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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棠鳶到達小漁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她讓司機繞過了趙書瑞和趙書河在村里蓋的鄉村別墅,從另一條路折回了奶奶住的小院子。 院子雖小,但勝在干凈整潔,門口的竹架上還掛了許多小魚干。 除了氣候不同,一景一物都與她去年過年回來時一樣。 從院子外頭往里看,堂屋沒有開燈,漆黑一片,但是奶奶的臥室亮著光,看來奶奶還沒有睡。 趙棠鳶拿出鑰匙打開院子里的鐵門進去,又有點擔心這樣突然回來會嚇到奶奶。 里面的木門她沒有再用鑰匙打開,而是輕輕敲了敲門。 奶奶在里頭用閩語問:誰呀? 趙棠鳶露出一個笑,也換成閩語和奶奶隔著門交流:奶奶,我回來啦! 門里立馬傳來窸窣的聲響。 奶奶打開門,看見真的是趙棠鳶站在門外,頓時眼睛都亮了。 圓圓!她喊,怎么突然回來了?也沒和奶奶說一聲。 趙棠鳶隨著奶奶一同走進屋里,把門重新關好,這才和奶奶解釋:臨時決定的,回來陪你過個中秋。 這一來一回的多貴呀,讓我看看,是不是只顧著打工人都瘦了? 趙棠鳶一直笑著,語氣自然地說:剛好看見特價機票,就回來了,也沒有很貴。 奶奶沒坐過飛機,也不知道機票到底是個什么價格,沒有繼續追問。 她更關心趙棠鳶的身體,吃了飯沒有?我去給你煮碗面? 唔,好。趙棠鳶應道。 剛才在酒店她心不在焉根本沒吃多少,奶奶這么一說她就有點餓了。 特地吩咐底下人準備了一桌菜的周沉知道了估計會氣死。 奶奶穿上圍裙走向廚房,邊叮囑她:那你先去洗澡,洗完出來吃面。 好。 趙棠鳶把手機和一些小物件放在茶幾上,從箱子里掏了幾件衣服出來就走向了廁所。 洗澡的時候她還有點不適應家里老舊的熱水器,剛打開龍頭,冰涼的水噴出來把她淋了個激靈。 她洗了頭洗了澡,吹干頭發以后覺得精神都恢復了許多。汲著塑料拖鞋走出來的時候,奶奶的面也做好擺在桌上了。 她剛要坐下,奶奶邊端著一疊鹵味從廚房出來,邊說:圓圓啊,剛剛你電話響了,我幫你接了。 趙棠鳶手一頓。 她腦袋里第一個浮現的就是周沉的名字,除了他也沒人會在這么晚給她打電話了。 他不會和奶奶亂說什么吧? 趙棠鳶有些慌,但是看著奶奶的反應,又不像有事發生的樣子。 她故作鎮定,問了一句:是誰??? 是個男的,我接起來以后他又說他打錯了。 趙棠鳶松了一口氣,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的確是周沉的電話,只不過她為了防止意外,并沒有備注姓名。 幸好周沉沒有亂來。 提到周沉,她想起來箱子里還裝著滬市特產,又折回屋里把它們翻出來,一一擺在餐桌上。 家里有個老舊的微波爐,是趙書河蓋了房子以后換了新電器,舊微波爐淘汰了才搬過來的,趙棠鳶拿了一盒鮮rou月餅在微波爐里加熱了三分鐘。 三分鐘還沒到,小小的廚房里就溢滿了油酥的香味。 這是滬市那邊的月餅,奶奶你快嘗嘗,酥皮rou餡,你會喜歡的。 她搬了把椅子讓奶奶坐下,自己挨坐在邊上。 回來就回來,還帶這么多東西,錢留著自己花,別總給奶奶買。奶奶一邊嗔怪,一邊卻隨著她坐下,布滿褶皺的臉上都是笑。 趙棠鳶笑笑,替她拿了個盤子接屑,邊說:也沒花多少錢,月餅能有多貴呀。 她面前擺著奶奶剛做好的沙茶面,分量十足,上面鋪滿了豬肝與鹵豆腐,黃澄澄的一碗,不斷往上冒著熱氣。 老家沒有空調,只有頭頂湖綠色的電風扇在吱呀轉著,不過這里靠海,夜間哪怕沒有空調也很涼爽。 