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頂樓天臺的會議廳此時熙熙攘攘。男士們西裝革履，女士們也嬌俏可人。剛剛經歷了司法考試和畢業旅游的冰火兩重天，這群剛剛從法學院畢業的年輕人們都急不可待地想要拿到第一筆豐厚的支票以償還自己多達六位數的貸款。

    免費的早午餐自是再受歡迎不過。Kim想。像這種既能算作工作時間又能看著海景悠閑地吃著美食的機會在這一個星期的迎新活動結束之后就怕是不多了。

    你是Kim吧？   Kim的視線從遠處的游輪上收了回來。身旁的椅子旁站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女性。她穿著大紅色A字及膝裙，頭發燙成恰到好處的卷度，腳上還蹬著一對目測至少六厘米的恨天高。Kim不得不仰著脖子看著她。

    看到Kim看向自己，這位女士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雪白的牙齒很是顯眼。她伸出手友好地說，你好，我是Danielle。你可以叫我Dan。我想你應該是我的officemate吧。律所雖然擁有這一整棟大樓，但是業務蒸蒸日上，律師隊伍也日益壯大，新晉的小兵們只能兩人共享一件合伙人的辦公室。

    Kim收回了神，心想是自己太懈怠了，這種場合還是得積極社交的，弄好職場關系總不會有錯。Kim將椅子推離了桌子，從容地站了起來，用手撫平了身后裙擺上細微的褶皺。對著面前的女性微微笑了笑，自然地寒暄起來，是的。你好，我是Kim。很高興認識你。我記得我們暑假實習的時候打過照面。

    Kim一手端著氣泡水，一手撐著肘關節，望了望窗外，說   這真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是啊。不過我很喜歡工作。只要項目上是我喜歡一起工作的人。一切都無所謂。   Dan看上去自信滿滿。

    兩個人又各拿了一塊精致的小蛋糕，在落地玻璃窗前閑聊了一會。內容不外乎是那些老三樣。在哪上的學，從哪里來，現在住在哪，打算做非訴訟還是訴訟業務。接著再插科打諢地抱怨一下等待司法考試結果的焦慮還有這個城市昂貴的房租。

    Kim看著窗外隨著海風搖曳的旗幟出神。Dan來自隔壁州，在本州上學。擁有的地域優勢自然不是Kim這種外國人能夠比得上的。也難過現在已經有校友打算拉著她上一個項目一起干活了。

    Kim活動活動了雙腳，腳后跟處些微的刺痛讓她皺了皺眉。我要去化妝間那個止血貼，你要一起嗎？

    Dan松了松高跟鞋露出了腳后跟，眨了眨眼，我早有準備。

    朝著化妝間的方向走去，走廊窗外是個大露臺。此時也站著幾個在聊天的新人律師。Kim掃了一眼，正準備繼續超前走。一個熟悉的人影掠過腦海。

    Kim站住了腳步，細細打量著那個挺拔的身姿。大概也有五六年沒有聯絡了吧。確實是比印象中的那個少年要成熟了許多。頭發依舊是肩上的微卷，別在耳后，露出了清晰的下頜線和挺拔的鼻梁，看上去依舊是有幾分藝術家的氣質。

    也就是這種不羈的氣質把當時的自己迷得神魂顛倒的吧。Kim   心下自嘲。也有可能不是他吧。雖然知道他也很有可能成為律師，但是他不是比自己提前畢業的嗎，沒理由出現在這種活動啊。

    從醫藥箱搜刮了兩個止血貼，Kim坐在會議室外的沙發上，松了口氣。這種活動還真是消磨精力。正當Kim翹著腳準備拿著止血貼往腳后跟上貼的時候，身旁的沙發突然凹陷了下去，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隱約地飄了過來。還是那股礦泉水清新的味道。

    男人看著小鴕鳥佯裝平靜，細細端詳她白皙的耳后和纖長的后頸，雅致的珍珠耳墜一晃一晃的，起了逗弄之心。身子前傾，靠近了些，對著身邊的人說，好久不見。

    心下一緊，Kim扭頭望了望身邊的人，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也說不上是原諒還是釋懷，時間總是能治愈一切。這么多年過去了，夜深人靜也不曾想起那段過往。此時再度重逢，也沒必要故作扭捏，畢竟都是成年人了。

    Kim快速把止血貼貼好，燦爛地揮了揮手，是啊，好久不見。Andy。   Andy看著她一扇一扇的睫毛和明媚的笑容，眼神黯了黯。他自然是知道聰明如她，逢場作戲并非難事。她從前都不叫他Andy的，現在這樣確實是有些生疏了。

    氣氛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從什么話題聊起。男人微微鎖起的眉頭，搭配上金屬細框眼鏡只顯得更狡黠和精明。Kim此時只覺得自己像被狐貍盯上的兔子，猶豫著想要挪開視線。

    我只是今天不想戴隱形而已。   Andy指了指自己的眼鏡，見小鴕鳥不接話，就自然地找了個話題，你是一年級吧？我記得你應該剛畢業。

    嗯。你呢？   Kim心下打算把Andy當成普通的陌生人寒暄幾句就回會議廳去。

    我剛從另一個律所轉過來?，F在是三年級了。   Andy頓了頓，接著道,   所以你還不打算把我的微信加回來嗎？