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葭01

    你要看嗎？這個月的。

    他突然轉過頭來低聲問我，手上拿了本淡紫色基調封面的雜志，上面繪有幾個長腿機器人。雜志簇新，顯然比講臺上的思修課老師更有吸引力。

    這是應鴻雪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兩個系合上的大課非常無聊，階梯教室坐了二百多人，我托了魯清一占座才能擁有這么后排的位置。

    應鴻雪就坐在我前面。

    旁邊是魯清一，對我像爹一樣的好兄弟。我先前初來江城水土不服，軍訓時病得像泡面里的脫水蔬菜，被他扛上輔導員的車送到校醫院；后來換季突發高燒而不自知，多虧他直接殺到宿舍樓下才跟去校醫院，住院三天掛水一周，兩個手背都是水腫的。

    自那以后，我和魯清一的父女關系堅不可摧。

    我也算從他那里聽說應鴻雪無數次。退燒出院那回他本來攢了局，吃火鍋，和另外幾個朋友一起cao心的老父親怕我沒朋友，說順便給我介紹幾個有意思的人。結果醫生讓我清淡飲食，特別是忌火鍋（江城特色美食，辣得很值得醫生單獨拎出來說）。魯清一給我發了火鍋特寫，想饞我，還拍了應鴻雪翻車的新發型，說多虧小雪長得帥，瞎剪都好看。

    他確實很好看，臃腫的羽絨服穿在他身上都是有型的。像一棵江南水鄉的小白楊，清新脫俗，挺拔俊秀。

    我看了一會兒他低頭時露出的后頸，自來卷的黑發落在上面，襯得皮膚很白。

    晚上十點下課，我正為看到一半的故事而心焦，手上慢吞吞收拾書包，眼睛還黏在雜志上。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在書頁上點了點，剛好落在我讀到的那一段。

    應鴻雪的手也好看，骨節凸出來，指長而纖細，卻不會像名字一樣女氣。

    我還沒看完。

    我還以為他是要我還書。

    你帶回去吧，就是借你先看的。

    怎么還你？

    我跟他同是基礎心理學系，但我在基礎01班，他是基礎04班，很多課并不一起。

    加個微信回頭再說？趕著回去洗澡，晚了要沒熱水了。

    我才發現教室里已空得差不多，魯清一也已經走了。

    心理學院17級男生在北二棟，聽說七層樓，澡堂（帶隔間的那種）只在一樓有，真是可憐。

    我爽快地給他掃碼，目送他抓起書包沖出教室。

    敞懷的黑色羽絨服掀起來，令我莫名聯想到無腳的飛鳥，鐮翅狹長的雨燕。

    說起來，他為什么突然要借我書？

    魯清一和他說過我喜歡科幻？

    至少，我不會因為朋友的朋友是同好就主動搭訕，顯得太熱情。

    我低頭看微信界面。應鴻雪的頭像是一片純粹的藍，名字是綠毛水怪。

    我決定收回前言：他也喜歡王小波，那我們就是朋友了，熱情一點完全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