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番外)
雙生(番外)
你讓我替你好好看看這世界,從此,我便活成你的模樣。你的名字,也就成為了我一生的故事。 楊舒 楊舒看著面前的女孩子,穿著校服,整體有些寬大,她低頭,利落的短發遮住眼眸,白皙的雙手緊緊抓著褲子,都起了褶皺,隨著她的訴求,微微發抖。 說話時磕磕巴巴,還帶著點顫音,又很詳細的說著事情的經過,每一個細節,都不曾落下。楊舒表面上波瀾不驚,心卻跟著她的訴說,揪在一起。 很疼吧?她脫口而出,女孩抬眸,眼眶通紅,忍住淚水不曾掉落。楊舒確實很心疼,她抽了一張紙,折疊握在手中。 覃以沫呆呆的看著她的眼睛,楊舒輕輕一笑,身子向前傾,白凈的臉上,淚水劃過。楊舒湊近了些,溫熱的手覆在覃以沫發抖的手上,握在手心,另一只手溫柔的幫她擦去眼淚,柔柔的說:都過去了,會好的。 她突然哭得很傷心,雙手捂住眼睛,一個人躲著楊舒抽泣。楊舒看著她瘦弱顫抖的肩膀,也紅了眼睛,大概是,這么久以來,從來沒有人真的關心到她受得傷有多重。他們在意的,只是事情的經過,和后面產生的負面影響。 肯定疼的,怎么會不疼呢?只有體會過那種絕望才會知道有多痛。 楊舒自己也紅了眼睛,她別過頭去,小心擦去淚水。 謝,謝謝??尥旰?,覃以沫自己拿了紙,擦去眼淚。 我會幫你的,其實,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別強迫自己。 覃以沫雙眼通紅,但是眼神卻很堅定,她說:如果我不說出來,其他人也不說,那還會有人說嗎?其實,那很疼,后來,他用了藥 她頓了頓,死死的咬住下唇,才松開說:現在不疼了,我要說出來的,如果因為害怕,因為羞恥就不說,那么世界上就還會有人受傷,一個這樣的我就夠了。 你很勇敢。楊舒莞爾,剛想捋捋她的發絲,她卻本能一躲,楊舒才看到,她脖子上的紅印,心里一疼。 覃以沫伸手捂住,不去看楊舒心疼的目光,繼續說著,很慢。楊舒每次想到那天時,覺得大概是她一生之中,過得最慢的時候了。 覃以沫盡量去平靜的訴說,在她溫柔,心疼的目光下,親手撕開傷疤,赤/裸著,讓她看到里面的血rou模糊。 楊舒,不自覺的也跟著痛,第一次感同身受。 覃以沫走后,楊舒坐在電腦前,又看了一遍整理出來的資料,快要下班時,她當時的領導要走,看到她就進來說:小楊,這案子,反正是免費的,你就隨便應付下。你還年輕,未來有很長的路要走,別誤了自己。 楊舒當即變了臉,合上筆記說:我會竭盡所能。 領導只是無奈的嘆口氣,略帶嘲諷說:唉,年輕真好。 楊舒那天一直加班到深夜,回到家中,洗漱完坐在床上,她打開房間所有燈,陷入回憶。 燈亮如白晝,但是心里也清楚的知道身后,窗簾外是一片黑寂,夜涼如水,終究不如白天溫熱。 她縮起雙腿,環抱著膝蓋,卷成一團,只有這樣,才會莫名的覺得安全。 覃以沫。她小聲低喃這個名字,嘴角微微上揚,覃以沫也許記不得,也不知道,其實這不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楊舒的家庭在十四歲以前,是很幸福美滿的,有疼愛自己的父母,還算富裕的家境,都給了她一個很好的生活環境。 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母親突發疾病去世了,她父親是大學老師,從此變得沉默寡言,醉心于學術研究。 到了十六歲那年,他突然要出去深造,而且一去就是兩年。楊舒當時讀的學校有宿舍,但是因為學期中,不好申請辦理住宿。她和她父親說,她可以一個人在家,可叔叔阿姨卻覺得,可以讓她去家里住,始終是高中生,怕玩壞了。 楊舒的父親楊景輝隨便應付答應下來,第二天就出國了,一去就音訊全無,就好像沒有這人一樣。 楊景澤是楊舒的親叔叔,小時候經常會到她家來,但是她母親不喜歡,就很少有來往。如今卻又變得這般殷勤,讓她十分不自在。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火熱又赤/裸,讓人覺得厭惡。 