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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第伍貳章恰相遇(加更)走出電影院,馮梔看著天笑起來:“不過一場電影功夫,竟然晴了?!?/br>雖是黃昏漸黑,卻如回光返照,天際橫一條亮,像一塊蒼藍的手帕四角鑲的銀絲線邊兒,有種迷惘的美。周希圣清咳一聲:“我素來不大看電影,沒想到竟是這樣的?!?/br>馮梔抿抿唇:“清者看清,濁者看濁,電影如何不重要,最是觀它者怎麼想?!?/br>周希圣頜首,笑問:“你餓了麼?我們找個地方吃飯罷!”馮梔因他邀自己看電影,又破費買桔子汁,心底很過不去,聽他這提議,也是有意要回請:“我曉得前面不遠衖堂里有家小食店,價鈿便宜味道也好?!?/br>周希圣無甚異議,他(她)倆便一面說話一面往去。常燕衡送走朋友,讓司機備車,在華懋飯店還有場飯局,吳淞碼頭近日進出港官船屢受青云幫挑釁,他約了警察廳廳長及公共租界議會議員商談此事。娘姨打來銅盆子熱水,他洗把臉,換件長衫方才出了公館,福安打開車門又闔上車門,南京路因著落了整日的雨,此時雖是霽后云散,車流遠比平日這時稀疏。他不無意外地看見那對熟悉的身影,隨著下影的人潮走出大光明,說說笑笑好不自在。他告訴司機阿貴“慢慢開,跟在他們身后?!?/br>他好些日沒見她了,菊黃衫子,松花綠線鑲滾,蜜色窄腿袴子,油松烏黑的大辮子梢尾俏皮地掃著細腰。而那叫周希圣的則是一身靛藍長衫,她(他)倆皆穿的半新不舊布料子,因漿洗許多次,顏色褪的泛起了白。很貧窮卻胸懷坦蕩毫不自卑,走在一起十分的和諧,她柔軟憨媚,他清雋挺拔,都是很漂亮的年輕人,引得過路客頻回頭,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男女。常燕衡摸了摸衣袋,問阿貴有煙沒,阿貴把一包哈德門連同火柴一起遞上,他接過,抽出根香煙叼在嘴里,“嚓”蹭燃火柴,煙頭便在昏暗的車廂里一紅一爍。汽車遠遠尾隨跟進了衖堂,她(他)倆走進一家小食店,他吐出口煙圈氤氳眼前,甚還諷刺地笑了笑,這家店還是他帶她來的。他摁滅煙頭,沉吟稍許,讓阿貴等會兒,自開門下車。馮梔替周希圣點了碗紅燒大排面,一塊素雞,一顆鹵蛋,給自己只點了碗香菇面筋面,道下午在姊妹家吃過點心,腹中并不太饑餓。等面來的空檔,周希圣問她:“還不到兩月就要學校畢業,接下去你有甚麼打算?”馮梔想了想:“不在往上讀了,沒錢......本就讀的商業方面課程,打算找會計翻譯打字這類文職的事做,你呢,你成績這樣的好,還繼續讀大學麼?”周希圣搖頭,慢慢道:“姆媽倒是希望我讀的,可那需要一大筆錢,她整日里坐在縫紉機前,腰很不好,不想她再受累,前些時寶山縣那邊有經理來學校招人,正在建大型織布廠,需要幾員工程師,先生舉薦了我,畢業就前往,有薪水拿,那邊又是落鄉的地方,租房也便宜,可以把姆媽一道帶去?!彼嘈φf:“上海真的甚麼都貴,物價瘋漲,不是窮人能待的地方?!?/br>“我看新聞里說,現在政府鼓勵興辦實業,這種廠里有經驗的工程師很吃香,都爭爭搶搶,薪水也給的高?!瘪T梔安慰道:“你總是有出頭之日的?!?/br>話雖這樣說,總帶著遺憾的悲劇色彩。若是有錢,周希圣能入讀大學.....現在大學里的優秀人才,都會被公派留洋深造,那將又是另外的璀璨人生。熱騰騰的兩碗面和小菜都端了來。馮梔覺得這飯食來的真是時候,根本不容人有多想的機會。才拿起筷箸,就覺又有人進了店,從仄逼的走道過去,上好的綢緞衫袂撫過她屈起的胳臂,在靠里一張桌子坐下,面對著她。第伍叁章不知意“一盤黃芽菜rou絲炒年糕?!蹦巧ひ羝届o卻更清肅,熟悉的令馮梔差點驚跳起來。她瞪圓了眼,果然是常二爺,展開手里的新聞報從容地看著。他大抵沒注意到她罷!馮梔覺得這想法太幼稚了。老板娘新調了燈泡,不大店面一改往日昏蒙黯淡,亮晃晃如白晝,他們相距不遠,簡直像面對面而坐,都能數清彼此的眼睫毛。她垂頸挾起一筷子面條往嘴里送,再是一筷子,味同嚼蠟,如坐針氈。像個正紅杏出墻的妻和情人、被她丈夫直接堵在面前,十分的窘迫。馮梔又暗忖何必如此慌張,她到底不是他的妻,月梅還了她的錢,畢業快近至,她和他的錢色交易已可終結,如兩條錯交的平行線,終要各歸向正途。她現在確實自由了!不說和周希圣無甚麼,就算有甚麼,他也管不著呀,也沒資格管!這樣的想法讓她的臉上浮起一抹神氣,卻不知怎地又稍縱即逝。“你有聽我說麼?”周希圣重復了一遍,是問她可想畢業后也去寶山縣的織布廠,如果愿意,他能盡一份力。“你說甚麼?”馮梔挾起一朵黑乎乎的香菇,因浸飽了湯汁,她又心不在焉,用力咬一口,一縷飆射出來,濺到了頰腮,油漬漬的。周希圣覺得她這樣子很可愛,笑著拿出自己的帕子,伸手欲替她擦拭。常燕衡突然清咳了一嗓子,窸窣窣把報紙翻過一面。馮梔唬了一跳,臉龐不由側到一邊避開,從袖籠里取了手帕隨意抹著,她又問:“你方才說甚麼?”周希圣還以為她嫌棄自己帕子不干凈,也不好解釋,聽她問起,只笑著搖頭,覺得現在說這個為時過早了些。馮梔也沒追問,她拿調羹舀一勺面湯,卻燙到嘴角,是熱氣被表面的豬油封住出不來。這頓飯是吃不好了。她朝他輕輕說:“常二爺坐在你后面一桌,我得去見禮,你...要不要一起?”周希圣訝異的回首看了看,果然是!實難想像如他這般手握大柄的政府高官,會來如此破舊之地吃飯,想了想還是婉拒:“我與他不相熟,冒然上前搭訕,頗有阿諛奉承之嫌,若他厭惡此行徑,反要遭其譏諷,徒傷自尊,還是算罷!”馮梔點頭:“那我去去就來?!?/br>她放下筷箸,起身走到常燕衡面前,囁嚅著道:“阿梔見過二老爺?!?/br>常燕衡看著報紙頭也沒抬,只“嗯”了一聲,極其冷淡。他這樣子讓馮梔莫名的難過。恰老板娘送來炒年糕和竹筷子,她瞥見筷子油漬漬的沒洗干凈,就接在手里,用茶杯里的水涮了涮,再遞給他。常二爺這才接過,放下報紙,低首開始吃年糕,不曾多說一句。馮梔訕訕走回復坐,繼續吃她的面條子,和周希圣壓低嗓音閑談,勉力地輕笑。再就看見常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