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臣多言了
(三)
我又看向子胥先生,他那張刀刻似的臉如往常一樣神色冷峻,摸寶石的手卻急促地來回往復。我不愿婚娶這件事,已讓吳國朝臣上下傷透了腦筋,好不容易等來了齊國聯姻的使臣,我卻這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少不了要受他一頓教訓。 我并不慌忙,甚至有些得意忘形,舒服地在膝上支起一只手,托著下巴:齊使意下如何? 子胥先生轉過身來,眼底怒氣灼人,卻仍然一言不發,是要我收手。他隨先父王多年南征北伐,心狠手辣如此,對我也只能束手無策。國相又怎樣?師父又怎樣?先生又怎樣?在殿上,我便是吳王。君臣有道,不容僭越。 吳王尊禮重道,小子代少姜公主謝過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少姜公主尚且年幼,此事不如請聽天意,再論吧 我滿意地笑了:也罷,那就來年再議吧。 我快步走在回寢殿的長廊上,子胥先生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把我拉回身來,厲聲對我說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本王在做什么?我盯著他的眼睛,伍相國是怕吳王夫差是女兒身這件事傳得不夠快、不夠遠是嗎? 他放低了聲音,語氣卻更加嚴厲:那個少姜只要入了宮,臣自有辦法。但王君若是還這樣任性,只怕先王在天之靈不悅。 他不說我也能猜到。他和長卿先生打的算盤,不過就是讓我從宗室的男子里隨便選一個,生下孩子之后再殺死少姜罷了。 我甩開他捏在我肩上的手:是因為本王不娶少姜,還是因為本王不聽伍相國的話? 子胥先生也察覺到自己話說重了,退了一步,緩緩說道:王君,先王死前的囑咐,王君可都還記得? 本王記得。 那便是了。勵精圖治,興兵伐越,第一要緊的便是讓眾人承認你這個吳王,以創造出戰的最佳時機。你才即位不到一年,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要拿我們死 他頓了頓,頷首跪下。 少姜是齊國國君的胞妹,少姜在吳國一日,齊國便和吳國修好一日。若是要出兵入楚,齊國也定會派兵相助,種種利益,臣無需多言,王君也應該清楚。 見我不說話,他又頓了頓,低聲說:王君,你寵幸的那個晨風畢竟是個奴隸 我內心一驚雖然吳國的貴族男子沒有一個不是十幾歲上就已經行過男女之事的,但我寵幸晨風的事,難道連相國也知道了嗎?我在寢殿里做的事,他還知道什么? 我臉上一紅,惱羞成怒:奴隸?伍相國不要忘了,二十年前相國在先父王面前也不過是個奴隸! 是臣多言了,他看著我,顯出一副誠懇又穩重的神色來,臣不是在指責王君寵幸下人之事,臣只是說,兒女之情,比起家國大事,孰輕孰重,還望王君多多思慮。 我怒氣已經消了一半,他這幅樣子,似乎不是要拿我取笑。但迎娶少姜這件事,我并不想做。 我轉身要走,還沒走遠,就聽見他在身后緩緩說道:王君,吳國若是亡了,你我皆逃不過為奴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