久違的熟悉感讓她心下一動,拿出手機給沙茶面拍了一張照片。 她又看向邊上吃月餅的奶奶,笑著問她:好吃嗎? 奶奶一邊可惜掉在盤里的餅屑,一邊又沒忍住多吃了一塊,在趙棠鳶期待的眼神里稱贊道:不錯,就是有鳳梨餡的就好了。 鷺島盛產甜酥餅,奶奶也吃慣了甜口,竟然想著把月餅包成鳳梨餡的。 趙棠鳶指著邊上一堆餅盒,有甜的呢,你慢慢吃。 沙茶的味道彌漫在口腔里時,她才真正的放松下來,卸去所有防備,短暫地沉浸在海風與沙茶香交織的夜晚里。 混雜的氣味猶如她對這個小漁村交織的感情,不喜歡這里、想離開這里,但這里也有讓她覺得舒服的人與風景食物。 一如世間種種事物都帶著雙面性,有好有壞,好的難割舍,壞的想遠離,卻不能事事如愿,因為它們總是伴隨而生。 ** 入睡前,趙棠鳶才想起來忘記給周沉回電話,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她點開微信,想找到他的頭像框,上下翻了幾遍沒找著,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把他的微信連同電話號碼一起拉進了黑名單。 兩人和好以后周沉親眼看著她把自己的號碼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卻忘了還有個微信號。 他很少用這種社交軟件,估計都沒發現被趙棠鳶拉黑了。 趙棠鳶又悄悄把他的微信號也放出來。 對著那一片黑什么也沒有的頭像,她發了一句:我到家了。 聊天框頂部很快顯示了一行對方正在輸入的字眼,但是卻沒有收到他的回復,下一秒,趙棠鳶的手機發出微微的震動。 周沉直接回了個電話。 趙棠鳶捂著手機,把臥室的門關緊了,這才走到窗邊按下接聽鍵。 喂? 怕吵醒已經睡著了的奶奶,她聲音有點小。 到家了?周沉的語氣聽起來并不愉快。 嗯。趙棠鳶說,剛剛你打過來的時候我在洗澡,沒有聽見。 你洗澡洗了兩個小時?他聲音帶氣,為趙棠鳶這么久才回他消息。 趙棠鳶頭一次覺得這個男人斤斤計較,一點都不像三十多歲了,這點小事也要記著。 她卻只能違心安撫他:剛剛奶奶還在呀,我不想讓她知道。 不想讓奶奶知道什么,趙棠鳶和周沉都明白。 周沉抿了抿唇,沒有再訓她,心情卻比剛才要更加不愉快。 比告訴趙棠鳶奶奶自己打錯了電話的時候還要不愉快。 竟然有一點自己見不得光的感覺。 趙棠鳶怕奶奶聽見動靜,不想和他多聊,對他說道:我想睡了,有點困。 聽見趙棠鳶說她困了,周沉心堵,卻又無可奈何地嗯了一聲。 那我睡啦,趙棠鳶說,晚安。 睡吧。 然后趙棠鳶就把電話掛了。 遠在島內的周沉卻睡不著,他去浴室里洗了個澡,出來以后思緒卻更加清明。 望著窗外陌生的夜景,想到趙棠鳶就是在這里度過了她人生最初的十八年,他對這座城市的好感增添不少。 他心下一動,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找到了趙棠鳶的頭像點進去。 他一般不怎么翻看朋友圈里的內容,甚至不常用微信與人溝通,卻摸索著進入了趙棠鳶的朋友圈界面。 趙棠鳶也不太常發朋友圈,最新一條消息還是周沉定睛一看,她在三分鐘前發了條朋友圈。 一個海浪的表情符號,配圖是一碗面。 剛剛還說困了的人,卻在十幾分鐘后還玩著手機。 周沉的氣血又往上涌,再洗一次冷水澡也沒用。 他睡意全無,把趙棠鳶的朋友圈翻到底后又翻回來,放大了剛剛她發的圖片。 放大之后他才注意到面碗邊上露出的紙盒邊緣,是他買的那些滬市糕點的包裝盒。 他收回眼,把屏幕熄滅,回了臥室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