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訣別
21.訣別
明明剛才陽光明媚,透過林間棕櫚榕樹漏下細碎的光點,明明滅滅,又在遮天蔽日林蔭濃重的深林劈開黑暗如星光般耀眼,可轉眼機車疾馳至山頂時,卻又黑云壓頂,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山林中泛起潮濕腥氣,大雨將至。 記得看過一本書說,港島的天氣就像港島的女孩。明明上一秒發姣告白,下一秒一臉倔強決絕,只看你在一旁束手無策,也無法改變她分毫。 機車停在觀景臺,兩人背靠欄桿,身后是漆黑幽森密林編織深淵百尺,與暗沉的天幕糾纏勾連一片,吞噬一切。 山風揚起的發絲糾纏不清,輕盈纖瘦身體上白裙灌滿風,起起伏伏,下一秒仿佛要被狂風卷入身后山崖下。 趙奕飛掏出煙盒,抽一支煙,斜咬在唇邊,掏出鍍金打火機,單手攏過煙,火苗明滅跳躍卻始終映不亮他眼中一片消散不退深云。 一只纖纖細手奪過他的煙盒,抽出一只又丟給他,內地的熟煙,不像慣抽的萬寶路薄荷煙,勁大味沖,她吸煙尚未成癮,焦慮煩悶時點一只權當排解,他早看出,伸手阻攔, 這煙勁大,你抽不慣的。 她只笑笑,看著他手里那只熟悉的打火機,細指夾住煙往嘴里一送,身體貼近他,輕嗅著他身上皂液混合煙草的獨特氣味,踮起腳,未燃的煙堪堪對上他叼著的煙上一點星火,紅唇翕動,一開一合,煙氣混合水汽氤氳遮擋她的臉。 下一秒風散盡迷蒙,露出雙眼尾泛紅水光滟滟的含情目,被煙嗆得流淚,也不愿松手歇口,真真固執的無藥救。 邵生呢?不也用慣了那小巧玲瓏的鍍金打火機了嗎? 他摁滅自己手里的煙,搶過她手里的煙,又銜在嘴里,看著她自嘲的笑笑, 這么多年,能從底層馬仔爬到如今飛哥的地位,邵生早就死了,被我親自殺死埋葬,現在站在這的只是興義安飛哥,污水泥淖里趟過的次數兩只手數不清,從rou到骨透著黑,你又在奢望幻想些什么? 遠處傳來機車的轟鳴,聽聲音數量很多,飛鵝山本就是飆車的好去處,兩人沒有多注意,邵九莉不由得放大聲音,頗有種聲嘶力竭的感覺。 邵生,港片里有句說爛的話,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我知你血海深仇不報難眠,可你也用他們那些手段殺仇敵后之后呢? 他們倒死得干干凈凈,留你染得一身臟,一攤腌臜留給你收拾,再使他們使過的手段,走他們走過的老路,一不小心又和他們一般被人尋仇橫死街頭。 趙奕飛背過身,不再看她,只望著山下漆黑一片幽林,彈下煙頭,一點火星流星般閃逝,便被吞沒在黑暗中。 在只聽見沙啞沉悶的聲音夾雜在巨大噪聲中,語氣夾雜一絲嘲諷, 不過才出了九龍寨幾年,怎的退化的這么天真,喬莉小姐。 三日之約到此為止吧,如今我說不動邵生,邵生亦講不動我,就算渡過余下的一天又有什么用呢?邵九莉倚靠在欄桿上,渾身如抽去脊梁般無力,緩聲道。 她又何嘗不懂,四年來除了學著去相信還有什么辦法,相信總是有希望查清哥哥的死,相信自己能為自己的犧牲報仇,否則,這暗淡壓抑的日子她靠什么渡過。 他沉聲道,繼續回吳達華那里?說我自取滅亡,你又何嘗不是在與虎謀皮。 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墻梯,我不會放棄尋找證據,揭穿他們面目的機會,再說我若先你成功,才能幫你脫離社團不是嗎?當年意氣風發的邵小公子,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變成和滅自己全家的匪徒一般的貨色,邵生你的謊言太拙劣。 那隊機車似乎已到達山頂,在不遠處熄了火,只有車載音響中的音樂在不斷回蕩,期間夾雜各種吹水玩笑聲。 前路沒法看得清/再有那些掙扎與被迫 踏著灰色的軌跡/盡是深淵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與唏噓/你眼里卻此刻充滿淚 這個世界已不知不覺的空虛/Wo 不想你別去 趙奕飛突然轉過身,大力攬她入懷,幾乎把她揉進身體,頭抵在她肩頭,尋求安慰般輕蹭,突然又狂笑起來,慢慢抬過頭,與她對視,眼里卻滿是野獸般兇狠,又像淬了毒 當你是圣母瑪利亞嗎?我飛哥需要你自做多情的幫助?說了這么多,你就是舍不得邵家千金這個身份吧,寧愿被吳達華的叼,往阮以澤床上爬。 過不了多久,等我宰了吳達華變成龍頭,一定嘗嘗你這個阿嫂的滋味。 他說著輕佻地勾起她蒼白無血色臉,薄唇微動,含住她冰涼的唇,他企圖撬開她的唇舌,卻又一次嘗到那苦澀的液體。 這次換她主動推開他,眼神依舊倔強,抹一把臉,笑比哭難看,邵生,別了。 他亦沒有挽留,目送她由觀光道走下,直至白色的小小一團身影消逝在黑暗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