楊舒本來以為,是因為楊景澤夫妻兩一直沒有孩子的緣故,他會把這種喜愛,帶在她身上。所以小時候他的親昵動作,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可是慢慢隨著年齡的增大,接觸教育后,發現那已經超越了叔侄之間的喜愛。 住在他家的這半個月,就發生了一些事,楊舒不敢跟阿姨說,因為沒有孩子的緣故,叔叔和阿姨的感情不算太好。 他們收養過一個孩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續不對,竟然被孩子的親生父母找到并且認走,所以他們也再也沒有過孩子。 楊舒只好特別注意自己的穿著,不敢穿裙子,每天晚上,她都是老早早的就進了房間,反鎖上門,為了以防萬一,她會在門口放個凳子。 只是有一天,阿姨不在家,叔叔喝了些酒,她直接飯也不敢吃,就進了房間反鎖。 楊舒那天試著給父親打電話,但是卻沒有人接聽,她知道有時差,就拼命的給他發短信,卻依舊沒回。 她們白天學?;顒?,又餓又累,聽到阿姨回來的聲音,她就放松下來,睡著了。到了半夜,她感覺到身上不舒服,才睜開眼就看到叔叔那張猥瑣的臉。 十六歲的小姑娘,已經知道在發生什么,心中害怕極了,但是她必須冷靜。楊舒假裝沒醒,忍著那種惡心,趁他不注意時,踢了他胯部,一口氣沖出了家門。 因為之前就有所防備,她晚上睡覺都是穿著衣服睡,可領口被扯開斷了線,有些狼狽。鞋子沒來得及穿,光著腳丫走在路上。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凌晨的街道,空蕩蕩的,車子幾乎沒看到。道路兩旁的樹蔭很密,她順著路走,不敢暴露自己。 那是個深秋,露水很重,腳上又冷又疼,她身上什么都沒帶,不知道這里是哪。她想報警,可又不敢隨便找人借手機或者求救。 楊舒至今都記得,那一夜是多么的恐怖,多么的無助,一輩子都忘不掉那種被人侵/犯惡心至極的感覺。以至于后面,都極其厭惡男子的接近。 路像沒有盡頭,慢慢的感覺不到疼痛,但是一有動靜,她就嚇得哆嗦。直到她走到一個公園,抬頭看到附近有一個公共廁所,她想也沒想,就在女廁所里待了一晚上。 一直到天亮,她都不敢合眼,稍微整理了下出去,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路上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上班的,讀書的,忙忙碌碌。楊舒怯怯的來到外面,看著一個個人過去,都不敢上前詢問打聽。 一個小女孩路過時,發現了她。楊舒記得,她背著大大的書包,牽著奶奶的手,把拉過去說:jiejie,你需要幫忙嗎? 她水汪汪的眼睛漂亮清澈,笑起來的時候有個淺淺的酒窩,頭發扎得有些凌亂,想來是她奶奶幫忙扎的。 楊舒抬起頭,就看到老人眼里的打量,她難堪的拉緊衣領,低下頭。 楊舒當時狼狽極了,她不敢去看老人那深究的眼神,支支吾吾沒有回應。直到她看到一雙腳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說:jiejie,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我可以幫你什么嗎? 楊舒眼睛酸澀,一夜來的恐懼,害怕在那一剎那侵襲而來。她忍著淚,一下搖搖頭,一下又點點頭。最后,是她拉著她去了派出所。 后來,警察聯系不到楊舒的父親,而她也害怕叔叔不承認,只好去求了班主任,破例臨時搬進學校宿舍。 楊舒記得,當警察問她時,她卻始終不敢說出真相,以至于當她聽見覃以沫這般說的時候,才會那樣的討厭自己。如今現在,她只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敢傾訴,獨自在深夜,舔舐著久久不能愈合的傷疤。 她一直都那樣的懦弱,也恨自己的懦弱。 楊舒后來,真的確實竭盡所能的幫覃以沫,但是由于證據太少,吳成志也請了一個有名的律師,她雖然勝訴,但是吳成志只被判了五年。 五年的時間,換一個女孩的一生,怎么會值? 