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跟他說你被我c爛了
他沒能走多遠,因為阿棠不顧自己的大肚子拼命掙扎。怕把人傷著了,鐸海推開一間空房把人抱進去。阿棠氣得面無人色,挑了處柔軟的地方坐,正是臨窗的一處軟塌,上面墊著厚厚的長絨毯子。鐸海舔了舔唇,耳朵一動,轉身朝外走去,一拉門,外面滾進來一堆人頭。“都給老子滾遠點!誰再過來,立刻官降兩等!”男人們一哄而散,鐸海抓過伺候人的龜公:“你!去泡壺熱茶,還有拿點酸點進來,越多越好!”鐸海立在外間暫時不敢進去,等那茶水點心上來了,這才端著東西進去。乍一進去他就被盯上了,手臂上不由起了層雞皮疙瘩。他把東西送到軟塌上的茶幾上,討好地捏起一片梅花糕,朝阿棠嘴邊送:“梅花閣里的梅花糕最是出名,你嘗嘗?”啪的一聲,粉色精致的糕點被拍到地上。阿棠臉上的表情非常扭曲,混合著怒氣、我不該發怒發怒對孩子不好、但是忍不住發怒、我要撕了眼前這個狗賊等等意思。“別氣啊,小心氣壞了身子,你肚子裝著我的兒子呢?!?/br>“你兒子?”阿棠終于大吼出來:“你有臉說這是你兒子?他怎么來的你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直接掐死他?”接著眼珠又從鐸海身上刮下一層,男人穿著斜襟領子的緊腰長袍,窄袖的款式,邊緣繡著繁復的寶藍金線云紋,這套衣服狠合身,將他高挺結實的身材給托顯出來,英武上又加了好幾分的體面。阿棠恨恨地又吼:“呵,穿得人模狗樣的,穿給你的老相好看是吧?!”說著無心聽者有意,鐸海的厚臉皮漸漸嚴肅下來。他把一盤梅花糕都甩到地上,氣息微怒:“你說什么都好,就不該說我兒子!什么叫要掐死他?你做娘的說得出口!”阿棠出口就后悔了,所以才快快地加了后面那句,此刻被他卡住口實,心口翻滾著難受:“我說了又怎么了?我們什么關系?他生下來就是個私生子身份”鐸海一把鉗住她的肩膀:“不想他生出來被人說得難聽,你就該嫁到鐸府!”阿棠恍惚一下,她曾經對陸慎行下過諾言,此生只會跟著他。一想到違背了諾言,眼淚瞬間落了下來。鐸海當然心軟,可是比心軟更兇猛的是憤怒:“你不想嫁給我,我就老是想為什么,為什么呢,現在肚子都大成這樣了還不肯,到底為什么?就算你跟那個姓陸的感情好,那也該是兄妹之情,跟你嫁人有屁大關系?!?/br>阿棠渾身一震,就聽鐸海把臉湊過來,陰森森地笑:“噢,除非你們根本不是兄妹之情,你跟他沒有血緣關系吧?”“當然有!”阿棠幾乎是沖口而出,隨即愣住,鐸海的臉皸裂開來,篤定了心中猜想:“我的老天爺,我早就看你們不對勁了,以前還以為自己的感覺錯了,原來一點都沒錯?!?/br>“你們這對罔顧人倫的狗男女”阿棠受不住刺激,歪頭昏了過去。等她醒來,外面已然一片漆黑,屋角上的梅花燈座已經點上了蠟燭,十幾根矮短的燭火燃著飄著,她的眼淚又落下來。鐸海坐在床邊,正攪動一碗安神湯,舀起一勺噓噓吹了兩口氣,朝她喂過來。阿棠轉過身去,不知道說什么。桌上發出一聲輕響,鐸海放下藥碗,將她翻過來:“就算你不喝,孩子也要喝嘛?!?/br>于是她就一口口的喝干了。鐸海去外面凈手,又差人把浴桶搬進來洗了個熱水澡,這才香噴噴的上床來。阿棠再怎么躲,也沒這個男人有力氣,鐸海從后面抬起她的右腿,jiba在xue口淺淺的插了十幾下,然后反復在那里和后臀處滑動。“別”鐸海微怒,這下直接插了進去,阿棠悶哼一聲,往后緊緊抓著他的手臂。