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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的女子畫像。他奪舍林塵子之初,元神因數千年的飄蕩早已脆弱不堪,不記往事。他以為他就是林塵子,他每日清晨便會去后山冥思,歸來修行,日日如此。直到他在后山,點化了兩個妖精。其中一個,就是霧鏡。那時他喜愛她,喜愛到不愿想起自己曾經是誰。他沉迷于她,卻又只能恪守著修仙之人的清規戒律,哪怕只是每日教導她修煉,和她日日相對,他便已很滿足。這幅霧鏡的畫像,便是那時候提筆畫上的。畫中女子五官清秀,如初初破開云霧的金烏,燦爛明媚。黛眉如遠山,那雙眼,又似海上星辰,偶爾攏著云霧,偶爾清澈明晰。他畫的。是當初,她靈智初開時,最美的模樣。只可惜沒過多久,他的元神漸漸強健,再也不容許他裝糊涂,突破層層障礙,把一切都攤開在了他的面前。數千年無所依附的漂泊,早已讓他心中仇恨如瘋長的藤蔓。他舍掉了最不舍不得舍棄的人,一心想要復仇。這幅畫被他深深的掩埋起來,藏在卷卷畫卷之中,數不清已過了多久。如今紙頁也已泛黃,唯她如初的模樣,像烙印一般深深地鐫刻在他心里,這輩子,到死估計也剜不去。殿內燭火忽得一晃。弦一眼中的留戀和沉迷還未徹底隱去,便直直地暴露在了尋川眼中。他的目光落在畫卷中的女子上,微微有些詫異。“你來了?!毕乙粡娜彳浀钠褕F上站起,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探究的眼神,垂眼收拾起眼中未來得及整理的情緒。等他再抬起眼時,眼神清澈得似剛才尋川所見的全是幻覺一般,風過無瀾。“只是詫異,你與搖歡早已風雨同舟,如今竟還是撇下她獨自前來?!毕乙惠p笑了一聲,走到桌前,斟上兩杯清茶,一杯端起自己飲入,另一杯則往尋川所在的方向輕推了推。面上淡定若故,絲毫不見半夜闖入不速之客的慌張。“不舍她涉險?!睂ごㄐ挪阶呓?,倒未拿起那杯弦一斟上的茶水,只是就近看著他,開門見山道:“霧鏡和辛娘呢,在哪?”弦一抬眼看向他。似是輕笑了一聲,道:“你不在上界做你高高在上的神明,來摻和這些小事作甚?”尋川沉默地看了他良久:“我并不想做神明?!?/br>當年他壓抑自己的修為,就是因為他不想做這個神明。他顧念弦一的感受,也不想此后和搖歡同居瑤池時,要受神明身份的束縛。他深知,他心中只裝得下一個搖歡,這天下蒼生如何與他何干?他可以是搖歡的神,卻不想做這個心懷蒼生的神明。“是啊?!毕乙蛔哉遄宰?,哂笑道:“我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你卻棄之如敝履?!?/br>尋川不言。他知曉弦一的執念,也能夠理解。就如他執念于搖歡,無數次,他在心里揣摩。若當初搖歡連那縷殘魂都沒有了,他是否會先成神再入魔?這種永遠不知道結果的念頭到最終也沒能得到答案。因為他想象不了,沒有搖歡,他會變成如何。許是這樣的沉默,讓弦一自己也覺得無趣了。他放下手中杯盞,負手立于那副畫卷前,抬手輕拂畫中人的臉龐,那樣的深情認真,就似真的能觸碰到她一般,輕柔得不可思議。“霧鏡已被我困入畫中,你若要搶,我可不客氣了?!彼仨?,手中畫卷一收握于手心:“我于她的喜愛,不比你對搖歡少?!?/br>尋川蹙眉。剛才畫卷收起前的剎那,他看到畫中人雙眸似含淚一般,定定地望著他。當真如弦一所說,他把霧鏡鎖入了畫中。“你想將霧鏡煉成法器?”以魂煉器。這種鎖魂術通常都是魔道才有的術法,可即使是魔界,也對這類禁忌的術法避如蛇蝎,并不輕易動用。弦一一哂,望著尋川的雙眸似染了血般,漸漸變得鮮紅:“唯有煉成魂器,她才再也無法離開?!?/br>他倦了獨身一人。“她受搖歡精血滋潤才有機會化靈,修行術法多年即使不能飛升,也總能肆意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你這般強行鎖魂煉器,逆天道,真是該死?!睂ごㄊ窒路嚹?,周身隱隱有風聲破空,竟隱有現在就動手的趨勢。弦一仍立于原地,在周圍卷起的風陣里,絲毫不懼地和尋川對視著:“你龍骨已削,神力大減,即使我為凡人,你孤身一人,恐怕也不能與我一戰?!?/br>他手持畫卷,在越卷越大的風陣中,衣衫自舞,唇角卻含笑諷道:“尋川,你是想再重蹈當年在昆侖山的覆轍嗎?你以為,讓扶正把搖歡送回九重天外便真的安全了嗎?”尋川眸色一沉,剎那間,殺氣遮天蔽日。腳下法陣金光頻閃,風聲中,法陣凝結而出的金龍,龍嘯聲直破九天,聲震云霄。第八十七章嶺山的晨曦還未透出云層,天剛破曉,遠處的天際有一道淺藍的光就似揭開這夜幕的手,正一點一點地撕開夜晚全部的偽裝。那山頂剛透出一絲光來,便聽嶺山后山方向的弦清殿內一聲龍吟,厚重如暮鼓,徑直蕩開晨霧,云霄四震。自上古龍族大量被捕殺后,世間少有龍族現身。弦清殿內陡然破空而起的龍吟聲,就似一道驚雷,把未睡將醒的嶺山眾人,一個個震了個清醒。后山高聳入云的山頂間,漸漸已有霞光透出天際,那炫彩的顏色如以天為畫布涂畫的染料,美得近乎讓人窒息。但此時這番等待日出的美景,已無人有暇欣賞了。閑適的倚墻而站的封毅被驚動,被那近在耳旁壓迫感十足的龍吟聲震得耳膜發痛,嗡鳴聲不止。那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束縛得他四肢動彈不得,孤立在原地,渾身如淋大雨,瞬間濕了個精透。山谷間的晨風瑟涼,吹在封毅身上,就如北方的冰凌裹身,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起來。他抬目望向木門內,隔著燭火看到兩個人影,終于目露驚恐。這種徑直一頭壓在心口讓人毫無喘息之機的壓迫感唯有在無名山那日,他感受到過。是他來了。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