覃以沫不甘心的,她說她會找到證據的,要求上訴。楊舒也答應,不收取任何費用也盡心幫她,可沒多久,覃奶奶卻來了。 她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塞給楊舒,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突然跪在楊舒面前說:楊律師,我知道你是好人,天底下很少有你這樣的律師了。但是,求求你,能不能讓以沫別在繼續查下去了。 楊舒連忙扶起她,把她拉到沙發上,把信封塞回她口袋。老人緊緊抓著她的手,飽經滄桑的眼里噙著淚,說:現在街坊鄰居都已經知道我們家以沫的事情,我只想她好好的,我現在只有她了,這樣下去,她以后怎么做人。我知道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你不收錢,上訴打贏了,你以后就有名了,可以沫怎么辦?這世界不可能有不透風的墻。 楊舒深知謠言有多大的毀滅性,可最可怕的,還是來自親人的不信任,沉默和阻止。 可是,以沫她的意思呢? 她還小,不知道輕重,我以后會好好保護她,盯著她的,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會和她搬到不認識她的地方,我們重新開始,她很快就會忘了 她忘得了嗎? 楊舒望著眼前的老人,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覃以沫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她很快就找到了證據,在覃奶奶走后,她打電話給楊舒,說事情有了眉目,等她整理好就把證據給她,還有她找到了證人。 她在辦公室,總是能看到覃奶奶求她的場景,握著電話,久久沒掛,一直黑了屏,她都沒有說出讓她停手的話。 領導讓她去辦公室談話,她心不在焉,大概聽懂他的意思,說這個案子她做得漂亮,就是宣傳不到位 楊舒聽到后面,十分的不舒服,直接反駁拒絕了他,也并沒有公開或者宣揚這樣事。 她是真的很喜歡覃以沫,因為她活成了自己想成為的樣子,所以羨慕,所以喜歡。 很快就是覃以沫的生日,楊舒給她買了一對耳釘,十字架的,上面鑲嵌著些許碎鉆石,但是盒子里她卻只放了一個。因為東西雖然不算太貴重,覃以沫不一定不會收,而且,她知道覃以沫有耳洞,其中一個已經堵了,不能再戴耳釘。 楊舒真的很了解覃以沫,所以送出去的時候,覃以沫真的收下了,而且很喜歡。她立馬就帶在耳朵上,沖著她笑,楊舒夸她漂亮。 她靦腆害羞抓抓腦袋,琉璃般的眼珠子泛著光,她看著楊舒說:jiejie,謝謝你,你別再擔心我了,我會沒事的。 我以后,也想成為jiejie這樣的人,這樣就能幫助更多的人。 楊舒相信她,一直都相信。 也就才隔了一天,覃以沫出事了,學校的貼吧全部是她被強/暴的照片,一時間,謠言四起。 她從認識覃以沫后,就關注了她們學校的一些情況,所以第一時間她打電話給覃以沫,但是到了晚上她才接。覃以沫聽起來沒有什么異常,反過來安慰她說:jiejie,我沒事,你別分心,不是明天還要出差嗎?會好的,我很快就收起證據了,于有個證人,她答應我出庭,她還說會把她知道的都告訴我。 楊舒想去看看她,可最近太忙,手頭上還有其他案子,明天要去外地,也就約好下周周末去看她和覃奶奶。 只是楊舒沒想到,事情發生得得如此之快。這一天她還在外地,官司很順利,贏了之后,委托人的父母請她吃飯,飯桌上太吵,她沒接到電話,一直到了晚上,等重新撥過去,就一直無法接通。 楊舒那時便覺得心不安,她打電話給覃奶奶,覃奶奶卻說以沫在家,很好,不用擔心??陕曇衾锏幕艔?,楊舒知道肯定出事了。 匆匆連夜開車回去,到的時候已經凌晨,覃奶奶拉住她說:小舒,以沫她走了,她把家里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她去哪了?我只是怕她再出去亂,就把她鎖了,可是她卻翻窗子出去,她說她再也不回來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她死死的拽著她,楊舒連哄帶騙的把她帶上樓,以沫的房間里還有一股火煙味,她進去看,還好只是燒了她所有的照片。 