鐸海插得小心,但是每一次都盡根而入:“聽你說的最多的就是別別別,有什么可別的,我們做了幾百次了?”阿棠臉面放不下,可是身子早就適應了對方,很快就流出了很多的水,鐸海狠拍一下她rou鼓鼓的屁股:“sao貨,才幾下就泛濫成這樣,口是心非的混賬!”阿棠緊著嗓子:“哪有幾百次?你說給誰聽?”鐸海湊過來拱入她的脖頸,右手撈過來揉她的奶子,掐住rutou刻意掐弄:“哼,就是說給陸慎行聽,說你都被我草爛了?!?/br>阿棠脖子一梗,眼淚汪汪著,不由低聲抽噎起來。鐸海氣得撞了一下:“你們敢做,不敢讓我說?”他很是發xiele一番,卻見阿棠還在哭,像是要把幾年的淚水都流盡了,終于嘆上一口氣把人抱緊了。“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跟小孩一樣說哭就哭?”阿棠很難受,像是心口壓著一座大山,怎么做都是對不住人,里外都不是人。鐸海不斷地給她擦眼淚,擦得沒有盡頭,于是湊去親,再度把roubang埋了進去慢慢地插。阿棠扭過身子,哀哀戚戚著:“鐸海,我答應過他的,而且他現在生死不明”鐸海心里默默罵了聲cao蛋,真他媽cao蛋,然后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他既然肯把你送到我這里,不就是那個意思嗎?”阿棠睜大雙眼,無辜地看著他:“哪個意思?”“讓你做我老婆??!哪個傻瓜蛋會把自己的女人送給情敵?這不就是那個什么托孤嗎?”阿棠氣笑了,挪著身子讓roubang滑出體內,她轉過來身來,歪頭盯著鐸海,鄭重其事道:“那我跟你說好了,我不會嫁給你,但是可以給你生兒子?!?/br>鐸海腦門上青筋直跳,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兒子都生了,誰都知道你是我老婆,陸慎行回來也不中用,娶不娶的不過就是個虛名嘛。你在這里盡管自欺欺人就是了,反正我是一點虧都不會吃的!——————103.敢說我兒子丑?孩子在十月份落地,正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鐸海抱著丑兮兮的初生嬰孩,樂得合不攏嘴。產婆很是恭維一番,鐸海大手一揮,送她十兩銀子,又大聲叫來仆從,讓他去全島宣告,自己生了個八斤的大胖兒子。阿棠這兩年被男人照顧得很好,加上鎮日手里也有事做,精神頭身子骨一向不錯。她睡了一覺醒來,面前就是鐸海喜笑顏開的笑臉,他還有點拘謹,不斷地問身邊的奶媽自己這樣抱對不對。奶媽是他早就找好的,醫師說阿棠身子不適合親自喂奶,于是從別的人家里尋了個靠譜的女人。他把孩子送到阿棠跟前:“你看,像不像我?俊不???”阿棠用力看了幾眼,孩子五官擠在一起,還皺巴巴的,她張了張嘴,點點頭:“就是有點丑?!?/br>鐸海雙眉倒豎:“你敢說我兒子丑?”看著他滑稽的模樣,阿棠躺下去,一直盯著他看,前所未有地覺得安寧又幸福。鐸海把孩子交給奶媽,讓她先出去,他踢了鞋子上床,將阿棠摟進懷里:“寶貝兒,辛苦你了?!?/br>阿棠臉上有點紅:“生孩子嘛,都這樣?!?/br>鐸海搖頭:“你不知道,我看盆子里那么多血水,怕得要命,當時就后悔了,萬一你因為生他有個閃失?”阿棠捂住他的嘴:“別說這種話,你咒我呢?!?/br>鐸海不要臉地舔舔她的手心:“嗐,你別這樣看我?!?/br>阿棠磨蹭他的肩頭,又去拉他的手指,十根手指交纏起來:“我怎么看你了?”