 程宗揚還是次見識漢宮內部,從檐下四處望去,只見大片大片的宮殿都被黑暗籠罩,似乎無人居住。偶爾有幾處點著燈燭,也被重重帷幕遮擋,只隱約露出一絲燈光。 斯明信卻如同識途老馬,毫不猶豫地往北掠去。好在他速度并不快,還不時停下,避開宮內的守衛,自己才能跟上。 程宗揚低聲道:“四哥,你以前來過?” 斯明信道:“禁制?!?/br> 程宗揚以下恍然,斯明信并不是知道宮里的路徑,而是通過留下的禁制,感應到攝像機的位置。 偌大的宮禁寂無聲息,讓程宗揚不禁暗自納悶,據說漢宮中僅侍女便不下萬人,難道都在天子所居的南宮?這么大的宮殿空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廢棄的冷宮呢。 兩人時走時停,半個時辰之後,一座龐大的宮殿出現在視野中。整座宮殿建在一座兩丈高的漢白玉臺陛上,東西長達四十余丈,飛檐斗拱,氣勢恢弘。林立的巨柱漆成朱紅色,上面雕刻著漆金的龍鳳圖案。宮門頂端的匾額上,寫著三個一人多高的大字:永安宮。 程宗揚原本還擔心會不會迷路,看到這座宮殿才放下心。自己雖然對漢宮不熟,也聽說過這座太后的寢宮, 兩人從一座臺閣後現出身形,接著眼角一跳,同時停住腳步。臺陛下方,靜悄悄立著兩隊侍從。隊伍前端是兩乘輕便的馬車,車前的旗號分別是襄邑侯、潁陽侯。 程宗揚與斯明信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的驚訝,呂冀和呂不疑上午便入宮拜見太后,竟然直到此時還沒有離開,究竟是什么事能談這么久? 第三章 斯明信四下略一張望,然後退了回去,繞到臺閣另外一側,閃身往宮殿西邊的池苑掠去。 池苑緊鄰著宮殿,碧綠的水波繞著漢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