楊舒把覃奶奶哄去睡,鎖上了門,自己去找。到天快亮時,她想起以沫有一次說的江邊日出,匆忙趕去。到了江邊,那時候比現在荒涼得多,很黑,也很冷,車子停在一旁,她一路奔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冷。 她來到江邊時,天空一點光也沒有,黑漆漆的,腳下是一具冰冷的尸體。楊舒全身無力,她顫抖著去探呼吸,一下子倒在地上,用手機照亮,才發現她嘴角有干掉的白色的東西。 覃以沫那天穿著一件T恤和牛仔褲,身上還有微消散的煙酒味,可她從來不沾這些東西的,細細去看,她的褲襠上還有血,楊舒顫抖著拉開她的領口,渾身是傷。 楊舒心里情緒翻涌,有悔,有恨,有疼她顫抖著,想要打電話報警,卻看到手機里有一條未讀短信,是以沫發的。 jiejie,這大概是最后一次這樣叫你,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其實很害怕,每一次我都很怕,真的很痛,尤其這次。我以為我可以撐下去的,我也知道只要再堅持下就好了,他們都會遭到懲罰的??墒?,我太臟了,真的太臟了,我受不了,其實我一直都是懦弱的,但是每次想到你,我就覺得,我可以堅持。jiejie,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了你,你怎么這么厲害,我好羨慕和崇拜你。原諒我的自私,幫我最后一次,請你把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撒到江里,這樣就能洗干凈了吧。原本我想跳進去,可是我害怕他們找到我的尸體,我害怕他們的議論,我好怕,如果死了還聽到別人的話,還要看見奶奶的難過,我,我真的好怕。如果連死也不能清清白白,我大概真的不知道該如此了,求求你,別告訴別人我不在了。我昨天絕望的時候,我在想,如果你能再多救我一次多好,jiejie,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如果在,一定會趕來救我,可是,我撐不下去了。奶奶也請不要告訴她,我攢了些錢,可以照顧奶奶一段時間,對不起了。jiejie,把我家里的東西和我的尸體一起處理了吧,就當覃以沫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如果去另外一個世界,干干凈凈的活著,該有多好。謝謝你,jiejie,替我活下去,好好看看這世界,我,下輩子,希望我還能遇見你 楊舒哭到最后已經崩潰,她抱著冰冷的尸體,天際一點點透過一絲光,太陽冉冉升起,點亮黑漆漆的世界,波光粼粼,真的很美。 她自己平靜下來,對著不會回應她的人說:以沫,你看天亮了。 如果你再等等,就可以看到的,真的很漂亮。 天徹底亮時,楊舒擦去眼淚,把她抱到車上,去找了一個熟人,偽造了一個身份。又找了入殮師,洗干凈,火化了,她按照以沫的要求,找了一個天氣很好的日子,親手,一點點把骨灰撒進了江里。 再次回到以沫的家中,她悄悄把她的東西全部帶走,什么都沒留下。覃奶奶生病,出院后就瘋了,忘記了很多事,唯一記得就是要去找以沫。 很多年過去了,楊舒站在江邊,當時覃以沫在的位置,覃以沫就躺在這地方。她慢慢坐下,明明周遭是一片黑暗卻不再怕了,手里握著一把刀。 江邊的風吹來,吹起了發絲,她只穿了一件裙子,并不覺得冷,她低頭看著手心,明明已經洗干凈了,卻總能聞到血腥味。 她先放下刀,從包里剝開一顆糖,甜味從口腔中散開。 她閉上眼,回想著一切。 楊舒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經常她會覺得,總是有兩個人在對話,看了醫生,懷疑過人格分裂。她當時便想,如果是覃以沫,那多好,可是沒有。 直到一年前,她人生第一次敗訴,小姑娘明明不像覃以沫,但是她卻問出同樣的問題,為什么不救救她,讓她去死 女孩死了,是自殺,她請了假去看病,回來的時候,覃以沫出現了。 