鐸海麥色的面孔越來越近:“該給你拿個鏡子,你現在——特別溫柔,太溫柔了,老實說”他湊到阿棠耳邊道:“要不是顧著你的身子,我早就干進去了?!?/br>阿棠呸他一口:“當了爹還是個大色鬼?!?/br>大色鬼滿臉幸福:“給孩子取什么名字?你有想法嗎?”這個阿棠真沒想法,不是沒想過,而是不知道取什么好,鐸海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小本本,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名字。阿棠不斷地否定,他不斷地劃線。最后他也不干了,下床就跑:“正經的都不行,那就先叫狗蛋吧!”阿棠抽了枕頭丟過去:“你敢叫我兒子狗蛋,我就宰了你!”阿棠的第一個孩子好歹沒叫上狗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個沒正經念書的王八蛋叫兒子“二虎”,說聽著就很威猛。阿棠差點一口氣沒別過去,可是人家已經叫上了,而且還在滿月酒上大喇啦地給人介紹兒子叫二虎。仿佛應了鐸海的念想,二虎這孩子長開后,的確有點虎里虎氣地可愛。二虎的正經名字在他滿周歲后才誕生,叫鐸蔚?!拔怠弊滞簟靶l”,希望他跟父親一樣衛國疆土,一個草字頭是告訴兒子他的頂頭會有一片天,這天就是他那了不起的老子。下面的“尉”則合了鐸海以前的職位,讓二虎不要學那些只會受蒙陰的紈绔子弟,事事務必像他老子那樣親手爭取。反正二虎的正經名字里,里里外外都是在夸耀他的老子。阿棠對這名字還算滿意,跟鐸海想的不一樣,她覺得這個字很斯文。二虎兩歲多時,阿棠已經二十五了,從她離開西林已然過了八年,這么一想,仿佛之前的事都是上輩子。門檻外跨過一雙小短腿來,短腿穿一套靛藍色的短褂和獵裝褲子,此人臉蛋圓圓眼睛圓圓,鼻頭也是圓圓的,異常嬌憨可愛。“阿娘,我想吃糖葫蘆了?!?/br>他老子特別寵愛他,鎮日里到哪兒都要拎上他,可唯獨不許他吃零食,說那些都是給女娃娃吃的。阿棠摸摸他的臉,好滑好嫩的皮膚啊,只是嘴里不太客氣:“你不是喜歡你爹嗎,去找你爹要?!?/br>二虎瞪著黑眼睛,很快淚眼汪汪,當阿棠剛要松口時,他抓住阿棠的手指搖晃:“我爹說女孩兒才能吃,糖葫蘆,阿娘,是這樣嗎?”聽他奶聲奶氣的,阿棠心口簡直要化了:“當然了?!?/br>二虎長長哦了一聲,蹭到阿棠大腿旁抱?。骸澳前⒛锬憬o我生個meimei吧,meimei吃,我就可以吃了?!?/br>阿棠太陽xue高高一跳,立刻釋放殺氣往門外看去。鐸海趕緊閃到一邊,從后門出去再從大門進來,就聽阿棠陰陰陽陽地說:“總兵大人,你兒子說想要個meimei,你怎么看呀?”鐸海努力擺出正經臉色:“???他說得——不錯嘛!”鐸海拎起二虎的領子,把人丟進手下的懷里:“他想騎馬,你帶他去!”男人合上房門,清了清喉嚨過來,阿棠皺著眉頭翻閱賬本:“你干嘛,大白天的關什么門?”鐸?,F在是想干什么就必須干,女人的嘴可擋不住他。一把推開桌上的東西,他把阿棠放到桌面上,兩下扯了下面捅進去。桌腳在沖撞下發出危險的咯吱聲,基本書也震到地上,阿棠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摟住他的脖子,面上洇出艷霞之色。“混蛋”她低低地罵:“唔你輕點?!?/br>鐸海撞得肆意,大白天在書房干這事兒,總能讓他熱血上頭。“輕點你能爽快么?”