其實以沫在吳成志死的時候,就慢慢不出現了。她一邊后悔殺了吳成志,一邊又覺得大仇得報。楊舒最后聽到她說話,是那天夜里,她說想清白的活著,但是又還是沾上了血腥,要走了。 她真的沒有再出現,楊舒太想念她,便經常扮演成她的模樣。時常會去她出現時的酒吧,也就是在那,遇見了常宇,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 當晚,他看她的眼神就不對,他湊到她耳邊時,楊舒剛要躲開,卻聽見他說:你也叫以沫?真有緣,我初戀也叫以沫。 楊舒和他回了住處,她知道很多事,因為她進門就在客廳悄悄放了錄音筆,然后去洗澡的時候,卻聽到爭吵聲。 也是那天,她見到于珊珊,楊舒卻一點不怕,反而知道五年前的真相。 吳成志死的那天,她就已經知道這件事和于珊珊有關,哪怕她改了名字,可永遠擺脫不了她犯下的罪惡。同時也知道事情的真相遠遠不止于此,以沫,她捧在手心上喜歡的人,竟被這群人,這樣對待。以沫所信任的,給予的所有善意,竟成為捅向她的一把把刀。 以沫不是自殺,是被他們一點點的,一刀刀的凌遲死的。 她瘋魔了,心底滋生出的恨意,像那布滿刺的荊棘,勒得她喘不過氣,痛得她快要死去。她想尋一個解脫,想尋一個真相,尋一個正義 于珊珊利用她完成她想隱瞞的事,想殺了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而她利用這個過程,一點點還原當初的所有,套出了五年前全部的真相,楊舒也知道最后那份沒有送到她手上的材料是什么,以及那個證人是誰。 她最后哄騙于珊珊,為她準備了一份開罪的材料,卻不知道她早已經被套死在局中。她不會殺于珊珊,要讓她活著,一世背負著咒罵,愧疚,恐懼這是她改一百次名字,都無法擺脫的惡臭。 每一次殺了人后,有一小段的內心茫然,她自己就是學法,清楚她已經罪孽深重不可饒恕。法律,公平,正義是她的信仰,可是這信仰卻沒辦法給予到她什么。 覃以沫已經死了,確實是自殺,哪怕是于珊珊在一旁鼓動,給她遞了藥,明明知道但是她沒證據!她沒法定她的罪,法律也定不了!她深知結果,無關信任,只是她忘不了,覃以沫身上的傷,忘不了她的眼神,忘不了她給的那訊息。 那愧疚和心中的邪念,如同突破牢籠的野獸,肆意的撕咬著她的理智,終究一念成魔。 天邊依舊很黑,但是感覺快要有光了,對面那頭大橋上的燈光很亮,倒映在波濤上,車也開始有點多了,內心很平靜。 風聲很大,吹著江水,撲面而來的是寒意。楊舒低頭,攤開手心,有一張糖紙。 靜靜看著,想到高海濤。她嘴角慢慢上揚,眼前朦朧,眼里有淚。如果早點遇見他,該有多好,可是她不能給予他什么,得了厭男癥的自己,每一次他的靠近她都犯惡心。 真是個傻子,他也許永遠也不知道,她一開始就利用了他,那晚他在樓下,她一早就發現了。故意叫來她的委托人,就是掩人耳目,后來又騙了他很多事。似真似假,經常假話真話混狹著,知道他會把話帶給陸衎,模糊他們的視線,以便開展她的計劃。 不過,聽到她說的故事,高海濤總是會義憤填膺的說著,罵著。罵完之后,會小心翼翼的試探她的反應,笨拙的表達著自己的喜歡。 最后他昏迷,楊舒來到車上,看到他為她準備的自首材料,那厚厚的認罪書,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男人單純的喜歡。 真傻。 楊舒又折回頭去,把覃奶奶支出去,重新把他包里的錄音筆換成了她整理所有證據的那份,有了這個,他可能就會少受點處分。最后把兩人弄進房間,然后去找了趙遠 糖已經在口腔中化完,嘴里滿是甜味,眼睛一閉,淚水劃過。天只是隱隱的透出點光,她等不到了。 楊舒執起手里的刀,冰冷的刀面碰在脖子上的時候,打了個冷顫,她小聲低喃:以沫,我替你看到了,真的很漂亮。 眼前一片血噴濺出來,很疼,但也只是一瞬間,白色的裙子上沾滿了污穢。 天空的太陽剛剛升起,可是她的世界,卻一點點暗淡下來,終歸成一片黑暗,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