他湊過去吻她:“都這么久了,該要第二個了吧?”阿棠咬他的舌頭,鐸海嘶叫一聲,阿棠眼里能掐出水來:“你把我當母豬呢?生孩子還不帶歇口氣?”鐸海掩住失望,又化失望為勇猛,將阿棠翻過身去,從后大開大合地痛干。——————104.打死他都不干阿棠養孩子這兩年,二虎他爹可是一直都沒閑著。明憲宗二年,鐸總兵遣將沿鴨綠江越過長白山,偷襲后金偏東之地。八月時,又派兵從益州城西渡江口,入島屯田。這可氣死后金朝廷,他們不招惹他就是了,他竟然還鉆進領地堂而皇之地屯田養兵起來了。只是當時后金正主力徘徊在遼東腹地中,沒有心思對付這個臭流氓。臭流氓次年給鼻子上臉,襲擊了耀州的官屯寨,再襲鞍山,等他們趕過去追擊,臭流氓立刻退到澈耳河,攻擊城南。他似乎總能在后金攻過來前提前溜走,赫圖阿拉內有人懷疑朝中有jian細和大明的探子,只是苦于沒有證據,無法針對幾號嫌疑人中的任何一位。赫圖阿拉內自然也有漢人,為官者也有不少,若是個個都懷疑,不僅是質疑王上的招降之策,那仗也不用打了。當鐸海從澈耳河那邊回來后,有那么點躲著阿棠的意思。阿棠平日嫌他還不夠,自然暫時沒發現這點意思。鐸海心虛啊,他在澈耳河接到一封密信,信紙上落著熟悉至極的花紋暗號。雖然對方一直都沒說過自己是誰,但是這信上的記號出自陸慎行之手,這點他絕對不會認錯,這兩三年他接到過此類信件不下十封。真說起來,鐸海一半的軍功都要歸為陸慎行的。這封信一方面告訴他金兵在沿海處的動向,一面告訴鐸海,他的會在今年某個特殊時節返回寧遠。這是什么意思?讓他把阿棠給送過去?打死他都不干好么!然而他也知道阿棠現在最擔憂的一件事就是陸慎行的性命安危,如今他想把這個消息掩蓋下來,能不心虛么。陸慎行并未明指這個特殊時節到底是什么時候,鐸海日日等著盼著,讓哨兵隨時通報遼東戰場傳來的消息。這年六月,后金再度集聚了重兵攻向錦州和寧遠,可是這次一向軟弱的錦州給了金兵迎頭痛擊。月余僵持下來,金兵率攻不下,隨后得來消息,大明新帝憲宗親自率領五萬大兵從山海關那邊過來支援。此前一年,憲宗也是親自領兵,同年近六十的的李平將軍一起在隴西之外,把乞顏和溫克爾趕出去,而且一直追擊到他們老家才罷手。顯然這位皇帝也是個能征善戰的,跟前皇帝和前太子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物種。后金這會兒緊張了,勢必無論花是什么代價都要攻下錦州。然而就是這么巧,后金中屬于東海女真部的將領,一是被錦州的頑固和狠厲給嚇到,再是被皇帝親征的消息給唬住,連夜撇開主力逃之夭夭。后金王上為了重整士氣,親自打頭陣,只是他的王者之氣沒有讓他避開致命的那一箭,脫馬昏迷過去。他硬生生留下一口氣,下達命令,不攻克錦州所有人不能撤退。然而這時,憲宗神速地領了一萬人趕了過來,包抄金兵退路。這一仗可謂是意外頻出精彩紛呈,也是這一仗之后,后金付出巨大的代價,很長時間內沒法大規模sao擾大明疆土。對于這個結果,憲宗沒有表現出特別滿意的神色,后傳言,他是想直接領著五萬兵卒,把這些倉皇落敗的敵人趕出赫圖阿拉,最好直接趕到西伯利亞草原上。雖然沒有達到最完美的目的,但是也差不多了,大家說,何況東海女真找了使者送來請降書呢。二十位千里迢迢而來的使者,十九位安全回去,只有一位悄然留了下來,而這位正是攛掇東海女真率先撤退逃跑、繼而投降的神人。這人終于在完成使命回到國土后,可以用上自己的本名——陸慎行。陸慎行在大明朝廷上無人知曉,他的貢獻也鮮少有人知道,只是大家對圣上給他安排的職位也沒啥意見。前朝皇帝的老師陸成憲,如今也是陛下的老師。他幾年前自薦來了遼東,當時遼東滿地蒼夷死傷無數,沒人愿意來也沒人敢來擔這個擔子??墒撬麃砹?。在他的領導和舉薦下,遼東一步步的恢復生機,鑄城養兵,屯田耕種,爭取軍官福利等等。雖然他從未親自上陣殺敵,可正是他的一個“守”和一個“養”,加起來不過兩個字,讓遼東修養成如今能夠對抗后金的模樣。陸成憲最信任的弟子,也是養子,就是陸慎行。于是陸慎行領一個寧遠職位,無論如何都無人敢非議。陸成憲如今待在山海關,他最信任的弟子在寧遠,作為最后一道防線的錦州,也同樣需要一個人去坐鎮,如此一來,這條縱深的脈絡,將在以后漫長的歲月中,再無人可攻克。明憲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他不會就這么回去京城。接受海東女真受降后,他的第一步棋就是抓著海西女真一起去攻打赫圖阿拉下面的郭図,好讓這只部族再也沒有回頭余地。這一仗還算順利,后金狼狽后撤,躲進風沙中頑固不出。然后他便在附近的澈耳河暫時停下收整部隊。誰也不知道的是,明憲宗悄然離開澈耳河,在皮島附近的永豐島登陸。在一座寺廟之后的深巷宅邸中,身穿鎏金云紋長袍的皇帝陛下正聽著皮島主近幾年的動向和政績。身邊立著兩人,一個是他的禁軍趙統領,一個是吏部尚書王震,他比以前更胖了。胡璐爾不太贊同陛下親自過來,言語很是恭敬:“此人長期跟蒙古、倭人還有那些朝鮮人走得近,上報的稅費也很有出入。此人上報島上屯兵不過萬,可這次過去看,實際上已然不少于三萬。各種稅收按這個數字起碼應該是這個數,跟他報的相去甚遠?!?/br>“此等種種,這人莫不是有異心罷?”——————皇帝來了,要搶rou吃了105.當她死了也好永豐島上的第一守將是梁彥懷,很湊巧的是,梁彥懷正是大同按察使梁道的侄子。梁道常在家中感慨已然塵封的陽和衛往事,他道當今圣上勢必成為定天下的英主。梁彥懷自然也聽過,還有什么事,比起皇帝在落魄貶謫之時,還愿意弒血以微薄之力堅守孤城更加鼓舞人心呢?隨后幾年不論是身為藩王還是身為陛下,屢屢有戰功捷報,梁彥懷早對當今陛下傾慕已久。豁然見了真身,他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皇帝并未擺什么架子,可是身上舔血鑄造的鐵骨和萬人之上的威儀,是掩蓋不住的,梁指揮使腿軟心也軟,連連磕了幾個響頭。他不過是大致偷窺了一眼,心里狂吼著陛下當真俊美無壽,當真英武非凡,當真驚才風逸,當然無與倫比。陛下身邊的大胖子咳嗽著打斷他的腹語:“你起來罷,榮老板還有話問你呢?!?/br>多年前,容琨層化名“榮桓”出蜀地在多地游走。“榮”字號如今已經成了大明最有實力的商號,產業無數,由南貫北,由西通東,它來路不明可是已然富可敵國。梁彥懷忐忑起身,被人賜座后,有一說二,有二說十。“榮老板”此行最關心的所謂的皮島島主,一雙纖長尊貴的手從袖中脫出,端著茶杯輕飲慢聽。梁彥懷說到興處,忽然變得憤憤然:“鐸海向來不按規章制度辦事,手下一干烏合之眾,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要?!?/br>“哦?”容琨聲音輕而低,聽者有種渾然被惑之感,讓人忍不住也把聲調降下來:“比如那些倭人,上個月就有一艘倭寇大船從這邊過。他們那些人,就是橫行海上的盜賊,總兵竟然放他們上島了,還做他們的生意!”梁彥懷忽然愣住,一時冷汗涔涔。私開海運私販貨物,沒有一個不是大罪。他雖然看鐸海諸多不順眼,可是軍中上好的吃食用度,全是靠那邊的派給。鐸海雖然行跡可疑,可好處沒少給任何一個人。如果真要給鐸海降罪,他這個指揮使也是同謀之罪啊。半晌過后,陛下并未糾結這個話題,而是輕聲問道:“聽說他身邊有個很厲害的參謀?”梁彥懷找回自己的聲音:“別人不知道也罷,這個我很清楚,哪里是什么參謀?那是一個女人?!?/br>女人牽著自己家的二虎子,隨一船子去永豐島看熱鬧的女人男人一起登島。皮島前后數千里都是鐸海的領域,所以放這娘倆出來很放心,再說永豐島算是皮島的母子島,又重兵把守安全的很。等所有人都上了甲板,二虎子不要娘牽手,后退幾步再朝前沖,一下子就跳了上去,他在上面擺出一個自己很了不起的表情,然后歡快地跟阿棠招手:“娘,你快點呀!”阿棠又愛他又煩他,這種讓人煩的特質顯然是子承父業,二虎太鬧騰了,讓她總想揍他的屁股。“急什么急,舞獅晚上才開始?!?/br>二虎子指著天:“天快黑了,快黑了嘛!”阿棠在婢女的扶持下,跨過搖晃的舢板上岸來。她朝身后兩個婢女揮揮手:“放你們半天假,早上回榮登客棧好了?!?/br>還當她沒看出呢,這兩人聽說要來永豐島,厚著臉皮求陪同,不是來見相好的鬼才信。到了晚上,白天的酷熱快快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清爽的海風和適宜的溫度。一只三十人的舞獅隊伍,以及紛至沓來的看客們,把街道擠得密不透風。二虎就那么丁點兒高,視線里全是腿,他急得不行,非要他娘把他送到脖子上。阿棠勉強保住他已經是吃力萬人,這狗兒子吃的好喝得好平時還練功,沉得像鐵一樣。“你以為是我是你爹啊,還能讓你騎在頭上?”旁邊忽然伸來一雙手,自然而然地把鐸蔚給接了過去,鐸蔚興奮大叫:“梁叔叔啊,叔叔你快看那個紅色的獅子頭,哇好大的眼睛!”阿棠見是梁彥懷,朝他笑笑:“麻煩你了,這小子就是折騰人?!?/br>梁彥懷臉上有點紅,眼里全是她動人的姝色,若不是街道上光影搖曳,大概就會露相了:“沒、沒什么,小孩子調皮很正常,你最近還好嗎?”阿棠似乎沒有聽出言外之意:“不錯呀,挺好的,鐸海還老是跟我提起你,怕你來海上不適應?!?/br>梁彥懷黯然,勉強笑了笑,他指了指身后的茶社:“你要是累的話,就過去休息一會兒,二虎我來帶就好?!?/br>阿棠擠出人群進了茶社,朝二樓上去。不知怎地,她一步比一步艱難,好像腿傷復發般,桀桀熬牙。二樓里也是坐滿了人,大多數紛紛擠到窗邊朝外伸腦袋拍巴掌,唯獨有一桌,座上之人的安安靜靜地,仿佛對什么都不感興趣。這人一身暗紋玄衣,腦后簪一枚古樸的烏木長簪,黑發在身后鋪陳開來。他慢慢地把臉一抬,眉骨下渡來一層幽暗的眼波,接著唇邊勾起一絲淡然矜貴的微笑。阿棠跟行尸走rou一般走過去,眼眶酸澀,淚花綴著隨時會落下來:“王爺”容琨垂眸,眼簾下印下一片暗影:“坐下吧?!?/br>他親自給阿棠倒了一杯茶,阿棠把茶杯捧在手里,久久回不了神。當初從陽和衛離開,她想著應該要給他送去消息,讓他別擔心自己她還活的好好的。只是那時正受腿傷之苦,不斷地處在痛醒、昏迷的處境中,她害怕自己活不過去,于是便放棄了這個念頭。等她好了差不多了,已然是兩年之后,身處瓦拉部族中,一個是不方便送信出去,一個是忽然覺得大家當她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